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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姓段唤作“八爷”的,当然比不了那些著名的游侠界的翘楚。
名气比那位鱼肚子里藏刀的专诸、用琴砸人的高渐离都差的远了
……你说你一个厨子,不好好炖傻儿鱼,跨界去干那杀手的活儿
没职业操守,不讲究。
……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享用美食,多么美妙的事儿。
现在吃个饭都提心吊胆的,人家又没说你做的鱼不行。
即便是抱怨了一下也实属正常……大不了你怼他一句你行,你来做!
就像后世谁批评了一句,被义和团怼——你不喜欢,就移民去啊,好走不送!……俺这不是贫贱不能移么。
哪怕你暗地里朝鱼吐口水……动刀子就有些过分了。
段“八爷”好像没什么具体的营生,可他业务范围又极广
房屋中介、土地交易、盐铁进出口、物流贩运、仓储货殖、金融贷款、人口贸易,乃至县狱捞人、调解纠纷、赌场安保、小卡片上的场所罩堂子……
这些都是这位八爷涉猎的行业。
据说那些喜欢半夜加班的“挑竹竿”……半夜三更用长竹竿,偷别人院子里的衣服、腊肉的。
毫无技术含量的“跳叮咚”……跳进别人院墙里去偷东西,跳下院墙,谁也得“叮咚”一声,所以这个职业就叫跳叮咚。
跳叮咚虽然与挑竹竿,都属于“偷”这个行业,但是手段不一样、技术含量有高低——社会分工,是越来越细分化了。
“滚老海”的……集市上卖狗皮膏药、各种夸大疗效的稀奇古怪玩意儿的。
还有乡村小道上,拿一柄破刀,无证收过路费的。
船上行至河中间,强卖“客官,您是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面”的……
都得挂靠在这位八爷的商号名下,要不然在这汉安县地界,就属于“非法经营”,会被收拾的。
……
找县寺职能部门解决不了的事,找八爷去;托贼曹找不回来的初恋纪念品,去找八爷!哪里的游侠放话要砍自己,肯定是找八爷来解决……
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八爷,比“五斗米教”的符水更灵光;比孔二楞子更亲近广大群众;比脚背山上的和尚更……黑,哪方面都更黑。
信八爷,得永生,
找八爷,得安宁。
……
文呈悚然一惊,自己这种奉公守法的乖乖娃,竟然与这等人物产生了交叉……是交集。
那李掌柜对八爷拱手一礼“小人岂敢搅扰八爷您用汤!
吾只是来买些许麦饼,填饱吾店里的那几个憨货。
八爷,您请慢用;文君,你也慢用,吾这便告辞了。”
言罢,转身对店家说道“朴店家,卖吾十个麦饼、一盆三两……半斤羊汤,送到崇圣斋,铜钱待明日一起与你结清罢!”
那段八爷也不抬头,更不回头地说道“朴老儿,姑且将李掌柜的账目,一并记在我名下便是。老规矩,月末自有管事来与你结算!”
李掌柜连连辑手口道不敢,段八爷笑道“哈哈哈,李掌柜休得呱噪,仨瓜俩枣的事情,何必多心?哈哈哈哈……”
那李掌柜再辑一礼,径自去了。
文呈也已经吃饱喝足,便立起身来,心知轮不到自己付账,对段八爷拱拱手“承蒙段爷破费,我也该去上值了,段爷慢用!”
那八爷也起身拱手“哈哈哈,文大人客气了,以后万望文君不弃,多多关照段某人。段某倒是早就想与文君亲近,奈何文君公务繁忙,但求改日能与文君共谋一醉,便是段某幸甚!”
八爷回头对店家说道“朴老儿听好,此后,但凡文君来汝店,一应吃食,俱皆记段某账上!休的收取文君半文铜钱。”
文呈虚应几句,折身便去县寺上值了。
出的门来,文呈心中暗想自己身无长物、无官无职、无才更无财,这段八何以如此折节下交于自己?
自个儿耳朵也不大、手臂也不长啊!
而且铜镜中的自己,似乎也看不出来半分王八之气,不像是能勾引八方豪杰来投的姿色
……是吸引各路豪杰来投的魅力。
难不成被雷劈,还能劈的自己涨人品?
真邪性。
想不通就不想了,估计自己的脑细胞也不多矣,得节约点使。
……
到了县寺,文呈迈入书佐公房……旁边的偏厢,自己的文案便设立于此。
低矮的案几,实在是让文呈有一种掀翻它、劈了它的冲动,忒受罪!
跪坐在这两尺高的案几上抄写、用小刀修刮竹简,这玩意儿,不仅仅是技术活儿,更是体力活。
文呈真不知道自己的熊腰,能不能扛到三十岁
……这世可没有男性专科,“关爱您的健康”。哪怕是一家莆田系的,也强过没有啊!
男人,没了腰力,啥缝纫机、打桩机,通通都是吹牛比……嘴上倒是吹嘘的痛快,自己心底还没点哈数?
自己都会给自己一个怒怼:你还活个什么劲!
哎,没那实力,不敢掀呐。掀了桌子,信不信孔二楞子真敢几棍子打死自己
汝此举乃是何意?看不起吾这天之骄子、《时代周刊月旦评》上的风流人物乎?
小猫小狗撒撒娇、哪怕闹点小脾气,问题不大;
小猫小狗若是敢掀桌子,不是傻就是傻的有点过头了。
就是摆明了“我活腻了”去花式作死。
……
既然坐到这个游戏桌子上了,知道自己筹码不多,那就只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地积累实力。
最终使得自己变成一个有实力的大玩家。
没有那个实力,去参与游戏规则的制定。
就端正心态,努力地使自己,在现有的规则里,谋求最大的利益。
……
文呈正在胡思乱想之间,佐吏王端王佐吏,迈着方步,徐徐走进偏厢门来。
王佐吏高度近视。
别看他平时努力将自己的双眼,睁的比牛眼还大,真要他看清楚一件物什儿,他必定猛然眯起眼皮,牛眼瞬间变猫头鹰眼
……白天的猫头鹰。
只见王佐吏趄摸着,梭到文呈跟前,牛眼秒变猫头鹰眼的把戏,再次上演:
埋着头,一如乌龟伸长了脖子;眯眯着眼缝缓缓地凑近文呈,似乎在确定文呈的确切方位。
待到王佐吏确定了文呈的准确位置,躬着腰,有点谢顶的头颅,愈发埋的低了。
脖子上的乌青血管,如刚刚孵出来的乌梢蛇,蜿蜒曲折扭动不安……
——你倒是试试拼命把脑袋放低、同时还要努力抬头、平视前方;
然后使劲儿的将自己的脖子,从乌龟脖活生生扯成绝味鸭脖,看看血管像什么
……像刚刚挖出来的蚯蚓?
估摸着王佐吏还不是十分确定,眼前这个人形物件儿,倒底是不是文呈本尊。
鼻尖凑到文呈的脸上,一寸一寸地鉴定。
鼻息很难闻,像一坛二十年没有打开过的泡菜坛,猛然掀开盖子
……这家伙有牙龈炎。文呈非常肯定的想。
“缉熙呀!”王佐吏开口了,文呈案几上停留着的五只秋后苍蝇“唰”地翻滚了几圈,
随即挣扎着从窗口飞了出去,停在窗口槐树枝上,急促的用前腿不停的抹头抹脸。
一共有四只……还有一只估计当场死亡——倒也解脱了,比活着的同伴强。
“缉熙呀,你来了?”
王君您都仔细确认过的啊,能不能把口水擦一擦。
“缉熙呀,这一阵子,着实辛苦你了。今日公文清减了许多,你也不必在此煎熬了,且回家歇息去吧!”
这这这,这是何意,我这是被炒八爪鱼了吗?您可千万别,虽说这份差事收入微薄……
我干工作,是为了奉献自己的光和热,我是心甘情愿的想奉献自己青春呐!别谈那阿堵物,显得挺俗。
“佐吏王君,您这是……”文呈干咽了一下,也顾不得那……,久处鲍鱼之肆不觉其臭……人家都能熬过去,咱没道理坚持不住。
文呈接着说道“王君,小人可有失职之处?”
“非也,非也!”王佐吏连连摆手,接着说出一番话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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