第14章 句句如刀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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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离开后，冷奉献一巴掌拍在冷君的后背，皱眉道：“儿子你是不是傻！白赚的250万，你这嘴一突突，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说那么多干嘛！”

“你以为我不说，他们就能老实的把钱交给咱们？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对方有那么多资金需要洗，根本就不是我们小老百姓能招惹的。爸，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半辈子的阅历都活在沙发电视啤酒上了吗？”

冷君言辞犀利的讥讽父亲头脑简单，这让冷奉献一脸诧异。

冷奉献认真看了看冷君，感觉冷君整个人的气质有些陌生，尤其是从眼神中透露出的咄咄逼人，这双凌厉的眸子让冷奉献有点承受不住低下头来。

良久，冷奉献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骚动，问出了他最想了解的话题：“冷君，你中奖的那些彩票呢？让老爸瞧瞧激动激动。”

“有这个必要吗？”冷君一脸冷笑道：“爸，请你先搞清楚一件事，那些彩票只有一张归你，其他的813注是我买的，所以你没必要太激动！因为这些钱我会让我妈帮我打理好，不会让你乱挥霍的。”

“我乱挥霍？”冷奉献气极反笑：“你以为这个家你说了算？还只有一张归我，看把你能的。我兜里那四百多块是你偷的吧，你现在把那些钱还给我，我就不找你说彩票的事了。”冷奉献心里盘算着814注彩票要花掉1600多块，冷奉献猜自己儿子现在兜里肯定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老婆张玉莹去省福彩中心兑奖前，昨晚竟然给儿子塞了2000多块.

就在冷奉献露出一副得意神色时，冷君直接从兜里摸出五张百元大钞，随后一把甩在冷奉献胸口：“这是五百，不用找了，多出来的就当是利息。”

冷奉献拿着五百块，不知该如何反驳，感觉一口闷气憋在胸腔，嗔怒道：“真是放肆！冷君，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哈哈哈…”冷君大笑道：“不是我眼里有没有你这个父亲，而是在你冷奉献眼中，到底有没有我们这个家？”

看父亲沉默不语，冷君继续道：“你好好想想，这些年你有扛起过对这个家的责任吗？你不断向亲友邻居借钱，然后把所有债务的压力都推给我妈，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吶！你天天在家吹着空调~喝着酒~看着电视，让我妈一个人没日没夜的忙前忙后给你做牛做马当打工仔，你这小日子是不是也过的太舒服了！”

“冷君，你以为是我想这样吗！你以为我没出去找过工作吗！你自己去外面转一圈好好看看，现在哪一家企业招聘，最低学历不得大专？录取年龄部限制在45岁以内，你让我一个五十岁的中专毕业生怎么办？难道让我去你~~妈~~的酒店当洗碗工，还是在马路上扫大街？难道你想让邻居在你背后指指点点，说你爸是洗碗的或者扫大街的？！”

听到父亲理直气壮的反驳，冷君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当洗碗工怎么了？扫大街又如何！难道你就非得跟具尸体一样，天天躺在沙发上没日没夜的看电视？我告诉你冷奉献，我从来就不在乎任何人对我指指点点，你也别再给我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仔细回想回想，哪一次外出你见到熟人不是灰溜溜的躲着走？我看根本就是你内心脆弱，你根本就是害怕去面对那些曾经仰望你的朋友、邻居、同事。承认吧，冷奉献，你就是个懦夫，一个彻彻底底的懦夫！”

冷奉献被儿子一语戳中痛处，猛然抬起手臂。

冷君神色冷峻的看着父亲扇来的巴掌，没有丝毫躲闪之意。

冷君打算，扛下这一巴掌，算是从此买断父子情，今后再无瓜葛。

但呼吸之间，巴掌并没有落下，而是停在了距离冷君脸颊十公分的位置。

冷奉献心情低落的放下手臂，良久，自嘲一笑：“儿子，你说的对，我就是一具尸体，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我活的很失败，我很懦弱，我害怕走出家门，我害怕跟周围的所有人打交道。我害怕曾经的同事、邻居见到我会笑话我、会议论我！我害怕面对周遭的一切！”

冷奉献重重叹了口气，眼泪不争气的一滴一滴从眼眶掉落，冷奉献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我知道这辈子对不起你们娘俩，我也知道成天待在家里，人也就真的废了。可我这把知天命的岁数，失败了就代表人生彻底失败了，几乎再也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现在就业形势这么严峻，我真的没有勇气走入社会，我不想去干那些让人轻视笑话的工作。我真的放不下这张老脸，我不愿给任何人打工，我不甘心一把年纪做着最基层的工作，然后被一群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指挥来指挥去。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看来你这张老脸，比我们这个家重要多了。给人打工不是你想要的人生，难道躺在家里当具尸体就是你想要的？即便在家当个废人是你想要的，可你有想过，你是一个妻子想要的丈夫吗？你是一个儿子想要的父亲吗？你太自私了，你满脑子都是自己的面子，根本不考虑妻儿的死活！你从来不会帮家里解决问题，只会给家里不断的制造问题！”

听着儿子万箭穿心的指责，冷奉献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断点头说道：“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冷君，你真是长大了，看问题也透彻了，但爸爸希望你能理解，家，毕竟是避风的港湾。辞职下海、成王败寇，我遇到难处想回家躲一躲，难道这也有错吗？”

冷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家是避风的港湾，那是对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子汉说的，那是对在外打拼有责任感的纯爷们儿说的，而你冷奉献，却把这个港湾当成了逃避责任的地方，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成天待在家里不思进取，咱家有酒、有空调、有沙发，是挺舒服，可你长年待在这样安逸的环境，它就会弱化你的能力、淡化你的激情、潜移默化的让你丧失斗志！这就好比温水煮青蛙，长时间待在温水里，你最终就会失去跳跃的能力，你永远也不敢、也没有能力再向更高的方向跳跃！”

此刻，冷奉献被儿子训的跟孙子一样低头不语。

看着不再言语的父亲，血脉相连的关系还是让冷君内心生出一丝不忍，语气不再那么刻薄：“爸，你的思维不要被局限了，不要固执的认为五十岁就无法东山再起，你要知道，任正飞在40多岁的年纪被人坑了200万，丢了工作又跟老婆离了婚，一个人带着父母和6个弟弟妹妹在深圳住平房，在没有资本、没有资源、没有人脉、没有技术、没有市场经验的前提下创立了华为，他用将近三十年的时光把华为做到了通讯行业的世界第一！！如果你觉得任正飞40多岁比你现在年轻十岁，那褚时健71岁被判处无期徒刑，74岁保外就医，他开始种橙子，在84岁时，他的橙子就卖遍了整个中国！看看他们的人生，难道你还想为自己的颓废找理由吗？你还想为自己的不成功找借口吗？”

冷奉献听了儿子所讲的故事，眼神渐渐恢复了生机，像是对生活重新拾起了希望。

这一变化冷君都看在眼里，顺势趁热打铁道：“改变自己最快的方法，就是去做那些让你感到害怕、畏缩的事情。爸，你要振作起来，你一定要突破自我、提升自我！别再窝在家里！我希望一年之后能看到一个崭新面貌的你，否则，我是不会让你碰这彩票里的一分钱的。”

冷君说完，从兜里再次拿出五百元放在餐桌上：“爸，我希望从今天开始，你能离开这个家。我希望你能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闯荡闯荡，找找90年代你破釜沉舟辞掉铁饭碗下海时的胆识和气魄。桌上这五百块，是给你的路费。如果一年后，你能让我看到一个做事像个男人、有责任有担当的纯爷们儿！那么我就给你支配这笔彩票资金的权利。可如果你不愿意离开这个家，还是想跟往常一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那我一定会让母亲跟你离婚，而且我冷君，从此也绝不会认你这个父亲。一切的选择权在你，希望老爸你能慎重考虑。我要去上学了，希望下午放学前，你能彻底离开这个家。”

冷君话毕，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看上去冰冷至极、毫无感情可言。

在下楼梯的过程中，冷君听到了父亲冷奉献在家中嚎啕大哭的声音。

冷君内心莫名一痛，不是自己心太狠，而是除此之外，很难找到更合适的方法让父亲振作起来。

房间内，冷奉献哭的天昏地暗。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这一次，冷君句句扎心的话，确实让冷奉献痛不欲生。如果没有经历过今天，冷奉献或许认为自己早就过了会哭的年纪。儿子冲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在冷奉献的脑海中形成了难以磨灭的记忆，这段记忆在往后余生夜深人静时每每想起，都会感到心中传来阵阵刺痛，难怪老一辈常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更何况这恶语还出自亲儿子之口。

句句如刀刻骨，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