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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清剑仙纵身而出的那一瞬,夹在四柄古剑中的血色巨剑顷刻瓦解,化为碎片逐渐消逝。

“啧,”诛仙剑灵操纵剑气击碎最后一块巨石,俯视着直奔他而来的清剑仙不满地咋舌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说完,他展开双臂,风起云涌之中,十二柄血色长剑由剑意凝作,围绕着他的手掌前段缓慢旋转。随着他手臂发号施令的微颤,十二柄长剑即依次瞄准清剑仙激射而去。

血色的剑光中倒映着云淡风轻的面庞,清剑仙并未打算反击诛仙剑灵对他无聊的轻蔑。他驱剑如舞,穿梭于万千剑林的腾落变幻之间,长袖随风,手作剑指,挥臂几斜,于是从剑林中分出十二组百数之剑,它们皆成犄角之势与那诛仙剑灵的十二柄血色长剑相抵,剑花成画,剑鸣鸿吟,剑意如炬,百数之剑皆为凡品,却凭借相互之间的支撑与协作,在短暂的角力后将血剑磨灭成灰。

清剑仙并未浪费第一次交锋后的空隙,而是以浩荡的意念催动另外百数飞剑斜行成列,宛若天宫绫罗般缠绕在他身周。随剑指一挥,那绫罗便飞掠而去,与首次交锋未曾损毁之剑相衔接后,以风侵火燎之势抽向诛仙剑灵。

面对清剑仙威不可挡的攻势,即使诛仙剑灵再高傲狂妄也不得不予以正视,他又是冷啧一声,展开的双臂火速合并,在简单结印之后将剑意凝成四柄一人高的阔剑。并将之陈列四面作为屏障以抵挡这锋芒毕露的钢铁绫罗。又是连续不断,贯彻天地的长鸣,这是凡尘剑意与洪荒剑意之争,其剑势浩荡如沧海怒涛,每一次碰撞所宣泄出的力场都足以让草木摧折,生灵战栗。

“以守为攻么?不错。”

激烈的交锋之后,清剑仙见暂时无法破除诛仙剑灵的屏障,于是又将绫罗状剑群召回,重新铺陈为剑林随他一路向诛仙剑灵疾驰而去。

“哈!哈!哈!哈!”诛仙剑灵挥手撤去屏障,另一只手则恨恨地掐着脸上剑柄状面具。原本陷入被动就已经足够耻辱了,却还被如此阴阳怪气地讥讽,这使得他的满腔怒气在一瞬间被彻底点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蝼蚁!”面具在他灼烈的怒火下,被硬生生掐裂一块,露出其中杀气满盈到几乎要溢出的纯黑瞳孔。与此同时,空气中纵横驰骋着的那股来自洪荒的杀伐剑意急速暴涨,转眼充斥了这方圆之世,野蛮,掠夺,杀戮,这些残暴的元素都使得此刻的初秋如坠凛冬。在这杀意膨胀之际,血色长剑开始在诛仙剑灵身后凝聚,并呈圆阵地一圈圈密集排列,最后就像一轮血月悬挂于猩红翻涌的天穹。

“死吧。”他冷声低喝,有如神谕。而声音未落,天上的血色剑雨就已肆虐开来,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与气势,对着清剑仙倾轧过去。

而清剑仙既未害怕,亦未再有所回应,甚至没有后退的打算,他只是微微一笑,便率领身周剑林义无反顾地继续掠向诛仙剑灵。

暴雨不语骤流光,飘然游鹤踏风霜。

仿佛颠倒世界的两阵疾雨陡然交击,连绵不绝的金铁之声让人不禁怀疑是否闯入了战火纷飞之中。血剑不断消散,飞剑亦陨落未止,而清剑仙则如山间野鹤,披着祥云般的大氅,在剑林间凭着群剑跳跃穿梭,俯仰侧转,其姿悠然而尽显仙家缥缈之风。

清剑仙的悠然之姿倒映在诛仙剑灵乌黑的瞳仁之中,让他更为不爽。他冷笑着再向清剑仙狠狠一指,这一指之下那些停留在身周尚未落下的血剑便如疯狗一般直冲清剑仙而去。清剑仙感知到危险的倏忽将至,试图通过移动来闪避,却发现这些血剑就好像嗅着气味的猎犬一般,无论怎么躲避都始终追着他不放。然而他并未为此感到慌张,稍作思考后就选择变更方向,并在众剑掩护之下,一脚踏上停滞空中四方古剑中的一柄。他凭借刹那的爆发,拖出一段残影。而那无数血剑紧随其后,却永远无法追及他的速度,一番倾扎之后,最终在与古剑的相互碰撞中逐一破碎,又拖出一段妖艳的血色长虹。待踏足剑柄,他一个优雅而飘逸的转身,那些在交战中幸存下来的飞剑便又如绫罗般环绕在他身周,帮他抵挡住最后一波血剑的攻势,却也因此散落并嵌入地表。诸剑皆落,而清剑仙在这一刻终于是孤身一人来到了诛仙剑灵的面前。

“勇气可嘉。”对此诛仙剑灵只是面带讥讽之色地对清剑仙“称赞”道,没有了飞剑的剑仙就像拔去爪牙的狮王,即使经过长途跋涉与艰苦卓绝回到了曾经驱赶他的族群,在面对新王时,仍然与羔羊无异。他是这么认为的,似乎现实亦是如此。他只是微微抬眼,五柄还残存在空中的血剑便在那一瞬扎穿了清剑仙的四肢与小腹。很遗憾,漫长年岁的冲刷使得他好像记错了人类的致命点,不过,在他看来这无伤大雅。

然而就在他为一口恶气得出而深感愉悦时,一股危机感卒然袭来,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清剑仙,只见那张满是倦意的脸上,蓦地扬起一抹恬淡自信的微笑,而在那微笑之后,是由凛然剑意凝成的三柄玉剑。

“不好!”诛仙剑灵猛然惊觉,瞳孔紧缩间下意识地想要拉开距离,却被突如其来的若干蓝色锁链束缚住了灵体。只见演武场上静脚踏罡步如舞,而作为响应的,从她身旁四柄黑剑开始,在无数嵌入地表的飞剑一齐共鸣之下,浩然剑意交缠成链,一时腾起,直冲云霄!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懂么?”

清剑仙轻轻说道,随着举至耳边的手掌狠狠挥下,三柄玉剑瞬间扎穿了诛仙剑灵的灵体。

“你,不可能!!!”

诛仙剑灵的怒号回荡在耳边,他却无意观赏对方狼狈不堪的样子,只是调整姿势顺着重力飘然落地。身后玉剑发力所产生的劲风吹起他浸着鲜血的白袍,长袖如云,鬓发成瀑,一时风华绝代,意气风发,就像,千年前那样。

————三千剑来————

太清节以天剑宗三十三驻剑峰的灯火通明为落幕,而剑阁也一样,即使夜已深也依旧亮得通彻。特别是齐武仙搬出了传说中“一杯悟道,三杯飞升”的三清酒后,更是让气氛也因此浓烈了不少。

“快哉啊快哉!”宗主堂一层的石桌旁,齐武仙抱着三清酒的酒坛子,仰头痛饮一番后,晃晃悠悠得就好像真的即将原地飞升一样。

“这个齐武仙,就是逊啦!”莫亦秋则是搂着一个酒坛子,半伏桌上,就像这三清酒清得通透,他脸上也是红得通透,此时甚至抛去平时和煦礼貌的人设主动嘲讽同样烂醉如泥的齐武仙。

“听你这么说,你很勇哦。”这时看似坐着实则飘在石凳上的静耐不住寂寞,用黑剑拍拍莫亦秋的脊背,半开玩笑得说道。

谁知这句话戳中了少年人向往强者的尊严与熊熊燃烧的灵魂,就快整个人趴到桌上的莫亦秋突然支楞了起来,回光返照得直起身子,竖起拇指指着自己无比嚣张地回答道:“开玩笑,我超勇的好不好。”然后灵魂烧尽,趴嗒一声真真切切地趴到桌上,不省人事了。

正当静因此哭笑不得时,同样红得通透的霜娥猛地扑到她的凳子上泪眼婆娑地呜咽道:“静,对不起,我把你的那本《龙凤锁》弄丢了,呜呜呜。”

静看着直接穿过她身体的霜娥有些发愣,回过神后赶紧跳一边蹲下,用黑剑划过霜娥柔顺的银发,安慰道:“不至于不至于,我那本就是拓本,再买本就是。”

“静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亦秋我保不住,现在连你的一本书我也保不住。”霜娥尖尖的耳朵耷拉着,尾巴也失去活力得垂到地上,一些她一直有所介怀但并不愿意说出的事情,这会儿倒是借着酒劲不自禁地吐露了出来。

“没有没有。”静求助式地看向全桌她以为唯二的清醒者玉老时,却发现对方竟然被四五个空酒坛围着,而且脸上已有红晕,嘴里更是念咒一样地嘀咕着“年轻真好”。这让静瞬间陷入了自我怀疑,也顾不上霜娥了,只是一个劲地想着,为什么?同样是器灵,为什么玉老能喝酒还能醉?为什么我不行?

就在此时,一缕婉转幽怨的笛声突兀地从屋顶轻轻飘来。这笛声落入还在“快哉啊”的齐武仙耳中,竟是让他一瞬间清醒了不少,他于是抱着酒坛子就转身走出宗主堂。随着几个跳跃,踉踉跄跄地落到屋顶,果然看见了立在屋脊之上,迎着晚风独自吹奏横笛的清剑仙。从他的视角看来清剑仙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意境中了,甚至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而实际上清剑仙早已注意到了他的到来,只是并没有愿意搭理,因为他的确沉浸在这笛声中了。

齐武仙费了点劲,控制自己有些虚弱且飘忽的身体坐到了清剑仙身旁的屋脊上,聆听着他的笛声,凝视着这夜色,又饮了几口小酒,半晌才开口道:“清师兄,你知道莲师弟临刑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笛声停滞在半空中,清剑仙将横笛稍稍下移,他没有说话,但在等待着这个他并不知道的答案。

“他说啊,他说,清师兄,对不起,”齐武仙嗤笑着,然而两行清泪忽地从眼角滑落,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低声骂道,“真是个蠢货,知道不对就别去做啊!”

清剑仙闻言沉默了片刻,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重新吹起了手中横笛,那笛声悠扬而带着些许悲伤,它飘过剑阁敛藏的辉煌,穿过桃林窸窣的落叶,转过三十三驻剑峰上的欢笑,从巍峨的演武场走过,抚着四周满地的废墟,继而穿过山门,萦绕在长长的山道与高耸的山峰之间,蓦然抬首,那漆黑深邃的夜幕中,一轮圆月高悬其上。

————三千剑来————

“真是,绝妙的笛声啊。”三清群山某个偏僻的角落里,散发的戏子随意地坐在山石上,借着驻剑峰传来的残光,他轻柔地翻开膝上那本写着《龙凤锁》的线装书,纤细如玉的手指小心拂过字里行间,眼中尽是刻骨深情。

三千剑来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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