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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汉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做到真正的四海为家。走到哪,吃到哪,躺到哪,睡在哪,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牵绊住脚步。

苗一川自从发现罗天成某个方面有问题之后,就一直扎根在罗天成家附近。农村的土地足够宽广,宽广到人们丝毫没有发现村里来了一个流浪汉。

&bsp&bsp&bsp&bsp&bsp&bsp人生不过五件事,吃喝拉撒睡。

在农村比在城市更方便解决这些事情,饿了随便找一家的菜田偷几个红薯或土豆,烤一烤,便是香喷喷的一顿饭。渴了,掬起一捧山泉水,反正城市的那些矿泉水打的广告也是大自然的搬运工,现在连搬运都不用,省事多了。大小便就更不用说了,到处都是厕所,任意躲进一个草丛里,就可以放心制造出农作物天然的肥料。睡觉这种事更简单,地为床,天作被,夜里还有月亮和星星陪着,不像城市里只有浓墨一般的黑。

苗一川基本上每天都会在罗天成家门前等着,风雨无阻。

&bsp&bsp&bsp&bsp&bsp&bsp这种好学的态度,深深地打动了罗天成,连带着他自己在学校里学习也更加刻苦。

后来有一天傍晚,苗一川和往常一样等在罗天成的家门口,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罗天成。百无聊赖之下,苗一川从院墙翻进了罗天成的家里。

&bsp&bsp&bsp&bsp&bsp&bsp一落在院坝的地面上,苗一川的表情就腻歪起来,脚下一整个院坝铺满了稻谷。

&bsp&bsp&bsp&bsp&bsp&bsp已经时至寒冬,可是罗天成仍旧每天早上都把稻谷倒在院坝里晾晒,晚上回家再收进粮仓里。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bsp&bsp&bsp&bsp结论一目了然,罗天成脑子有问题。

&bsp&bsp&bsp&bsp&bsp&bsp苗一川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是个人就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人无完人嘛。这四个字还是他从罗天成借给他的书上学到的,只要自己能够持续地从罗天成这里获取书本,其他的都不重要。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罗天成的家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罗天成自己。

&bsp&bsp&bsp&bsp&bsp&bsp苗一川走进罗天成的房间,从书箱里随意地拿起一本书,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罗天成的床上,翻看起来,神情惬意,怡然自得。

&bsp&bsp&bsp&bsp&bsp&bsp还是睡在床上舒服,软软的,暖暖的。地上太硬了,而且也没有枕头,冬季的寒风一吹,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苗一川一边翻看着书,一边不时地朝院门出瞟一眼。后来实在太困,苗一川干脆在罗天成的床上睡着了。

&bsp&bsp&bsp&bsp&bsp&bsp直到门外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苗一川这才一下惊醒,将床铺整理好,放回书本,走到院坝里,拿起一个扫把和铲子,假模假式地收稻谷。

&bsp&bsp&bsp&bsp&bsp&bsp罗天成推门走了进来,看见苗一川正在满头大汗地院坝里忙活着,愣在原地。

&bsp&bsp&bsp&bsp&bsp&bsp“回来啦,”苗一川笑着和罗天成打了一个招呼,“我在门外等了你很久,你一直没回来,我看这天气有些不稳当,说不定要下雨,就先进来帮你把稻谷收了。”

&bsp&bsp&bsp&bsp&bsp&bsp罗天成挠挠头,一边朝屋里走,一边说道,“谢谢啊,我先把书包放下,等下就过来跟你一起。”

&bsp&bsp&bsp&bsp&bsp&bsp“没事,”苗一川呵呵笑道,“你还没吃饭吧?先去厨房做点东西吃了,这里我一个人能搞定。”

&bsp&bsp&bsp&bsp&bsp&bsp“好吧,确实还没吃,有些饿得慌了,我去煮点面条,你要吃吗?”

&bsp&bsp&bsp&bsp&bsp&bsp“那就来一碗吧”苗一川毫不客气地说道,“晚饭的时候就摘了别人树上的几个果子吃,这会是有点饿了。”

&bsp&bsp&bsp&bsp&bsp&bsp“行,正好今天我妈也不会回来,你可以在这里吃了饭玩一会再走。”

&bsp&bsp&bsp&bsp&bsp&bsp“不回来?是到什么地方去了吗?”苗一川将稻谷聚拢一堆,顺着罗天成的话往下问道。

&bsp&bsp&bsp&bsp&bsp&bsp“回娘家去了就是我外公外婆的家里,”罗天成撅着嘴,往锅里掺了半锅水,点燃柴禾,“说是要待几天才回来,所以这几天你都可以晚上过来和我一起吃饭。”

&bsp&bsp&bsp&bsp&bsp&bsp“那怎么好意思呢,”苗一川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皱着眉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

&bsp&bsp&bsp&bsp&bsp&bsp“有啥不好意思的,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的事情,你过来还能陪我说说话,就这么定了。”

&bsp&bsp&bsp&bsp&bsp&bsp苗一川一铲子一铲子地将稻谷小心地装进竹筐里,再一筐接一筐地倒进粮仓里,看着满满当当的粮仓,高兴得就跟是自己的粮食一般。

&bsp&bsp&bsp&bsp&bsp&bsp不一会儿,罗天成端着两个大海碗从厨房走了出来,“来,快来吃面了,剩下的我一会自己收拾就行。”

&bsp&bsp&bsp&bsp&bsp&bsp苗一川摆摆手,“不急,就还剩一点了,我收拾完就过来吃。”

&bsp&bsp&bsp&bsp&bsp&bsp罗天成只好搬了一个凳子,将苗一川的面放在凳子上,自己蹲在屋檐下吸溜着面条,看着苗一川进进出出。

&bsp&bsp&bsp&bsp&bsp&bsp“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一年又结束了,”罗天成叹息道,“过完年在学校待半年我就要毕业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bsp&bsp&bsp&bsp&bsp&bsp“当然是继续读书啊,读完高中就该去读大学嘛。”

&bsp&bsp&bsp&bsp&bsp&bsp“哪那么容易,不说考不考得上的问题,光是学费就是好大一笔钱,我家根本拿不出来。”

&bsp&bsp&bsp&bsp“说到底都是钱啊,这我也没办法帮你,我一个流浪汉,自己的肚子都吃不饱”

&bsp&bsp&bsp&bsp&bsp&bsp“也没说让你帮,”罗天成一脸愁苦地说道,“估计到时候只能去工厂找个工作了。”

&bsp&bsp&bsp&bsp&bsp&bsp“那也不错,”苗一川将最后一筐稻谷倒进粮仓,把竹筐放回原位,拍了拍手,走到罗天成身边,端起凳子上的面条,用鼻子嗅了嗅,“真香!在工厂也挺好,听说还管吃管住,挣的钱都能攒下来。”

&bsp&bsp&bsp&bsp&bsp&bsp“可我一点都不想去工厂上班,太没意思了,活得就跟那些机器没有任何区别。”

&bsp&bsp&bsp&bsp&bsp&bsp“那你想要干什么?”

&bsp&bsp&bsp&bsp&bsp&bsp“作家,”罗天成眼睛发光地说道,“别看我学的是理科,其实我最想当的就是作家。”

&bsp&bsp&bsp&bsp&bsp&bsp“和那个什么长弓难鸣一样?”苗一川喝了一口面汤,长舒一口气,“真了不起,我想都不敢想这种事情。”

&bsp&bsp&bsp&bsp&bsp&bsp“长弓难鸣那样的我是很难达到了,而且我也不会写推理小说,我打算写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小说。事实上,我脑子里已经构思了一本书的故事”

“那就去做啊,”苗一川鼓励道,“我最近学到一句话,勇于迈出第一步就成功了一半。真好,你能清楚自己想干什么,我现在除了捡垃圾都还看不到自己前进的方向呢。”

&bsp&bsp&bsp&bsp&bsp&bsp“就是一个想法,”罗天成将吃完的空碗放在地上,用手撑着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动笔呢。”

“你不是说这几天你妈都不会回来吗,这几天就开始吧,我听说灵感不记录下来,很快就会被忘记的,宜早不宜迟啊。而且,这几天我还可以过来给你讲讲我这些年的经历,人家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说不定就会给你带来灵感呢。”

&bsp&bsp&bsp&bsp&bsp&bsp罗天成歪着头盯着苗一川,“你真得觉得我可以吗?”

&bsp&bsp&bsp&bsp&bsp&bsp“当然,”苗一川竖起大拇指,“你在我心里就是这个,我非常看好你。你可得加油快点写,到时候我要好好品读一番。”

&bsp&bsp&bsp&bsp&bsp&bsp罗天成振奋了一下精神,“好!那我明天就开始写,先写一部分你看看,给我点意见。”

&bsp&bsp&bsp&bsp“没问题,等你以后成了有名的作家,我就可以向别人吹嘘,我是你的第一个读者了。”

&bsp&bsp&bsp&bsp&bsp&bsp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bsp&bsp&bsp&bsp&bsp&bsp忽然罗天成鼻子抽动了几下,“苗一川,你该洗个澡换身衣服了,身上的味道比村里的野狗还难闻。”

&bsp&bsp&bsp&bsp&bsp&bsp“这不刚出了汗吗,一会身子干了就不那么臭了。”苗一川尴尬地挠挠头,“身上穿的是我唯一的衣服,洗了就没得穿的了,现在又不是夏天,这天气太冷了,开了春再说吧。”

&bsp&bsp&bsp&bsp&bsp&bsp“还要等开春啊,那你身上还不得长满虱子,”罗天成翻了一个白眼,站起身来,“跟我来。”

&bsp&bsp&bsp&bsp&bsp&bsp苗一川瘪了一下嘴巴,放下手里的碗,跟着罗天成一起走进屋里。

&bsp&bsp&bsp&bsp只见罗天成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到苗一川的手里,“现在就去洗洗,锅里有热水,自己提一桶去卫生间把你自己洗干净再出来。否则你以后浑身虱子,我可不敢靠近你。”

&bsp&bsp&bsp&bsp&bsp&bsp苗一川看了看手里的衣服,“这么好的衣服,给我糟蹋了”

&bsp&bsp&bsp&bsp&bsp&bsp“什么糟蹋不糟蹋的,衣服就是拿来穿的,我的衣服那么多,放在那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穿,”罗天成推着苗一川往卫生间走,“甭废话,赶紧去洗澡。”

&bsp&bsp&bsp&bsp&bsp&bsp苗一川无奈地笑了笑,只好从厨房的大锅里舀了一桶热水,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提着水桶走进卫生间。

&bsp&bsp&bsp&bsp&bsp&bsp十多分钟后,苗一川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清爽过,不仅将身上的泥垢和臭味清洗掉了,还顺带刮了胡子。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脏衣服,随手将脏衣服扔到墙角的垃圾桶里。

罗天成从屋里走了出来,围着苗一川转了一圈,又目不转睛地盯着苗一川的脸看了一会,啧啧叹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没想到你洗干净穿上这身衣服还挺帅气的吗。还有,我一直没有问你,你今年有多大啊?刮了胡子,看上去怎么跟我年龄差不多。”

苗一川竖起两根手指头,嘿嘿笑道,“比你大一点点,今年了。”

&bsp&bsp&bsp&bsp&bsp&bsp“那也大不了多少啊,”罗天成不住地点头,“不错,你又有上进心,而且还年轻,未来可期,一定不会一直捡垃圾的。”

&bsp&bsp&bsp&bsp&bsp&bsp“希望如此吧,”苗一川颓丧着脸,“至少目前来说,我还要捡好一阵子垃圾。整天吃垃圾睡垃圾,所以我先前才说白瞎了你这套好衣服了。”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bsp&bsp&bsp&bsp&bsp&bsp罗天成犹豫了一下,出声叫住苗一川,“不然你就干脆别走了,反正我妈这几天不回来,你可以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不比你躺在地上舒服吗?而且,我可不想明天再看见你的时候,你又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

苗一川站在原地,嘴角挂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回转身子,收起笑容,一脸感动地说道,“你真的愿意让我睡在你家?”

&bsp&bsp&bsp&bsp&bsp&bsp“嗯,”罗天成重重地点了点头,“晚上我们还可以聊聊天,在我妈回来之前,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bsp&bsp&bsp&bsp&bsp&bsp苗一川拍着手掌,开心得像个孩童一样,“好啊,正好我昨天看的书有几个地方没弄懂,等一下你就给我讲讲吧”

&bsp&bsp&bsp&bsp&bsp&bsp接下来的几天,苗一川一直睡在罗天成家里,白天他就出去捡垃圾,晚上就带着捡垃圾换来的钱买的啤酒回来,和罗天成喝着啤酒聊着他这些年流浪时的见闻,日子轻快了许多。而罗天成也向自己的作家梦吹响了前进的号角,每天都待在家里,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家门。

&bsp&bsp&bsp&bsp&bsp&bsp作家嘛,不坐在家里还能去哪。

&bsp&bsp&bsp&bsp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人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罗天成似乎完全记不得自己的母亲迟迟没有回来这种事,苗一川更不会刻意提起。

&bsp&bsp&bsp&bsp&bsp&bsp罗天成的胡须越来越长,整个人变得越来越邋遢,也不再每天重复地晒稻谷,一心沉醉在自己的文学创作中,甚至连即将开学都不知道。

&bsp&bsp&bsp&bsp&bsp&bsp苗一川却似乎找到了新的门路,不再靠捡垃圾为生,每天收拾得光鲜艳丽的,一天换一身罗天成衣柜里的衣服,反正罗天成自己说的,放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看罗天成目前的情况,估计很长时间都不用换衣服。

&bsp&bsp&bsp&bsp&bsp&bsp直到有一天苗一川从外面回来,站在门外听到罗天成似乎在和什么人吵闹。

&bsp&bsp&bsp&bsp“他就是个骗子,不过是你想赖在你家里蹭吃蹭喝罢了,你不会真把一个流浪汉当成朋友吧!”

&bsp&bsp&bsp&bsp&bsp&bsp“骆慈,我的事不要你管,苗一川不是骗子,他给我讲了许多有趣的故事,激发了我许多的灵感。再说,要说到蹭吃蹭喝,你以前不也经常来我家蹭吃蹭喝吗。”

“我没想到你居然说出这种话……以后我再也不会过来找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bsp&bsp&bsp&bsp&bsp&bsp随后就听见砰地一声门响,躲在门外的苗一川眼里闪过一丝狠毒,冷笑着低声道,“是时候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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