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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铁凌霜拎着的那铁枪枪尖寒光闪烁,戚辰后背冷汗直冒,大步跨过去,对着那一口酒下肚,脸泛桃红的亲舅喊道,

“舅舅,这位是京城里来的上差大人,专门来查咱们杭州城的灭口凶案,不得无礼。”

一边说,一边背着铁凌霜朝着自己傻舅挤眉弄眼,手掌还在胸前比划着砍头姿势。

他舅舅好似明白了,点点头,又到了一杯酒,仰头干掉,站起身来,咧嘴一笑,抬手把自己亲外甥推到一边,又从上到下的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通,对着铁凌霜问道,

“锦衣卫?”

翻了翻白眼,戚辰也不等铁凌霜动手,自己拎着二愣子似的舅舅,朝面寒似冰的铁凌霜点点头,闪身出了屋子。

铁凌霜低头看了眼铁枪枪尖,好似告诫似的,对自己摇了摇头,长出一口气,散了散寒意,转身跟了出去。

三人来到西侧房屋门口,戚辰放下亲舅,伸手推开房门,一股阴冷寒气扑面而来,冲散暑气,夹杂着浓浓尸臭,铁凌霜羽眉轻扬,好似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不禁微微奇怪。

从腰间摸出火折子,点燃挂在墙上的油灯,戚辰抬手把油灯递给铁凌霜,又走到房间正中,点上一颗惨白的蜡烛,就着两点火光,只见屋子里白布蒙着,齐齐地躺了一排整整十具尸体。

已是子夜时分,蛐蛐蟋蟀地鸣叫声阵阵传来,望着这一排尸体,房间里冷意好像又重了些。

伸手掀开靠近门边身体身上盖的白布,一股尸臭铺面而来,似是毫无感觉,眉毛丝都没动一下,铁凌霜将油灯靠近,是一个肥胖中年男子,浑身青白,胸口一个巴掌大的淤青印记,嘴唇紫黑,眼窝深陷,脸上尸斑遍布,想来死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微微吸气,尸臭中那股香味若隐若现,好像更浓了些,摸不着痕迹,铁凌霜暂时压下疑惑,伸手在男子脖颈、胸膛四肢或轻或重的按着,微微皱眉。

绕到那男子额头,将油灯靠的离头发更近一些,只看到那尸体百会穴处一个大洞,拳头大小,似是利刃凿开,手法颇为利落,接着烛光,看到那人脑袋空空,除了干枯血迹和悬着的两颗黑紫相间的大眼珠子,再无其他。

“脑壳是我打开的。”

那戚辰的舅舅看来应该是个仵作,站在铁凌霜背后,看着她对着狰狞尸体一脸淡然的细细查找,不禁暗赞,见铁凌霜直起腰身转头看向自己,接着说到,

“这人送来的时候浑身找不到致命伤口,胸口像是重击,但不致死,我看他眼窝凹陷,摸了他头发间有血迹,猜想脑袋里的东西可能收到重击,碎成一滩,才沿着血迹刮开头发,只找到一个绿豆大小的孔。”

见铁凌霜似乎实在点头称赞自己,不禁咧嘴一笑,

“我本来想从眼窝打开来看看,怕影响的苦主面容,才沿着孔凿开天灵,唉,没想到里面空空一片。”

一边说,一边走到旁边,伸手掀开那块白布,指着一个那个颇为丰腴的女尸说到这个也是一样。

铁凌霜跟着他,走到那女尸身边,戚辰凑了过来,说到,

“这是夫妻俩,在杭州城做布匹生意,家境很是不错,六月十五日早晨小厮见店铺没有开门,去了苦主家里,才发现已经死去,我叔叔按照时间推算,大概是当天丑时毙命的,这些卷宗里都有记载。”

说着,对铁凌霜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身边那具,明显小了很多的白布包,说到,

“这个更加奇怪,你自己来看看。”

看着他好似一脸等着自己出丑的模样,铁凌霜拉了拉嘴角,伸手揭开那块白布。虽然有了心里准备,心下还是一惊,凤目微微睁大。

四尺出头,一具骷髅似的尸体,浑身干瘦,惨白凄冷,没有一丝血色,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胸口微微凹陷,想来是骨骼有碎裂,牙齿突出,鼻孔凹陷,眼眶一片黑洞洞的,低头仔细向里看去,也是空洞洞一片。

没有预想中的吓了一跳,戚辰不禁有些失望,淡淡的说,

“这是那夫妇俩的儿子,十二岁,周围人都说,长得白白胖胖的,现在这,能有十斤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搭理一边感叹的戚辰,铁凌霜伸手在那骷髅似的尸体上轻轻按压,看身高和牙齿,年龄应该没错。走到额边,低头看去,这次没有大洞,百会穴上,只有一个绿豆大小,圆润光滑的小孔。伸出手指摸了一下,又收回手指,放到鼻端轻轻嗅着,果然,那股香味更浓了。

眉头微微皱起,两个大人没了脑子,小孩子成了干尸,浑身血肉精气荡然无存,戚辰的舅舅凑了过来,拿出两块巴掌大小的骨头碎片,看样子应该是那夫妇俩头上的骨头,说到,

“这个小孔,一般人用粗细差不多的细小凶器,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刺进去。”

说着,值了指那夫妻俩,

“他们俩个胳膊和腿上有瘀伤,像是从背后搂抱纠缠,胸口有重击痕迹,感觉像是用锤子砸了一通,人晕厥过去,再开了脑门。不过就算没有剧烈反抗,那样圆润的伤口一般的江湖高手也做不到,没听说有什么用这么细小兵器的高手啊?唉,想不通,总不能是妖怪吧?”

“哪有什么妖怪!凶手肯定阴邪狠毒,故布疑阵,等我抓住他,非把他脑壳也开上几个窟窿。”

被整天胡乱说话的舅舅气的不轻,对着铁凌霜尴尬的笑了笑。铁凌霜眼光微闪,也不搭理他们俩,拎着油灯,一具一具的自己看去,三口,三口,这个一家四口,还是孪生双子,挨个看了一圈,都是一样,大人没了脑子,孩子成了干尸,除了脑袋上的小孔,没有明显的线索,不禁皱着眉头,拎着油灯走了回来。

“对了,等下。”

从角落里找出一块黑布,戚辰那亲舅在那肥胖男尸胳膊上擦了一把,然后摊开放到铁凌霜面前,只见黑布上点点白色粉尘,借着灯光,微微闪烁,还有阵阵香味传来。

“我当时穿着黑衣服,检查完都半夜了,在灯下才发现自己身上有这粉末,味道闻着不像是花香,之前没有闻到过。后面来的这两家,也都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点了点头,铁凌霜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不错,你叫什么名字?跟谁学的手艺?”

“哈哈,我就刘俊逸,跟着咱们杭州城世代相传的孙老仵作学的手艺,不错吧,没有我发现不了的线索。”

戚辰的舅舅听到称赞,一张白脸高兴的都凑到一起了,枯黄的眉毛连抖,铁凌霜嘴角翘起,微微摇头。

“我舅舅叫刘一水,手艺确实是跟老仵作学的。”

一边的戚辰看不下去了,张嘴揭开老底,也不管瞪着小眼狠狠白着自己的亲舅,对着旁边还在仔细观看那黑布上荧白色粉末的铁凌霜问到,

“这个粉末你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搭理戚辰,又走到哪肥胖男尸身边,在他胸口处,轻轻的按压着。被下了面子,戚辰眉毛皱起来,斜斜盯着铁凌霜,心头火起。

性格随意,嘴上没有把门的,刘一水听到外头有响动,伸手把睁着眼珠子生门气的戚辰推了出去,回身看着铁凌霜,耐不住的问道,

“小姑娘胆气不错,看你这装束,还有脸上那疤,是上过战场吗?跟着咱们永乐皇帝出征过?”

“叮”

枪尖顿地,眼瞅着那块青砖裂纹漫布,刘一水脑袋一缩,看着铁凌霜秋水冷冷,侧头打量自己,似乎是在寻找哪个地方下手比较痛快。龇牙嘿嘿一笑,悄悄地退到门边,转身朝东边厢房跑去,要喝杯老酒压压惊了。

嘴角微微翘起,铁凌霜将手中地黑布折好,放在那男尸头边。伸手拉上白布,将油灯吹灭,走了出去。

抱着一堆卷宗,戚辰气冲冲朝院子里走着,远远看见铁凌霜冷着脸关上殓房的门出来,拎着铁枪,似乎是要去东房找人理论,这架势估摸着是要用枪理论了。

不禁摇头叹气,我亲娘舅唉,您能不能靠点谱,嘴上找个门神看着呀,这一会不见,您又怎么招惹这冷冰冰的母老虎了,忙赶了上去,挡在门前,一副外甥拼命护舅的姿势,双手平伸,托着厚厚一摞卷宗,抬了抬下巴,

“你要的卷宗。”

挑起眉毛看了一眼戚辰,铁凌霜伸手接过卷宗,单手托着,侧身进屋,两相交错,腰部微微一紧,肩膀横推了一下。

原本松了一口气的戚辰,正要转身,忽然感觉一股大力从身边涌来,厚重深沉,横撞在肩膀上,身子一晃,踉跄退了一步,忙气沉丹田,守住重心,虎目圆睁,眼中怒火喷出,转身进了门内。

一脸正经的刘一水,正盘坐在小桌子前,手里端着一杯酒,放在嘴边小口小口抿着,铁凌霜盘坐在他对面,把卷宗放在腿上,伸手翻开上面一卷,聚精会神地看着。

大踏步进来,气劲遍布身,站在铁凌霜身后四尺,紧紧握住腰间剑柄,怒气冲冲地盯着铁凌霜地后背,张嘴就要邀战。

“老人家,以下犯上,袭击锦衣卫,该当何罪?”

淡淡地声音传来,铁凌霜头也不抬,悠悠地翻着卷宗。戚辰浓眉皱起,气势弱了些。

“我也不太清楚,估摸着最轻也是砍头吧,腰斩、车裂也不太过分。嗯?我不叫老人家!我叫刘一水,字俊逸,我这不是白头发,是羊白头,是病不是老!”

看着暴跳如雷的舅舅,手从剑柄上移开,戚辰叹了口气,随你们吧。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挂着钥匙的小木牌,扔到铁凌霜面前的卷宗上,

“你驿馆的钥匙。舅,我回去睡觉了,少喝点酒,说错话被枪捅了我可救不活你。”

说罢,也不理他们俩个,转身出了房门,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估摸着今夜也睡不太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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