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萨满世界 第十六章 狼行千里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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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这么讲，是基于这个考虑：伊古尔体型巨大，通过地穴裂缝十分困难，理应排除。而切赫、阿亚和丁莫，根本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行动，也可以排除。

所以能下来的，就只剩下古斯卡和那少女。不出意外的话，古斯卡会自告奋勇，排除万难下来。这样比起直接指定它下来，要更能减少他的戒心。

但是这里有一个变数，就怕那少女的刁蛮性子万一犯了，和古斯卡顶起来，事情就麻烦了。

现在的古斯卡，可是他辛苦谋划的最后关头，随可能翻脸自崩狼设，少女这时和他顶牛，危险不言而喻。

所以必须尽快把消息传递给那少女，越晚越危险。

吉祥提心吊胆地顺着长长的铁索以近乎自由落体的速度落回到了地穴的石台上，见岩浆池内毫无异状，一边悄悄组织猎民们逃离，一边思索怎么与少女通气。

半晌没个思绪，不禁暗叹一声，要是有手机就好了。

突然吉祥眼睛一定，猛地拍了一下脑门，骂了一声蠢，想和少女通气，简直不要太容易，是自己想复杂了！

赶紧叫住七位猎民，低声向他们交待了一番，才让他们依次爬上悬垂在石台边的铁链。

裂缝外面，正如吉祥所想，已经起了争执。

伊古尔的确因妖躯巨大被第一时间排除了担任护法的可能。

但是在安排其他妖选时，那位少女大统领却也犯了难。

她虽然不知道吉祥的想法，但是也明白，与吉祥分处地穴内外，互通声气，才是一个活络的局面。所以自己不能下去。

于是她首先就想派那些曾经支持自己意见的妖兽下去，这是很自然的选择。

没想到三妖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最属意的阿亚说，自己就算到了五旋天，也未必能学会用蹄子爬铁链——那就不是猪该干的事！

丁莫则说自己畏热，到了下面不热死就是万幸，还怎么给大王护法？

切赫的理由最直接，说那个空间里，自己如果不小心开了神通，会引起爆炸，反而会让大王分心，给他带去危险！

而最热心的古斯卡，则宁可自己下去，也不想让这个看不透的敌对成员下去。

于是二者便争执起来。

古斯卡越是热切，少女越是不放心，甚至发了性子，一拳把古斯卡捶出了洞外，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半晌没起来。

古斯卡倒不是受了伤，他是在考虑要不要先灭了这少女，正好试探一下地穴底下的莫尔哈会不会有反应。

莫尔哈是老牌妖王，八旋天顶峰修为，古斯卡只不过是六旋天后期，双方虽然同为金丹，实力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以古斯卡谨慎的性格，不亲眼确定莫尔哈的状态，万万不可铤而走险，暴露自己的修为境界，那是取死之道。

但是现在可能是他百年以来唯一的机会，一旦成功，不旦不必再忍辱负重，甚至还可以成为萨满正神，由不得他不方寸大乱。

况且，压制住气息，只要不显露金丹的能力，杀了这少女，应该也不会引起莫尔哈的警觉，自己的计划依然可以施行。

古斯卡从地上缓缓起身，妖力运行四爪，冰冷的双眼锁定了少女：

“女人，你激怒我了！”

下一刻，白影一闪，便化成道道残影，冲进洞里，对少女发起了疯狂的咬啮——这是它刚开智成妖时觉醒的神通，月影啮，是狼群围攻战术的单体化，看似虚影攻击，但任何一个虚影随时都能化虚为实，能造成一狼群殴的效果。

不过这招也有一个“小”缺点，就是对手攻击到任何一个虚影，也都会打击到他的本体，所以遇到强手一点用也没有，特别对上以怪力树立起威望的少女，和送上去挨揍没有区别——何况他已经挨过一次揍。

众妖立刻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少女前世修行到七尾地狐，金丹渡劫期，相当于这个世界的九旋天的颠峰，虽然还没有恢复修为，眼力却奇高，立刻就觉得这次来的古斯卡，气势完全不对。

于是立刻放弃怪力迎敌，转而一口烈火喷了出去，瞬间就将所有残影尽皆覆盖于内！

众妖把眼睛都闭上了。

然而漫天烈火眨眼一收而尽，竟然全被白狼吸入腹中，再张口时，喷出一道白气，直奔少女袭来，冲得少女连退数步，一脚已经悬在地穴入口的裂缝边缘！

这个变化电光石火，以至于重新睁开眼睛的众妖都没看出来发生了什么、谁占了上风。

少女却心里一沉，古斯卡这一手，远超他所表现出来的三旋天境界，甚至极有可能是……金丹。

危险了！少女面色凝重。

刷！刷！

正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地穴下面的第一位猎民喷着白气爬了上来，弄出的声响让紧绷的局面顿时气氛一缓。

只见那猎民跃落地面上，也不理众目睽睽，立刻面向西方，以右手抚左胸，虔诚地吐出了一串话，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什么？是在各萨满神祷告吗？但是他讲的是什么？什么白蓝丹下蓝的？

这时第二个猎民也出了地穴裂缝，并且与前者如出一辙，也严肃地做了那个祷告的仪式，说了那串奇怪的话。

第三个、第四个……直至第七个，都是如此。这下连古斯卡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紧张的局面也彻底缓和了下来。

少女听了先是一愣，到了后来忍不住眼里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因为她听懂了，华夏语嘛，听不懂才怪，只不过让猎民说来，口音有些怪。

那句话是：白狼是金丹，必须让他下来。

这下少女也猜测到了吉祥的意图，便对古斯卡哼了一声，默默走到一边，不再言语。

众妖大讶，脾气暴燥的大统领，竟然对古斯卡作出了让步？

不过这却是古斯卡的本意——不动声色的威胁，而少女的反应，算是识时务有眼色。

地穴下，吉祥并不知道上面的局面险些一发不可收拾。

目送最后一位猎民消失在裂缝处，吉祥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坐在石台上开始静静思考后续的事怎么办。

心中却暗自叹了口气。心想以自己的微末实力，竟然总是挤在眼皮子底下算计，这倒底是什么作死的命啊？

最重要的，自己还必须撮合两位金丹打起来，不让这二位斗残，古安的危机就没有缓解余地。

然而这就像一只蚂蚁要引动两头大象的战争，吉祥根本没有完整的思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就算大象真的打了起来，那挑事的蚂蚁，还能活着逃离战场吗？

再而且，就算逃离了战场又如何？千钧悬于一发，只不过减重一两而已！

白狼古斯卡轻盈地跃落在石台上，妖瞳看向由于燥热已经脱得只剩里衣的吉祥，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岩壁下方的一个突起处，手里把玩着那支诛神刺。

在他头上，则是莫尔哈卸下后，被密密麻麻钉在岩壁上的更多诛神刺。

古斯卡妖瞳一闪。

他一路小心下来，完全没有感觉到丝毫莫尔哈的威压，此时见往日里让人胆寒的诛神刺，竟然悉数钉在岩壁上，看来莫尔哈果然已经到了一个无暇他顾的时刻。

“看来，是你故意要引我下来的喽？”古斯卡盯着吉祥道，再也不故作姿态掩饰自己。

而且一看下面的情形，他就已经不信吉祥那些鬼话。

吉祥心里一跳，心念电转，干脆坦诚地看着古斯卡的眼睛，点头承认：“不错。”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吉祥硬着头皮再次点点头。

“金丹你都敢算计，谁给你的胆子？”

吉祥咬牙道：“这是你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

“你的机会？你觉得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我的机会里，不包括这个。”

古斯卡闻言愣了。

修行者最宝贵的是什么？当然是命。只要命在，一切皆有可能，所以牺牲自己拯救别人，在妖兽的概念中是不存在的，他也不理解。

“看来我应该先把你拍死，让你得偿所愿。”古斯卡眼里射出森寒的光芒。

吉祥长出一口气，“你当然可以。不过，你真确定，大王现在真的无暇他顾、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这话正中古斯卡的心病，他到现在都不敢露出金丹气息，就是对这件事没有底。

吉祥趁热打铁：“还有，你就不好奇，大王害的神疫到底是什么病，以至于他那么高的修为，都要冒险听信我这样本领低微的人的言辞？而我，凭的又是什么？”

古斯卡沉吟不语。

他虽然不是萨满正神，但是对神疫早有耳闻，知道萨满正神的陨落，斗法所战比例十不过一，其余皆是殁于神疫。

凡萨满神修，特别是妖修，自踏上七旋天起，就或多或少开始被神疫滋扰，一旦出现，无论使用什么手段，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此疫愈来愈重，就连神国的古医神阿米塔，都束手无策。

所以大多妖修，都像莫尔哈妖王一样，到了八旋天，就已经病入膏肓。数百年以降，九旋天几乎成了妖修不可触摸的门槛。

反倒人类的萨满神修，由原本的弱势群体，一步一步修行上来，进入九旋天者甚众，特别是五大部中，至少都有两位九旋天的神萨满，更别提神秘的渎神禁地蜒河部，据说九旋天神萨满十余位。

现在听吉祥十分笃定地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说完全不在意，古斯卡还真做不到。因为，他现在已经是六旋天后期，天知道神疫什么时候会找到他头上！

况且，吉祥本领虽然不高，但是竟然能以非图腾勇士的身份击败丁莫，还有那莫名其妙的咒，看样子切赫和阿亚也都着了道，这又由不得他对吉祥的话，报以无视的态度，更怕吉祥所来之处，就是那个可怕的蜒河部！

吉祥不再说话，静静等古斯卡消化了一会自己的话，半晌又道：“作个交易如何？我提示你什么时候出手，你出全力拿下莫尔哈，输了，我陪你一起死，赢了，你一步登天？而且，我们还可以在神疫下继续合作。”

古斯卡颇为意动。但他从吉祥的话里已经听出，莫尔哈现在的状态，当只是为驱神疫而心无旁骛，并非到了虚弱不堪的垂死关头，这让一直谨小慎微苟着的他，又回忆起莫尔哈的淫威，患得患失起来。

只听吉祥道：“尾巴夹起来是狗，竖起来才是狼。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