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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尺高的木凳翻倒在地上,木凳的旁边是一个破旧的篮子,篮子底朝天,垫在篮子底下的蓝布被扔在一边,像是在哀嚎自己的命运。
地上的黄豆受到对面墙的阻挡,未能走远,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样刺眼。
刚才若不是修岚及时出手,老人摔在地上,后果不堪设想。
苏悟弯腰拣起破旧的篮子,细致的将蓝布铺在篮子底层,然后蹲下身子,一点点将老人脚边的黄豆捡起。
修岚弯下身子将木凳挪了地方,扶老人坐下。
老人右手胡乱的摸着,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修岚连忙将自己的右手给她,“老人家,您的眼睛”
“哎呀,我这眼睛瞎了有些年头了,这些个孩子,真是贪玩儿,我这把老骨头禁不住他们这么闹腾了。”
老人语气中满是无奈,脸上却带着笑意,像是已经习惯了。
“他们经常这样胡闹?”苏悟压下心中的怒火,一边捡着豆子,一边柔声问道。
老人家笑着说道“也不是,之前袁小公子教训过他们几次,他们就没再胡闹了,这两日也不知怎么了,一日要闹上好几次。”
闻言,苏悟深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说话,静静的将地上的黄豆一颗颗捡进篮子里。
老人坐下后,有修岚相助,他们很快将地上的黄豆全数装回篮子里。
“谢谢,谢谢你们。”老人激动的拉着两人的手,久久不松。
苏悟看着老人如枯枝般的小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人说她的儿子儿媳挨家挨户卖豆腐去了,她坐在这里晒太阳等他们回来。
走的时候,苏悟在老人家里放了十两银子,算是替那两个孩子补偿给她的吧。
“还能找得到他们吗?”苏悟脸色难看的朝着两个孩子跑开的方向走着。
“应该没走远。”修岚脸色也不好看。
苏英现在的武功只要不是碰到跟他一样的高手完全可以自保,所以他就放任她在外四处玩闹。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和这样的孩子玩闹在一块儿。
他们转了两个弯儿,便将刚才戏弄老人的两个孩子找到了。
两人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铜板,一边扔着一边吹着口哨,悠闲自在的很。
看到突然出现的苏悟和修岚,最前面走着的孩子一脸怒色的瞪着他们,“干什么的?敢拦我们的路?知道我们是跟谁混的吗?”
苏悟轻笑一声,这孩子颇有纨绔公子的派头,可这衣着打扮也不似有钱人家的公子啊,“跟谁混的?说来听听。”
领头的小孩儿斜眼看了苏悟一眼,指着苏源茶楼的方向,“苏源茶楼知道吗?那可是我们老大家开的茶楼,你得罪起吗?给我让开。”
苏悟突然弯下腰,温柔的笑着说“小孩儿,你这派头是跟谁学的?不会是跟着你老大学的吧?”
那小孩儿脸色一变,随后梗着脖子看她,“你管得着吗?快让路。”
“我若不让呢?”苏悟双手环抱,欺负小孩儿吗?她今天还真要欺负一回小孩儿了。苏英竟然跟这些人混在一起,还当上老大了,真真是好得很。
那小孩儿左右看了看,有些胆怯,可面上却丝毫不让,安静的等着。
他突然看到面前两人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人,眼泪顺着眼角便流了下来,“救命啊,来人啊,有人欺负小孩儿了。”
苏悟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鼻涕瞬间流下,脑中只浮现两个字‘高手’。
她眨眨眼,无奈的摇头,她能怎么办呢?等着呗,等他们哭够了。她才不管谁来救呢,若是这两个孩子家里的大人,她连大人都要教训一番。
“罗公子来了。”修岚在她耳边说道。
苏悟不理,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个孩子,她倒要看看他们能哭多久。
罗卷跑到近前,看到眼前的景象,一脸茫然的对着苏悟问道“这是怎么了?”
“公子救命啊,他们欺负小孩儿,还要抢我们的银子,我们当真是身无分文啊。”
两个小孩儿伸着脏兮兮的小手,抓住罗卷的洁白的衣袖,说着还将眼泪鼻涕一股脑蹭到罗卷的衣服上。
看着他们如此作为,此时的罗卷竟有些哭笑不得。
苏悟本想发作,见此情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罗卷眉头紧皱,窘迫的对着苏悟喊道。
两个小孩儿立马发现不对,趁着二人对视的空档,连滚带爬的向相反的方向逃去。
怎知修岚一个起落,已经挡在了他们身前。
他们转身瞪着还在笑的苏悟,“你们要干什么?”
苏悟这才收了笑意,“你们住在什么地方?家人呢?”
“我们没有家人,乞丐而已。”领头的小孩儿转过脸去不看她,“我们又没得罪你们?为何非要为难我们?”
“呵”苏悟抬步缓缓走到他们面前,“刚才那位老奶奶得罪你们了?你们为何要为难她呢?”
小孩儿顿时错开视线,嘴唇紧抿,不再说话。
“做那种事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也会被那样对待?”苏悟厉声呵斥道,“现在倒是理直气壮的问我为何要为难你们了?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
“好玩儿。”领头的小孩儿牙齿磨得滋滋作响。
苏悟冷笑一声,“好玩儿对吧?”她对着修岚使了个眼色,修岚会意,提着那小孩儿的后襟将他提到房顶。
随后一个翻转,抓住他的双脚,让他头朝下对着地面。
“再说一句好玩儿试试?我让你脸朝地直接砸在地上。”苏悟冷声对着那小孩儿说道。
罗卷看不下去,一把拽过苏悟的胳膊,“干什么呢?小孩子吓唬吓唬得了,这样是要闹出人命的。”
“你别管。”苏悟将罗卷的手扫开,对着那小孩儿再次喊道“好玩儿吗?”
“哥哥,哥哥”
另一个小孩儿被刚才的一幕吓到,回过神来连忙跑到被倒挂的小孩儿下面,双手伸展,哭喊着“哥哥,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们错了,错了,你放了他吧。”
被倒挂的孩子此刻牙关紧咬,面色涨的通红,硬是没有说出求饶的话。
他看到自己身下呼喊的弟弟,眼中有了一丝悔意,喉间不断的翻滚着,却不发一言。
“大哥”苏悟对着修岚喊道。
修岚闻言,手瞬间松开。
“啊”
“呼呼”罗卷浑身颤抖,大声的喘着粗气,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醒来。
苏悟走近,一把将那孩子从罗卷的怀中拽出来,“好玩儿吗?”
那孩子眼中的泪水一滴滴往外冒,可倔强的神色不减。
苏悟突然轻笑一声,视线转向远处,“你的好玩儿,玩儿的是别人的命。”
那孩子突然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罗公子?”
罗卷回神,怒不可遏的看着她,“你这是在杀人,知道吗?”
苏悟忙陪着笑脸,一脸歉意的对着罗卷道“吓唬吓唬他而已,你不出手,我大哥也不会让他有事的。”
闻言,罗卷心里多少舒服一些,可还是愤愤不平,“你将他吓出个好歹来,我一定送你见官。”
苏悟配合的点头,“那是,罗公子一向惩恶扬善,肯定不会看着我草菅人命的。”
“你说话怎么这样了?”罗卷狐疑的看着她,往常说话可没见她这样谄媚啊。
“我有一事相求。”苏悟满脸堆笑的看着他。
罗卷面上表情一僵,瞬间撤出一步,“我能力有限,帮不了你。”
“怎么能呢?你一定能帮的。”苏悟故意凑近,拉着他被那两个小娃抓黑的衣袖左右晃动着。
“你到底想做什么?”罗卷吓得脖子一缩,想要躲开,衣袖却被她死死的拉着,他心里惶恐不安。
“这两个孩子。”她一边笑着,一边拉过还在啪嗒啪嗒掉泪的那个孩子,“你能不能发发慈悲,将他们带回府中?”
罗卷终于松了一口气,大气的说“这有什么难的,让他们跟我去望江楼,梳洗一番,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是说。”苏悟小心翼翼陪着笑脸,“让你将他们养在府中。”
“你”刚才还啪嗒掉泪的小孩,如今正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她这是在为他们寻住处?
苏悟伸手将他的嘴捂上,“别说话,没你事儿。”
“我养他们做什么?”罗卷闻言为难的看着她,“你自己也有铺面,为何你自己不养?”
她这是趁火打劫,他虽然好心救了他们,可他对他们一点儿都不了解,为何要养在自己府中?平添那么多麻烦?
苏悟拽着他衣袖的右手一刻不松,“小厮也好,书童也好,你身为曦国皇商的公子,养两个人在府上应该不是难事吧?
他们所有的吃穿用度,我来付,只要给他们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成。”
罗卷放下心里的顾虑,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使劲儿拽出来,平静的看着她问道“你出银子?这么麻烦,你为何不自己养着他们?”
“我是外来人,终有护不住他们的时候。”苏悟惆怅的说。
她不只想将这两人留在身边,她更想将苏央留在身边,可这可能吗?也不是不可能,可这会毁了苏央的前程。
有罗家做后盾,不管何时,苏央的生活都会顺风顺水。若是跟着她,别说前途了,连明日在哪里都不知道。
当初她不愿让苏英跟着她也是一样的道理,可莫顷延坚持让苏英跟着她,并派了修岚保护,她只得留下。
更重要的是,她害怕孤独。
罗卷暗想,接触这几日下来,他多少也了解她一些了,虽说传言不可信,但苏家远亲的名头,她怕是已经背上了。
现在,他们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如果朝廷追责,他随时可以切断。
这两个孩子他还是心有疑虑。“收留两个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苏悟无奈叹气,“如果我能帮你救了袁齐志,你能帮我收留这两个人吗?”
她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拿这个作为交换,希望珞魅不要责怪她才好。
罗卷眼睛一眯,嘴角上扬,“好。”
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能从二皇子手中夺人。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田章现在在望江楼,你要与他见上一面吗?”
“当然。”苏悟不假思索的答道,“他们二人能先在府上打杂吗?”
罗卷默默点头,算是答应了。
扑通扑通,两声,两个孩子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
“肖文”
“肖阳”
“多谢姐姐大恩大德。”
“起来吧。”苏悟柔声道,“以后这个哥哥才是你们的主子,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要再调皮。”
她故意拖长的尾音,相信他们是知道原因的。
“是,姐姐。”
“好了,先跟着我们走吧。”苏悟上前将两兄弟拽起来,随后拉着罗卷往望江楼的方向走。
走了一会儿,罗卷蹙眉道“我是不是被你算计了?”
“什么?”苏悟茫然的看着他,她什么时候算计他了?
“我帮你救的人,我帮你养着人,到头来,人家只记得你的恩情,却记不得我的付出,这难道不是算计吗?”
苏悟连忙按下他抬起的手,凑近他委屈巴巴的说“我也没想到你会出现啊。再说,我那银子可是白送的,他们是在你府上帮工,我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你敢说”
“行了行了”苏悟再次按下他欲抬起的手,“你家是曦国的皇商,怎么能这么斤斤计较呢?以后我多帮你一些就是了。”
罗卷想到他还有事相求,只得愤愤的甩下自己的右手,向前快走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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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楼二楼的雅间里。
等了许久的田章已经失了耐心,这罗家公子将他叫来,说是去喊人,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见人影,难道是在戏弄他不成?
袁齐志的案子有什么可说的?
草菅人命,当是死刑。在兴卫府他就是这么跟宋大人说的,换到什么地方,他都会这么说。
想到这里,他忽地站起身来,准备开门离开。
就在此时,雅间的门被人从外打开,一张清丽的少女脸庞出现在他眼前,他不禁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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