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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花来黑铜山后主要工作是在知青队食堂,平日与村民并无接触,他们对毅花如此情真意切,这是金锁、白宁和毅彩所没有想到的。
青黄不接的季节,黑铜山的一些特困户揭不开锅,而救济粮迟迟没有到位,他们就组织起来到支书苟石家问问情况。这一问不打紧,可特困户都急起来了。苟石说特困户要按新标准重新评定,啥时候符合标准了啥时候发放救济粮。
大家一听新标准那样苛刻,全村农户中,很少能达到新标准,明摆着是不想给救济粮。大家急了,当场与苟石争执起来。
在黑铜山苟石就是皇帝,岂能容忍老百姓无礼。他让民兵营长带着一群民兵把这帮人抓起来隔离审查,还说对带头闹事者和不肯悔改者要挂牌游斗。
义气是村民们的传统,大家谁也不肯说出挑头的人。苟石无奈就把他们全放了,并慷慨地给村民出具了外出乞讨的证明。
其实,不只是特困户家中揭不开锅,其他很多普通户也常常上顿不接下顿。
山很多,但都是集体的,宁可秃着,荒着,谁也不能种一棵树栽一棵菜。如果有人勤快,在山上栽种了,那也是集体的。谁还愿意白忙乎?就日复一日跟着队长的哨子,在梯田里“精耕细作”。到头来,集体分得的粮食不够糊口,要么等救济,要么揣着大队开的证明外出乞讨。
按照过去的习惯,在外出乞讨前,总得在周边捞点现的,填饱肚子才上路。他们有个约定,不抢本村人的东西,专挑外村人家抢。
知青队的人都是外来户,储备那么许多粮食几年也吃不完。他们决定趁着天黑去知青队仓库偷盗。
毅花除在食堂帮厨外,还兼任知青队仓库保管员,她责任心很强,冷不丁就到仓库转转。
有一次,她的手电筒一下子就照着了埋伏在仓库附近的偷盗人。十来个人趴在地上像王八一样昂着头,本想躲过毅花这一关的,谁料手电筒的光束直射在脸上使他们睁不开眼。
他们见毅花仅一个人,就迅速把毅花包围起来。毅花眼看着有危险,大声说“我的四周埋伏着民兵,专门等你们来偷的。识相的跪下来别动,我会饶了你们。不识相的,就让民兵抓起来隔离审查。”
她说着就向四周做暂停的手势,接着又说“看见了吗?我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就看你们的了。”
盗贼信以为真,就乖乖地跪地求饶,毅花这才知道他们都是黑铜山人,想偷些粮食填饱肚子好外出乞讨。
毅花心生怜悯,眼前顿时浮现出半山腰的那个洞口。
一次她陪熊虎上山打猎,无意中发现苟石在往隐蔽的山洞里藏粮食。当时熊虎已经在与苟石谈文物生意,担心节外生枝。他拉着毅花赶紧离开,说不能让苟石发他们,并叫毅花永远不要提这件事。
其实,这就是老苟用救济粮券买的粮,想伺机到黑市上卖高价。
毅花说“乡亲们,集体的粮食不能偷,那是犯罪。看你们可怜,我给你们指条明路。但是你们要发誓,不准透露半个字,尤其不能让大队支书苟石知道。”
乡亲们叩头答应,称毅花是“救命女神”。
黑铜山人除了豪气,内部也真团结。他们按普通户一份、特困户双份的方案,把洞里的粮食全给分了。至毅花罹难时,谁也没有漏出半个字。
守着大山饿肚皮,还带着证明外出乞讨,金锁一阵揪心,他越发感到肩上沉甸甸的担子,恨不能马上就推行他的脱贫计划。
在看守所的那几天,除了接受提审外,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谋求黑铜山的发展上,他要把黑铜山人的内在动力激发出来,想利用山脉延绵的优势,让村民们脸颊红润起来,腰包鼓囊起来,楼房矗立起来,道路畅通起来……
他想把知青队承包经营的做法移植到黑铜山的其他九个村民小组,让“四利用四发展”的路子在黑铜山结出硕果。一方面把土地和山头承包到户到人,宜树则树,宜粮则粮,宜禽则禽,把群众的积极性创造性充分发挥出来。另一方面在为农户搞好技术推广、管理服务的同时,大力发展村办企业,壮大集体经济实力。通过个人和集体双轮驱动,使黑铜山尽快摆脱贫困,走向富裕。
他想对每户进行一次走访,感谢乡亲们对毅花的深情厚意,借此详细掌握每户的经济状况,征求对承包土地山头的看法。金锁让白宁、毅彩一起参加,请余大娘带路。
金锁没有料到,村民们要么不理不睬,要么说风凉话,要么挖苦讽刺……总之,群众不欢迎,与他入狱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金锁感到问题严重,群众不信任,再好的路也走不好,再好的承包方案也很难推行。
他想起他被公安带走时的场面,群众围住民警,不让靠近他。同时把他围住,让公安无法抓人。群众宁可自己犯罪掀掉抓他的警车,也要保护他这位大支书。
然而现在回来了,怎么反而有隔阂了呢?金锁找余大娘了解情况,可她欲言又止。
毅花和毅彩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对毅花罹难很悲伤,她内心恨白宁,要不是她闹着进城救金锁,毅花就不会发生车祸。但是金锁对自己有恩,白宁是他的妻子,她只能把这些怨气咽下去。
然而,村民不干,他们骂白宁是扫帚星。是她挨家挨户串门,鼓动群众围攻毅彩。说什么毅彩不答应带村民去救金锁,就罢掉她的主任职务。她还代表金锁表态,凡是听从她指挥者要么奖励要么封官。
毅彩被逼无奈,才决定由白宁、毅彩、毅花三人进县城救金锁去。不然,村民们心中的“救命女神”毅花怎么会罹难?
金锁感到事态严重,一时半会很难说服群众。更让他为难的是,问题的起因是他,焦点是老婆白宁。
白宁的本意是救丈夫,对妻子的一片好心,金锁是不质疑的。但她的手段又是卑劣的,影响很坏,后果十分严重。
他把这件事与白宁一夜不知去向的事联系起来,觉得白宁很神秘,似乎她背后有一种力量,又似乎有意隐瞒着什么。
处理夫妻之间的问题成了金锁的当务之急,他不能容忍白宁这样胡闹。
金锁指责白宁为什么不守约等候毅彩、毅花,责问她一夜去了什么地方。白宁无法回答,在县城没有亲朋金锁是知道的,编故事如何能编圆?她索性胡搅蛮缠,说“你怎么能出牢房的?不是我,你能出来吗?还那么凶,责问我,好,我告诉你,和人家睡觉去了,你信吗?怎么啦?戴了绿帽子不高兴了?你能和毅彩睡一头,我就不能和人家睡觉?”
金锁急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你你什么你?就因为毅花是毅虹的妹妹?你就和我过不去,是吗?你不把毅花从申海带回来也许她早就饿死了。为了一个农村的丫头至于吗?”
“你说的是人话吗?”金锁急得扇了白宁一记耳光。
白宁嚎啕大哭,“你敢打我?我和你没完。”她说着就像疯狗一样咬金锁的手。
金锁冷静下来,夫妻之间吵架没好言,打架没好拳,分不出对错。再说就是分出高低胜负,不还是一家人,不还是夫妻,不还要过日子?但对于群众,不能和稀泥敷衍他们,白宁不出来做检讨这一关是过不去的,承包方案也是无法推行的。
怎样才能让白宁承认错误,争取群众谅解?来硬的显然不行,来软的成吗?哎,平时哄哄她还行,要让她在群众中做检讨,难那。
耿组长让金锁高声朗读《告黑铜山村民书》时,金锁就明白已经找到了自己无罪的证据,想必很快被释放。但他没有料到第一天夜里制作录音,第二天早上就释放他,哪有这样快的呀?
金锁把白宁在县城的诡异行为和她说“你怎么能出牢房的?不是我,你能出来吗”的话两者联系起来想,白宁在县城那一夜可能和什么重要的人物在一起,也许就是这个人指示放的人。
想到这里,金锁攥紧双拳,心里急得滴血,她被反绑在苟石的床柱子上赤身,那是被强奸的,不能怪他。可这次,难道真的让自己戴绿帽子了?他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不管怎样,他要用这一事件来敲打敲打白宁。
他拿出旅行包,装上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他与白宁没有打招呼,就提着包气呼呼地跨出了门。
“金锁,你去哪儿?”白宁傻眼了,他要离家出走,要分居,要离婚?她大声嚷着,双臂死死箍住他的腰。
“别管我,我不要你救,我要找耿组长把我关进去。他不同意,我就找局长,找稳书记,找他的秘书……”
白宁心里在哆嗦,去了县里,去了招待所,她和老稳的事还包得住吗?她哭着说“金锁,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去县里,我错了,我不应该蛊惑群众,我对不起毅花。”
金锁拎着包仍不肯回家,执意要去县里。白宁双膝跪地,双手搂住金锁的双腿,央求地说“你别去县里,你让我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去向村民赔礼,我去做检讨。”她知道,一旦他去了县里,怀疑自己了,那就会失去金锁。
白宁挨家挨户赔礼道歉,还在全村土地山头承包大会上做了检讨,保证不干预金锁的事,不参与知青队和村里的工作,和农户们一道种好责任田,管好责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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