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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义彦被林恪突然冒出豪情万丈给吓了一跳,林如海同样如此。三人互相对望了半天,林如海恼羞成怒地甩了袖子指着林恪怒吼:“无知小儿!信口雌黄!著书立说那都是当代大儒做的事情!你连科举都没下场,竟敢说要著书立说?”
被林如海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通,林恪完全不以为然,他的著书立说属于技术流,又不是意识流。而另一边的柳义彦却深思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林恪:“林兄向来心中有乾坤,敢于想前人之未敢想,做前人之未敢做,这点愚弟不及也。只是依林兄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的性子,愚弟这辈子有能见到此书大白于天下的那天吗?”
林恪被柳义彦这一问,本来内心熊熊燃烧的正能量之火也瞬间被浇灭了大半,他干笑了几声:“大概柳兄是见不到了,这著书立说嘛,自然是有想法才下笔,没想法还下笔那不是自找不痛快?”
他说完了这几句,将话题又转移到了二人刚才讨论的赈灾事情上面:“既然开仓放粮,平价售卖,开设粥铺减免赋税的事情柳兄都提到了。那不如我也提供一个小点子,让富商百姓自发募捐可好?”
“自发?”林如海愣了一下,柳义彦和林恪吵闹惯了,倒是很容易便理解了他的意思:“倒是个好法子,但是募捐得来的银钱归何部所管?京城之外的百姓又该如何募捐?若是只凭京城百姓富户募捐,那就不是募捐而是摊派了,必然会造成人心不稳的。”
“所以啊,还需要官家开设钱庄。”林恪笑眯眯地说着,“现在京城兑换之柄,操之于钱铺之手,而官不司其事,故奸商得任意高昂,以图厚利。若是官家设立钱庄,再另立些方便手段,例如钱票上印有票号、兑帖、上帖名目。凭帖系本铺所出之票,兑帖系此铺兑与彼铺,上帖有当铺上给钱铺者。此三项均系票到付钱,与现钱无异。如此这般,柳兄觉得百姓可会蜂拥而至?”
柳义彦琢磨了半天,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如此一来,等到钱庄遍天下之时,再有灾情便可让百姓直接存款至朝廷票号,将其钱财妥善用于赈灾救灾?”
林恪继续点头,柳义彦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已经是满脸苦笑:“林兄每每提出的点子都如此发散诡异,偏偏诡异之中还有许多的道理,只可惜这要实行下来,不知又要何年何月了。”
林如海一直沉默着听着,这会儿冒出一句话来:“这些都不能解一时之急,还是先考虑眼前的事情再说吧。”
他二人又再次嘀咕起来了,林恪见此情景摇摇头,反正自己已经尽力了,用不用就是他们的事情。或许,这个将来可以写进自己的著作之中?林恪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兴冲冲地就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正巧见到林清正急的跟无头苍蝇一般,见到他过来立刻凑了过来:“大爷,您说今日要去看看司徒王爷的,让小的提醒下。”
那不如就去睿忠王爷写好了,顺便还能陪他开解一下,林恪如此想着,转身又出了门直奔王府而去。他现在去睿忠王爷和去自家都一样了,熟门熟路进去到了书房,不做耽误地低头开始写起方才的对策来。
司徒瑞从宫里回来,进了书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林恪正埋头凝神写着,烛光跳跃之下映衬着他的脸庞,更显得眉清目秀,神采飞扬。旁边的香炉里面袅袅升起几缕百合香,桌案的另一边茶碗中正散发着热气,如此家常静谧氛围,缓缓抚平了司徒瑞近些日子的内心疲倦。
林恪听到声音笑着抬头,“回来了?惠太妃的病情怎么样?”司徒瑞将大氅脱了下来放到一边,这才走到了林恪身边拉了他一同坐下:“很不好,怕是熬不了几个月了。”虽说他从记事起就对母亲没印象,但毕竟是血浓于水,此时见到她渐渐消瘦恶化下去,也只能束手无策地听天由命了。
司徒瑞不想将这些情绪传染给他,又挑着别的事情讲给他听:“今日她和我说了许多,说是不再逼迫与我娶妻的事情,只要我过的好她就安心了。”
林恪原本写字的手瞬间停了下来,心底将司徒瑞这句淡淡的话语翻来覆去地咀嚼了几遍,抬头问着:“所以?”
所以?司徒瑞笑了笑,“所以我不会娶妻的,皇兄那边我会处理好。”
这人说起这种事情,竟然也能如此的不当回事?!林恪此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发呆,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司徒瑞反倒更加神情萧瑟了:“我现在是义忠亲王的遗腹子,而太上皇大概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吧?她也到了如此这地步,我又该孝敬谁?所以她才会说那样的话,我只要自己过的好,她就放心了。”
“其实像皇叔那样也不错。”司徒瑞想起了司徒钰,笑着说道:“他虽然被人诟病不已,但这辈子活得也算自在痛快。到时候大不了我从别处过继一个孩子过来,这样不就都解决了。至于皇兄那边,他大概会一时想不通,但是无事,总会过去的。”
司徒瑞如此说到这里,林恪便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了。只是……他越是如此轻描淡写,林恪心中便越是堵得慌,生平第一次觉得十分的对不起他:“你知道我家有父亲在,弟弟妹妹也在,我又是长兄。”
“我知道。”司徒瑞尽量保持自己的平和语气和微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在乎我的想法感觉。”
他倒是很想不在乎的,林恪抬头盯着他半天,一字一顿:“司徒瑞,你不要为你此时所做的决定感到后悔。”
司徒瑞豁然一笑:“别的事情或许有可能。对你,我从来不曾后悔过。”
很好,既如此。那日后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林恪下了这个决定,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了。他笑着拉了他到桌案边,语气满是骄傲自豪:“给你看看我的点子,柳义彦总说我脑子里过于天马行空,想的点子都是匪夷所思的……”
“那是他过于谨慎犹豫不决了。”司徒瑞一句话顺毛完毕,林恪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就是如何,那个小古板!”
司徒瑞林恪写的种种看完之后,忍不住眼光灼灼,看着林恪语气肯定:“不如,这件事情我来和皇兄说?”
“你想做这件事情?”林恪讶异地反问道,司徒瑞点点头:“开设官方票号自然是有专人负责,我只提议一下便罢了,我对你说的这个‘红十字’方案还挺有兴趣的。”
红十字会放在后世也算是公益组织,再加上司徒瑞皇亲国戚的身份,倒确实是绝妙的搭配。但是……
“你会不会又被皇上抓壮丁了?将来想脱手都脱手不了?”林恪觉得依司徒尧那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韧劲儿,很有可能会如此这般的。那样他将来和他又怎么游历河山?
司徒瑞神秘一笑:“你知道北静王水溶吗?”
怎么又扯到水溶身上去了?林恪点头,“他不是今日和贾府走的挺亲近的?你说起他作甚?”
“那人正挖空心思地准备投其所好,而将来他若是真能搜集到决定性地证据,那到时候皇兄一定会给他些甜枣。暗卫是重中之重,现在是皇叔管着皇兄也放心,但是像你提议的这种位子,想必皇兄也不必吝啬的。”司徒瑞笑的意味深长,“我最多不过管个三年五载,将框架搭建完毕,便可以彻底抽身不做了。”
“那为何不现在就抽身不做呢?”林恪有些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万一这中间的推测不成立,那又该如何?
“要为你我二人积攒些将来平安到老的资本。”司徒瑞笑笑,“况且这个事情是烫手山芋,如同柳义彦那种人都不敢轻易涉及,也只有我来提议了。总要真正静下心来做些实事,才不枉处在这个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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