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城烟云 第五十五章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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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生死当头，但怀抱温软，心中却无比充实，随着噙上那神圣的、颤巍巍的双唇，他便迷失在一片香氛里，久久不能自拔。

“少年人，死到临头，还敢嘴贱！”鲍春山咆哮道，狂劈数刀。

他已经算是张家门客，当然要维护张家的声誉和利益。

这几刀虽然被有劈散天皇龙账的防护，但是却让神魂连接在龙帐上的王子薇瞬间清醒过来，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顿时羞涩不堪，一把推开了吉祥，背过身去，脸上红云延烧到了脖颈，连耳朵都变成通红一片。

吉祥走过去，从后面环住王子薇。

王子薇略微挣扎一下，见吉祥的手一密，便也作罢，任由他抱着。

远处的张飞窥见这个情形，肺都要气炸了。订婚以来，王子薇渐渐便开始排斥和张飞的身体接触，到了后来，拉个手都困难，现在却乖乖任由那小王八蛋抱着，让他这一口气着实不顺。

吉祥搂着王子薇，本想开口让她帮忙照看一下罗杰，但又觉得龙帐一破，王子薇命运也是茫然难知，罗杰能否挺过去，只有听天由命。

若说无事，似乎也只有小萝莉，对方与老杜鹃萨满交过手，当不敢乱杀，应刻能够活命。

吉祥突然觉得自己无比憋屈，明明天才少年，十八岁就突破到了开府期，前途不可限量，却完全没有反抗余地的在突破的第二天，就被人给杀死，真是要多冤有多冤。

可是，自己仅仅是刚进入开府境，既没有远程的术法，也没有浮空手段，那豹妖只要浮空，一刀一刀斩来，自己就只有生受着，想拼命都没处使劲！

豹妖狞笑一声，运刀如风，连劈三刀之后，天皇龙帐已经黯淡稀薄到几近于无。

只见他双手一合，肋下刀鞘中再飞出一把长刀，于空中上刀合而为一，变成了一道长达丈许的巨大刀光，这一击斩下，就可把龙帐斩破，同时刀光分化，一把逼住其它人，一把就可以将吉祥斩毙，了结此事。

吉祥自知大限已到，恋恋不舍地放开了王子薇。王子薇转身拉住吉祥的手，却见吉祥面色一震，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豹春山长刀正待劈出，却先一吉祥与王子薇二人一步察觉感知内有人极速靠近。来人一声招呼不打，就侵入自己的感知领域，不说说肯定是来者不善。

金丹期的术法争斗，如果被逼近到三里之内未能察觉，被偷袭时就有可能反应不过来，被偷袭成功。特别是，现在的凡人狙击手，已经有在五里距离上成功狙杀对手的先例，所以修道之人狭路相逢，如果没有恶意，一般不会一声不吭就侵入对方五里之内。

而豹春山也正是因为这些，才宁可牺牲了精细，也要把感知范围扩大，就是提防有人偷袭，让自己死个不明不白。

此时对手来势惊人，自然是御空而来，也就是说必然是金丹之上，这就由不得豹春山继续攻击天皇龙帐，因为他也不清楚来者的实力，必须要给自己留有余地，所以只能任由天皇龙帐抽取大地之力，开始恢复防御强度。

豹春山的防御姿态刚刚做出，空中突然狂风大作，风卷雪霰眨眼就凝成无数条长鞭，怪啸着抽向当空的豹春山。豹春山一声大喝，空中刀光疯狂舞成一团，将那雪霰长鞭纷纷搅散。

一下刻，狂风已经旋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转眼就将豹春山吞没。

“薇姐，帮我保护好小杜鹃和罗杰！”吉祥突然急喝一声，一把挣开王子薇的手，转头穿出天皇龙帐，全力展开猿行之法，向北面行去。

王子薇一愣，待想追过去，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全力奔走的吉祥，只得愣愣站在那里，眼泪滑下了两腮。

小萝莉待要跟过去，就听见罗杰道“你去了，他可能更跑不了！”小萝莉是个极聪明的，一听就明白了，乖乖的没有任性。

此时天上的鲍春山与来人的斗法在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那鲍春山的功力全在刀法上，看着声势不大，但是哪怕被龙卷裹挟而入，只须几个呼吸，便能驾御刀光将龙卷绞碎冲出来，颇有点一刀破万法的气概。

但来人显然也不是善茬子，人影还未露，已经又是数道龙卷成型，一个接一个地扑向豹春山。

“什么人和俺老豹过意不去？！”豹春山大怒，哪有金丹上来就开打的，名号都不报，太特么没礼貌了！

可惜来人就是不出声，只控制着龙卷不断成型，豹春山一句的功夫，便又凝出三道，把豹春山团团围在中间，不断绞缠着欲把豹春山吞噬。

豹春山心中怒极。这龙卷风当然不是普通的龙卷风，风中裹挟起的雪霰，早已经被来人以法力凝成了锋利的冰刃，玩命地往他身上砸。

来的显然不是至尊堂的人，因为至尊堂行事向来是先报家门。可也不像是自妖联的人，因为自妖联的金丹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十位，每一个自己都很熟悉，就没有一个是这种战斗方式的。

这哪里是斗法，和拼命差不多。金丹之间，杀父仇人都不算仇（因为很多妖怪的家族观念本来就没有，比如老虎，成年后杀死自己父母的，大有虎在），这哪里来的愣头青，一上来就是以命对命的方式？

不过鲍春山绞碎了几道龙卷之后，心里已经有了底，来人的法力应该比自己要弱，而且用得也比较粗，这龙卷看似声势浩大，但是其实能量并不如自己的刀光集中，会有很多浪费在周遭的环境中，实在是一种上不台面的用法。

这正是伪剑术虽然是伪，也被好战者大量修习的原因所在。那就是伪剑术不但攻坚能力强，续战能力也是一等一的，仅次于真正的剑修。

这不说除了伪剑术，其它金丹术法就都是渣，只不过是使用方法不一样。

比如说这御使龙卷之法，如果是在夏季，因地制宜，利用大自然的伟力借势而为，那鲍春山就要头痛得多，甚至战败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术法的妙处，就是借用天地伟力行事，像这种天地本无风，强行以术法生风，与天地有飓风，只借势融入冰刃术，哪个更加强大，那个续战能力强，一目也然。

现在嘛，强自为之，一来说明对方手段并不多，没得选。二来也说明对方来得急，根本没有准备。

所以嘛，鲍春山的心反而定了下来，只把刀光分成两道，一道把自身遮得风雨不透，避免为冰刃所伤。一道则化为一条长龙，在龙卷中出入盘旋，片刻便绞散一道，来来去去斗了一个小时，就已经绞散了不下二十道龙卷。

而龙卷的生成速度，也慢了下来，强度也略有减弱，这让鲍春山更加笃定，自信二十刀之内，就可让来人现形，弄不好，自己还能把这个冒失的金丹，斩于山上！

然而正在此时，剩余的龙卷突然一拥而上，合成了一个，把鲍春山卷入了其中！

强弩之末！

鲍春山一声冷笑，长嗥一声，把两道刀光收在一起，与自身合在一处，连身带刀，旋成一个风雨不透的刀球，只一冲，便冲出了龙卷风的笼罩范围！

然而他却傻眼了，因为那发动攻势的无名金丹强者，已然消失不见！

这就是金丹术法强者的手段了。论法力的集中程度，他们不如这些修伪剑术的，但手段变幻多端，攻击距离虽然弱于伪剑术，但是胜在距离远，突袭性强，而且掌握着战斗的主动，可先发制人，也可随时跑路。

这种术法当然不适合用来作杀手，但却是大多数修行者的选择，一来难度不高，二来保命手段多，只要自己不作死，就很少会死！

这把鲍春山气的，想追这个混蛋金丹，不是找不到蛛丝马迹，问题是找到了自己把对方杀死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只得悻悻作罢。

本想顺手杀了那个兔妖泄愤，却发现王子薇的天皇龙帐又已经恢复了许多毫光，想攻破它又得费一番手脚不说，攻破了自己也不好拿王子薇怎么样，因为目标已经不在龙帐里面，自己无端破人龙帐，还得把王家得罪个彻底。

所以鲍春山强忍一口气，转身向吉祥去处追去。

吉祥已经跑了一个多小时，但没有掌握御空术的他，即使到了开府境，也不过比平时多跑出三分之一的路程，只有二十几里。

那鲍春山向北只飞了三十分钟，视野里就看到了一个青色身影，正挟着吉祥御空而飞。

鲍春山大怒，心说原来那个和自己作对偷袭的老小子在这里，既然你非要坏老子好事，那就给你留点记号。

想到这里的扬手，一道刀光盘旋着就飞到了二人前方，同时扬手打出第二道刀光，来了个前后夹击。

青袍人迫不得已，只好按落身形，狼狈地躲避刀光，最终被逼落在一处峰顶。

鲍春山一声长笑，待飞到近处看清那青色人影，不禁一愣。

那人竟然是老秃顶妖集吸纳的第六位新任集主，古先生。

这可有点棘手，不过鲍先生自己信可以在不伤古先生的情况下，取吉祥性命，所以就算自妖联追究，自己也不理亏。

山顶上，吉祥对古先生道“古斯卡，你已经尽了你的全力，可以离开了。”

古斯卡神色一黯，道“吉祥，若是我一开始就一心一意助你，你未必逃脱不掉……是我私心太重了，怕你让我去送死……”

原来，妖集的第六位集主，正是梦幻空间现世后边的古斯卡，他在机缘巧合下，投奔了老猴集主，成了老秃顶集主的一员。

刚见吉祥时，他囿于咒誓束缚，不能对吉祥有伤害行为，让他颇不自在，但只要不见面，倒也还好，反正吉祥是要离开的，所以古斯卡也就没有太当回事。

没想到吉祥是惹了麻烦来躲灾的，最后还进了妖星决，这让他不得不把实情赶紧告诉了老猴集主，请他帮忙出面解闷。

结果老猴集主是回来了，也见了吉祥，最终却是决定帮助吉祥晋级。

而吉祥一进入开府境，念力可以外放，又形成了道魂的大道纹章，吉祥不知道的是，纹章之中恰好含有御灵印，之前一直只能当“狗不理”使用“御灵咒”，瞬间生了效！

这让古斯卡心惊不已，当即就逃离了老秃顶，生怕被吉祥捉住，让自己为他卖命，那自己这一辈子妖生，可就再也没有自由可言了。

然而，吉祥知道自己的御灵决有效后，所做的事让古斯卡又动摇了。

因为吉祥策划逃出妖集之时，在老秃顶以东十里处，就有一处地下洞穴网，是被控制的妖怪中三只鼠妖的洞府所在。

以吉祥御灵咒的威力，是不可能问不出这个地点所在的，所以当时吉祥只要躲到洞穴网里来，就算鲍春山最终能找到那里，吉祥也占尽地利，把豹春山诱进洞穴后，完全可以利用自己控制的二百余妖怪，把豹春山堆死在洞穴之中。

这，本来是古斯卡为吉祥想好的剧本。

然而，让古斯卡意外的是，吉祥竟然没有选这个剧本，而是赌了自己的运气，想凭自己的力量逃往白石部。

更让古斯卡意外的是，吉祥的计划中，竟然算计得死死的，从始至中，没有让一个妖怪做出牺牲，哪怕在鲍春山发现被骗追出来时，吉祥也没有对群妖下死命令拦截。

要知道，只要吉祥下种命令，就算是自己，也无法违抗，只能豁出命去执行。

至此，古斯卡看明白了，吉祥是不愿意让妖怪们做无谓的牺牲。

这时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和吉祥相识的点点滴滴，发现自己自受他控制后，他也没有利用这层关系，来逼迫自己做什么自己不愿意做的事，甚至，在自己抵御周围的妖王时，他还主动帮自己出了把力，让自己渡过了难关。

从这一点上，狼妖与豹妖还是有区别的。狼群狩猎，是有组织的，与人一样，是一种社会动物，所以对情义感恩与忠诚之类，先天就刻在基因之中，理解起来并不费力。而虎、豹、熊等，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所以成妖以后，也要更冷血一些。

而狼妖，感情要丰富得多。就比如古斯卡，一想到吉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加上吉祥眼前对群妖的善待，让他终于忍不住在吉祥刀光加体之际，出手拦下了鲍春山。

这自然就让他所属的光点，暴露在了吉祥的道魂纹章上，这才有了和吉祥通过御灵印沟通，让吉祥逃跑之事。

否则吉祥怎么可能会把王子薇一干人等抛弃在山顶？那是因为他知道来的是友不是敌！

古斯卡出手后，曾有过一个闪念的后悔，因为他知道这一现身，如果吉祥最后选择只顾自己，那自己就只有战死一途。

现在又听见吉祥这么说，古斯卡不禁一阵惭愧，为自己的小心思惭愧——这小子一直是把自己当兄弟朋友，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可以牺牲的奴兽啊！

“不，就让我们一起和他拼了吧！就算我们死，也不能让他好过！”古斯卡突然发狠道，他不想就这么扔下吉祥，独自逃命。

哈哈哈哈！

鲍春山听了二人的对话，一阵狂笑。

“古先生，如果没有这个累赘，你我各展所能，斗法一场，或许我们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我终归是要胜你一筹的。”

“现在嘛，你已经以不合适的方式，在不合适的时间与地点所我大战了一场，现在法力也所剩无几了吧？你本来就弱于我，现在还有一战之力？”

“不过，我给侯集主面子，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这个小子，我却是必须要杀死的，这，你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说着一抬手，分出一道刀光，逼住了古斯卡。在这个距离上，术法单一，又是粗糙的古龙卷风术，已经接近力竭的古斯卡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手段能对鲍春山造成麻烦。

所以鲍春山分出另一道刀光，径直把吉祥穿了一个透心凉。这一刀正从心脏穿过，可以说一刀就断绝了吉祥的所有生机！

鲍春山对自己的刀法很是自信，一刀斩过，便收回刀光，取出手机拍下了吉祥尸体的照片，转身飞走。

古斯卡呆住了。似乎有些不相信，那个少年就这样走了。但是在他金丹强者的感知中，又分明地“看到”吉祥的命魂熄灭，就算是神仙，也再难救回。

呆立了半晌，古斯卡终于回过神来，举手以风刃之术在山体上挖了个洞，摄起吉祥的尸身放入洞中，再次把洞封死，算是为他入土为安。

然后御空而去，不知踪影。

没多久，铅云涌来，鹅毛般的大雪飘落，天地一片银白，也遮住了地面曾经的杀人痕迹。

五天以后，一脸悲戚的王子薇、罗杰，眼睛哭成桃子的小萝莉、白发苍苍的老杜鹃萨满，以及一脸疲色的姜斩，都踏上了此地。

“看照片上，应该就是此地了。”王子薇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这是吉祥被杀当天，张飞发给王子薇的，并配有一连串的“哈哈哈哈……”

等王子薇联系上姜斩，到奉城张氏捉拿张飞时，张氏本族却已经在第一波核弹降临时不幸被波及，死伤惨重，正在举族自救，听说姜斩的来意，只说张飞已经随着新拜的师傅出国了，不知踪迹。

这话真假难辨，但是张氏也是华夏修行者的中流砥柱，为华夏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现在又遭劫难，姜斩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况且华夏一片疮痍，百废待兴，民族的振兴，也少不得他们出力。

而姜斩身上的事务也多，只能暂时放弃捉拿张飞与鲍春山的计划。

而小萝莉这边，白石部与十七位新生妖王爆发了一场大战，直到昨天，姜斩来援，才毙杀了对方六位妖王，把妖怪大军杀得溃不成军，获得了暂时胜利。

但是白石部也有一位九旋天萨满战死，数位神萨满受伤的代价。老杜鹃萨满也在此役中受了重伤，不过听闻了吉祥的事，也是哀恸万分，安顿好族中之事，便仗着对地形的熟识，与众人照着图片来寻吉祥的尸身。

“怎么是这里啊？！”落在山顶，老白石杜鹃萨满道。

双方语言不通，但是在金丹强者面前，语言障碍并不难破除，现在双方已经可以用华夏语进行简单沟通。

“前辈，这里有什么古怪吗？”姜斩问道。

“吉祥初来我们这里时，就在此处落脚——当时我们脚下这里称为天壁，是一堵象墙一样立在这里的高高石壁，石壁内住有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古妖亚乾，隔绝东西。那古妖亚乾和吉祥的关系貌似还不错。”

“不过，吉祥和富姑娘走后第二天，天壁突然垮塌，亚乾也不知去向。而天壁下面曾经救过吉祥的猎民，也因此把猎场东移，进了嵩岭深处。后来，这里就发生了剧变，接到现在的世界里，我们也与陌生的妖怪关系紧张，进而爆发了战争。”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寻找吉祥的痕迹。

“这里了。”有姜斩与老杜鹃这样的大高手在这里，大家很容易就找到了吉祥被杀时流出的、已经所剩不多的血迹。不过最先发现的却是罗杰。

罗杰离开老秃顶化形大阵后，一度恢复成了兔子的原身，不过姜斩见面却送了他一枚化形丹，所以现在的罗杰，依然是他在老秃顶时的模样。

其实可以看得出，罗杰的性格，很得姜斩喜欢。

找到了血迹，再找到古斯卡打的洞也没费什么周折，姜斩祭出飞剑，直接把山头削平，剖出了吉祥那个简易的“墓穴”。

众人面面相觑。

洞里空着的部分，吉祥流下的血迹更多，但是——却没有吉祥的尸体！

尸体竟然不翼而飞！

“是不是没有被埋在这里？或者，吉祥没有死，他自己爬了出去？”王子薇心里生出了一缕期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