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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月台上。

羊玄羽身影不动,手指舞动琴弦,琴声如狂,席卷山头,如操纵万里大风,冲杀肆虐,丝毫未受场中大战影响。

半空中,巨阙倒飞而出,劲气过重,剑身如狂风颠簸翻腾,铁凌霜身形凌乱,手掌紧紧握着巨阙。身在飓风中,若不能掌控大风,必将为其所乱。

没想到以现在气血沸的状况下力一击,也只是让他拔出手中长剑,还这样倒飞而出。看来,过不了金翅真解力毁这一关,自己和这样的人还有着很难逾越的差距,不过,到底什么是力毁,又要如何破开这个关口?

铁凌霜微微失落一瞬,随即低吼一声,眼角一丝血迹飘落,巨阙猛然一颤,不再乱舞,乘着劲气旋转如轮,铁凌霜在剑轮中翻转不停。

重剑如轮,升至高处,猛然停滞,铁凌霜浑身一道血光,伴随着丝丝鲜血飘散,暴虐虎吼响起,半空中血色浓郁,一只狰狞猛虎炸碎牢笼,铁凌霜身影冲出,携巨阙直冲而下。

琴声猛然一震,羊玄羽轻轻吐纳,手指在七弦上一会儿过,大风骤歇,指尖一根一根琴弦挑过,声音不断拔高,似是催促,又像追逐,秦王破阵,第三阵,逐虎。

此刻山顶众人已经呆滞下来,沐斌紧紧握着铁剑,心下赞叹,又是惋惜,早知道有这么狂暴的功夫,怎么说也要狠狠下功夫去拜师学艺,听说隔壁川蜀又青城派峨眉派,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这样的功夫。

戚辰仰头盯着铁凌霜,长剑微微出鞘,秦扶苏却打量着那个身材雄壮之人,如果真起冲突,只能拜托铁凌霜拖住韦渡河,自己和戚辰要拦住他带来的两人,不知道能否坚持一刻。

战场中铁凌霜眼前已经看不清楚,闭起双眼,一丝心神内视体内,以这种状态强行真解,见到猛虎,体内瞬间破损不堪。

心脏表面细微撕裂伤口密布,渗出点点鲜血,好似铜镜表面丝丝裂纹,血行两仪大脉,所过之处,撕裂出道道伤口。

剧痛之下,铁凌霜轻轻睁开眼睛,一片深红,鲜血迷糊双眼,看不清楚身影,只能凭着对气息的敏感,对着身前那道气息猛扑而去,手中巨阙急剧颤抖,幅度渐大,剑刃青风凝聚成一只猛虎,放声长啸,青城剑决,虎啸。

随着青虎长啸,劲气扑面,韦渡河嘴角嗤笑,手中血剑扬起,横在身前,左手四指曲起,食指上扬,作灵象印,轻轻搭在血红剑身,迎着咆哮而来的猛虎,缓缓推出。

气息翻滚,带动血剑,真气如血,血如长河,凝聚成一只尺长血红兔子,欢喜雀跃,从剑身冲出,朝着青虎冲去。

香象经,不至底印。

天竺《优婆塞戒经》有云,三兽渡河,一兔,一马,一象,兔浮于河面,马或至河底,或不至底,唯有大象,脚踏河底而过。

若以渡过长河到达彼岸为领悟佛法真谛,三兽皆可渡河,但如来曾言,兔浮于河面,只为渡河,虚有其形。马浮浮沉沉,好似人欲,或得道行,转瞬即失。唯有大象,厚重若山,截河而过成真佛。

香象尊者领悟此言,而创《香象经》,并未抛却兔马,取其神意,为《香象经》入门二印,以为借鉴。

不至底印,取义兔不至底,轻盈若风。

血兔只有一尺长短,轻盈若风,不带丝毫劲气,直冲青虎,两相交接,瞬间从张牙舞爪的青虎爪下掠过,四肢轻点石面,飞跃而起,对着铁凌霜胸腹撞去。

铁凌霜巨阙长剑化作的猛虎扑空,人随剑身,脚尖轻点,飞掠而起,闪过血兔,巨阙攻势不停,青虎对着韦渡河撕咬而去。

韦渡河嗤笑一声,手中血剑一颤,剑尖涌出厚重又阴沉的死气又绵延着一丝温暖,韦渡河猛然前踏一步,血剑纵横毫无章法,舞动如枯枝乱刺,又如林林象牙,爆射而出,死气漫布,少林剑法,象墓。

象有墓,即至老死,老象脱离队伍,甩开追踪的超狼虎豹,独自走如象墓,里面横着一只又一只雪白象骨,凄冷惨白,根根象牙,竖起如林。

铁凌霜面前一冷,血气弥漫的双眼只觉得面前道道长枪如林突刺而来,手中巨阙青虎丝毫不停,猛然冲出,带着阵阵虎啸与象墓撞在一起。

当当当

劲气凌乱,象墓乱剑阴冷死气和那莫名温暖气息随着每次碰撞直逼近心间,铁凌霜心思骤然烦乱,气血也跟着杂乱不受控制起来,铁凌霜正自咬牙保持剑势不乱,忽然眉头一挑。

那只血兔虚影被铁凌霜闪过,飞掠至半空,凌空一踏,忽然转身朝着她的后背撞去。

铁凌霜瞬间反应过来,强行稳定心神,青虎猛然冲撞过去,就等着与象牙相撞乘着反震力道再向后掠去。

不想韦渡河轻轻一笑,剑招顿时圆滑,血剑轻描轻划,速度极快,贴着铁凌霜的剑刃,就是不与她相交,待其收回重剑,随即长剑又紧贴了上去,似是贴在后背甩不掉又摸不着狗皮膏药,实在让人心烦。

修行者一途,武功高一寸,就是另外一个境界,快一点,就是不同的结果。这些年只有刺杀钟离九才有的无力感骤然涌上心头,再加上萦绕在胸口杂乱气息,又是阴冷死气,又是火热黄明,铁凌霜血气混乱,心里更是暴怒,剑招骤然凌乱,青虎顿消。

眼看铁凌霜身后血兔就要冲撞而至,但她被韦渡河牵制的脱不开身,戚辰和秦扶苏对视一眼,就要猛然冲上。

“吼!”

一声雄浑虎吼凭空炸响,两人身影一窒,转头看去,指尖羊玄羽指尖挥动,一手紧紧按住琴尾,一手猛挥琴弦,虎吼生从琴弦间冲出,戚辰眯眼看去,只觉一道猛虎虚影直冲而出,直奔铁凌霜而去。

这是什么?

戚辰和秦扶苏还在呆愣间,那道虚影直接撞入铁凌霜身体,随后消失不见。

嗯?萦绕心头的阴冷火热的混乱之感觉陡然消失不见,铁凌霜沸腾气血陡然平息,来不及疑惑,胸口一收一放,霎那间血行身。

身影猛然一侧,右手巨阙不再执着与血剑比拼速度,内收而回,手臂晃动间,圈成浑圆一团,周边青光缭绕,尖锐锋利,势力沉重若山,如一团明月,对着韦渡河头颅猛冲,青城剑决,龙吐珠。

左手虚握成拳,曲起手肘,露出肋下空虚,果然那血兔或许稍有灵智,可凌空而行,此刻见到铁凌霜空门大露,直奔肋下撞来。

轰!

巨阙成圆,与韦渡河冷着脸挥动而来的长剑装在一起,血兔恰好冲撞而来,铁凌霜侧翻而出,闪身躲过血兔,不等其又要飞走,五指成爪,扣住它的喉咙。

没有内息护持,铁凌霜掌心裂开,鲜血淋漓,但面容平静,闪身飞掠在地,猛然合拢拳头,雪兔瞬间爆裂开来,随即身行一颤,人瞬间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到韦渡河身后。

没有任何花俏,巨阙直刺韦渡河脑后,韦渡河侧头狠狠撇了一眼还在弹琴的羊玄羽,冷哼一声,额间大象纹路一闪,身行也消失不见,一柄血剑忽然从虚空中出现,直刺铁凌霜后颈,人接着闪现而出,就站在铁凌霜身后。

双方对打已到此时,即使周边不甚明了的人也看出,铁凌霜并非是韦渡河对手,沐斌脸色铁青,紧紧盯着战场,一边担忧着,一边盘算不止。

韦渡河此人,四年前来到昆明,官职是指挥同知,手掌一直军队,论影响只在父亲之下。和父亲在兵事上一直争执不断,但只是官场之争,从来未露个人武力手端,以他今天表露的功夫,若是起杀心,那整个黔宁王府,片刻之间,就会死伤殆尽。

可他为什么会选在今天出手,这几个不曾在昆明城出现的人,到底是谁?属于何方势力?眼神闪烁间,沐斌眉头也紧紧锁起。

铁凌霜颈后一冷,被依样画瓢,眉头一挑,脚下青石碎裂,人又消失,闪现在韦渡河身后,巨阙扬起,就要刺出,韦渡河冷冷一笑,比速度?随即人又消失。

嘴角扬起,没有枯等血剑来袭,在韦渡河人影消散时,铁凌霜转身长剑横扫而出。

咚!

虚空中血红剑尖刚闪出一段,正对着铁凌霜颈下,猛然察觉巨阙横扫,随即血剑收回,斜斜架起,堪堪挡住巨阙。

一声冷喝,铁凌霜瞪起血红眼睛,双手握剑,横推而去,剑刃波澜不止,与冲撞而来的内息相互抵触,双手虎口.爆裂开来,内息冲击攀附手掌直冲手臂,道道寸许裂纹出现,血滴飞溅,但铁凌霜劲力不止,巨阙猛然加力,横扫而出。

剑身一轻,韦渡河显出身影倒飞出去,铁凌霜脚尖一点,人腾空而起,巨阙脱手而出,盘旋如畔,一扫而过,迎面撞向韦渡河。

飞至半空的韦渡河面容狰狞,暴虐凶戾之气顿起,伸手抓住巨阙剑刃,翻身落到地上,胸口起伏,没了菩萨面容,两只眼睛血红一片,狠狠盯着铁凌霜。

不能乘风的巨阙剑刃和青色剑尖缓缓收回,化作一层淡淡青气游荡在剑身上,韦渡河抓着剑身的左手手背,一缕血迹一缕鲜血流下,顺着剑身滴落在地。

“今天终于懂了一个道理,笨蛋,武功也可以练的不错。”

琴声欢快,大胜而归,勒马封疆,凯旋而归。

铁凌霜双手淋漓,眼角两缕血迹,看来颇为凄惨,不过一双血丝未散的凤眼明亮刺眼,嘴角高高扬起,伸手搭在腰间长刀上,看着韦渡河,轻蔑又放肆。

韦渡河脸色铁青,他带来的两名护卫眼看就要走上前去,被他冷眼止住,瞥了眼自己左臂一道寸许长的伤痕,猛然放生大笑。

山顶气息忽然凝滞又燥热如大雨将至,周边一群人都盯着仰天长笑的的韦渡河,大概也都清楚,待笑声停歇,可能就是一轮狂风暴雨癫狂而下,不禁为铁凌霜担心起来。

笑声还在山间回荡,韦渡河将手中巨阙狠狠顿插在青石上,赞赏的盯着铁凌霜,不住的点头,

“很好!很好!不愧是铁铉的女儿,竟能伤我!看来我是小瞧你了。”

铁凌霜嗤笑一声,淡淡的说到,

“气急败坏的人,都会这样安慰自己。”

韦渡河眼神冷了下来,拍了拍巨阙剑柄,拎着血色长剑缓步走上来,额头大象纹路忽闪两次,血红渐渐变作金黄,气息节节攀升,随着他脚掌落下,山顶颤抖不停。

眼看几步之后,就要走到铁凌霜面前,阙月台上,琴声渐渐停歇,羊玄羽淡淡的声音响起,

“韦将军,《破阵乐》已经结束,剑舞也到此为止吧。”

韦渡河冲而不闻,嗤笑一声,迈步而上,铁凌霜持刀在手,并未出鞘,微微弓身,身行似豹,冷冷盯着韦渡河额间金象。

眼看大战就要继续,众人正在面面相觑,沐斌站起身来,拱手就要说话。

轰!轰!轰!

众人都是一惊,沐斌更是跳了起来,回身望着不远处的昆明城,只见远远一处城头,火光冲天,浓烟四起,轰隆的响声正是火炮轰击,不时还有火枪爆响。

“是护国门!火龙卫,都回城!韦将军,还请回城。”

沐斌一声喊过,也不管场中对峙,抓起桌上长剑,飞速朝着山下掠去,韦渡河身行也陡然凝滞,望向那火光耀眼处,隐隐几道庞大身影,虎吼狼嚎之声传来,脸色铁青下来,冷冷瞥了眼铁凌霜,喊道,

“走!”

人闪身消失不见。

众位纨绔家中多有军职,此刻陡然见到昆明城有乱,都跟着朝山下飞奔,几位琴娘抱着大琴,随着几位浪荡公子也朝着山下奔去。

转眼间,山顶空空荡荡,只有羊玄羽盘坐在阙月台上,身后坐着一脸惊惧的芸儿,戚辰和秦扶苏站在一旁,遥遥望着昆明城。

铁凌霜转头看着戚辰和秦扶苏,冷冷的喊道,

“你们都下去。”

秦扶苏转头看着羊玄羽,见她只是静静坐着,还在迟疑,身边戚辰拉着他小声说到,

“秦兄弟,让她们先谈,你们这不还没结婚呢。”

一语未了,只觉两道杀人剑气直击过来,戚辰不敢去看铁凌霜,拉着秦扶苏,两人沿着小路走了一段台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再走就偷听不到了。

“芸儿,你也下去。”

羊玄羽对着身后小姑娘吩咐一声,芸儿听话的点了点头,抱着琴跑着下去,下了一段台阶,眼看前面两个人堵住了路,犹豫一瞬,还是走上前去,静静站在两人身后不远。

奔月山顶,只有两个人。

一个白衣如月,静静盘坐,一个手臂鲜血淋漓,脸上也是血迹斑斑,冷着脸盯着白衣人。

山顶无风,头顶悬着残月,寂静良久,直到插在青石间的巨阙剑身一颤消失不见,一道声音冷冷,

“你也变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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