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大石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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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马代步，衣着整洁，神态从容，举止自信。

这是体面人，贵族的可能性极高。

沿途的人们，纷纷躲避让道，城门口的卫兵，也变得有礼有节。

一进城，便溺的骚臭味扑面而来，比现代那种老式的猪圈都恶心，因为不止骚臭，还混合了其他气味，难以用语言形容。

地面，因为被反复踩踏，而成为烂泥地，让人觉得将脚落下去，等于是踩稀狗屎。

将目光抬高，之间除了个别像样的建筑，大部分都是棚户、危房，眼睛能直接看出歪七扭八，上下差了十几公分那种。

“原本我以为山口山中建筑，是游戏的魔幻风格需要而故意设置成那样。现在才知道，那都是写实。

对角巷、霍格莫德的建筑那个模样，也不是巫师们不学无术，而是抄作业抄错了，有魔法存在，维护给力，都是用的古董建筑……”

腹诽之余，就是隐隐致郁。

按照艾伦的记忆，布莱顿子爵的治所所在地巨石城，一直是斯科特家族羡慕的对象，以繁荣富饶著称。

结果就这？

这种不玩豪夺的把戏，都根本无法从民间抽上油水的烂地方，就是斯科特家族的封君，祖祖辈辈羡慕不已？

那斯科特领得凋敝惨淡成啥样？

顿时就感觉那个遥遥在望的男爵权位不怎么香了。

厄尼心说“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象他这种武力有保障的穿越者，最怕的就是烂泥潭一样的社会。

有力使不上呀，没钱、没人、没资源、没技术，就好像一个痨病患者，带着幼小的儿女，还拖着垂垂老矣的父母，这样的一家子，怎么压榨？又或着说，要怎样帮扶，才能走出困境？

这是几年内见不到任何效益，投资说打水漂就打水漂的情况。

这都不如一帮精悍土匪，打赢了起码能充当苦力。

有人说，旧社会的剥削者太狠，税一收就收到几十年后。

眼前的情况，却让厄尼觉得，那个都不算狠，因为起码能收的上税。

你瞅瞅这个，都榨成啥了？别说是创造财富，连生存都成问题！

这可是太平时节，还是相当于现代省城一般的子爵治所之城。这要是有个天灾啥的，上演尸横遍地奇怪么？

“生产力不行，靠天吃饭，长期恶性循环，在这种世界，领主当的都不如现代的普通民众啊，至于民众，真正是生活在水生火热的地狱。”

结果路上路下还能看到笑容，听出买卖吆喝声的昂扬之气和喜意，只能说，人的承受下限，也是根据当前文明的正体状态调节的，苦成了习惯，就不那么苦了，大约是这样。

“子爵大人在么？”厄尼骑在马上问值守的兵头。

理论上是精锐的脱产战士，可看那体魄气势，也就是刚从深山里进城的农民工水平，那种军人特有的昂扬自信，又或桀骜彪悍，在其身上完全看不到。

“在的！”兵头措辞态度都还行。

没办法，眼前这位光从仪态上讲，比他家子爵都气派，撇开衣饰行头，说起是王子都有人信。

厄尼弹了枚成色好的银币给对方。“去帮我询问下，是否方便会见斯科特领的继承人。我是从萨尔尼亚赶回来的艾伦·斯科特。”

“贵人稍等。”兵头的态度明显真诚了一些。

不一会儿，一个混搭了长袍和马甲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兵头的陪伴下出来了。

要说这人，气质也就那样，但厄尼知道，这已经算是斯文人了。

这人自称卡恩，子爵府的外务管家。

这就相当于省高官的秘书，厄尼自然不敢怠慢。

不过这个时代没有繁重的礼仪讲究，将态度表达到位也就可以了。而象厄尼这种能在口吻措辞上表现出水平的，已然堪称不凡。

矬子里边拔高个儿，厄尼的文化素养，在这个时代那就是资深学者的水平。

当然，态度行，诚意不行那也不行，态度不行，诚意还行，总体还行。

这可是妥妥的人治时代，连国王级别的宪法，也无非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程度。

开明的领主，也无非是脑子里记的住的‘惯例’比较多，也愿意遵循，否则，那就看其心情了。

于是求人办事，少了啥也不能少诚意。

五枚金币，男爵领一年供金的六分之一，对于管家而言，这诚意已经不是一般的足。

考虑到对方是来办理爵位继承问题的，倒也能够理解。

慷慨大方，说话又好听，管家自然不介意结个善缘。

于是提点了一些注意事项。

布莱顿子爵给厄尼的第一感官，像是前世楼下杂货店的老板，因子女叛逆，二婚老婆要吃要玩要穿戴，生意清汤寡水，以至于唏嘘的胡茬子，忧郁的眼神，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见到他，这位子爵大人眼睛一亮，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这份感情是真挚的。

以斯科特领的综合实力，尚不需要子爵曲意笼络。

所以，真挚的感情，来源于念旧。

从八岁开始，艾伦就来到了子爵府，从学习如何伺候人开始，一直到十六岁成年，才离开。

可以说，记事后最重要的少年时期，是在这里度过的。论熟稔，还在跟亲父母之上。

如今，昔日的青涩少年，已经成为一位仪表堂堂、看着就很有精气神、很靠谱的成年人，顿时就激发了布莱顿子爵的老父亲心理，那种昨日重现的岁月感，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卡恩，中午就设宴，我要好好款待下为国征战的勇士！”

这就算是殊荣了。

要知道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子爵头上的供金也不轻松，尤其的是当今的国王，喜好开疆拓土，夸耀武力，连年征战，对供金、服役催的都很紧。

你不像冒剑矢之险，来前线作战？可以，折算成钱，加倍。

还有，按规矩，每年国王可以带着亲随，来子爵领大吃二喝两次，没空来了，麻烦也折算成钱……

老斯科特可以哭穷欠着供金，布莱顿子爵却不可以。

因为斯科特领是块狗都未必肯下嘴的无味骨头，子爵领却不是。

虽然前方打下不小的国土，足够奖赏有功之臣。

但如果可能，将士们还是更愿意在国内拥有一片传承家族的土地，又或王室收回也不错。

所以，挑个未尽封臣之义务的错，来个土地置换，调去新打下的土地治民，同时封地也换去那里，这是完全说的过去的。否则既不能战、又不给钱、连治政也不肯？要你作甚？

当然，并不是所有封臣都能这么玩，象那些被王国存在时间还古老的门阀。某大公，某伯爵，那也是封臣，但差别很大。

按照厄尼的理解，那些个大公，就好比带资入股的股东，而国王的封臣，则是类似员工激励股拉扯上来的合作伙伴。

股本性质，以及契约谈妥的享受的权益和应尽的义务不同，所以同是贵族，差异那也是很大滴。

管家卡恩一听中午就设宴，并且有‘好好款待’这个说法，就值得这是要丰盛大宴，连轴转，中午喝到晚上的那种。

谷<spa>　　厄尼这时候也表现的很懂事，又给了卡恩两枚金币，表示请帮忙照顾好马匹。

这就不怎么算贿赂了。养好车真的是很贵，尤其这还是个没有s店的时代。

而所谓的照顾好，自然是抛光打蜡做保养，能上的都上，再加上精心调配的食料，这都不便宜。

至于布莱恩子爵，宝石望远镜、老水手的年鉴、黄铜六分仪，船长三件套，做礼物。

这不光是钱，还代表一名迅速堪用的船长，年鉴所代表的海洋信息，尤为有价值，望远镜和六分仪，也都是精品。

路上卡恩就提点了，布莱顿子爵如今想开发海运，多一条生财之路，因此这礼物送的很恰当。

海语者的星图，厄尼也送了出去。

不过名义上不是送，而是这种禁忌之物，还是请有能力的长者保管。

至于布莱顿子爵是将之束之高阁，还是通过渠道变现换钱，那就是人家的事了。总之这等恭敬的变相送钱的操作，同样很让布莱顿子爵舒坦。

而送礼是送礼，规矩是规矩。

厄尼想要继承祖业，一笔类似遗产税的不菲花费，是不能少一个镚子儿的。

这是由当初封君封臣的契约决定了的，除非掀桌子，否则这游戏规则不能不遵循。

至于你的钱从哪里来，去偷去抢去剥削，你也有你的自由嘛。

另外就是斯科特领欠的供金，在这个节骨眼，也是要还上的。

当然，表面上看着没那么苛责。

但心里都有个小账本，哪一件办的人家不满意，之前的那些人情送礼什么的，就都打了水漂，甚至有可能当场给你穿小鞋。

那就难堪了，三孙子一般哭穷祈求，之前搭进去的财物还不会退，时间拖的稍长些，这些财物就被会出现漂没，干脆不认也不是没可能。

人治就是这样，就像老佛爷那句‘你让我一时不快，我让你一世不快。’情商差的，真做不得领主。

还好，厄尼在这方面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最终将战马搭进去，磕巴都没打。不过成色好的金银，却是留下了。

事后，布莱顿子爵还为此小惊讶了一番，他本意是想借此有个拿捏驱策艾伦的由头的，并不是真的要逼的对方典当所有来还债。

没想到对方连战马都舍了。

“啧啧！”他想到了宴席上厄尼含而不漏的那番话“战场是个好地方，只要不死，就能成长。”

有傲气够决断，不肯伏低做小、曲意奉承，这种性情不难理解，谁还没年轻的时候？更何况见了市面开了眼，踌躇满志觉得自己行。

可关键还是得看成绩。

布莱顿觉得，且过几年再看他。也许，几年都用不了。

反正如果换成是他，不会意气用事的将欠款都还上，得有足够的财物，让领地重新运转起来。

否则，领地就不是生产财富的摇钱树，而是个黑坑。

这道理厄尼不懂，或者说没想到么？

自然不可能。

他只是看不上这个时代的器物、资源罢了。

那些破烂玩意，花好钱买回来，就能显著提高生产力了，做梦！

指望按部就班，一点点解决问题，根本不能满足他的需要。

是时候真正一展所长了。

如果说他前世有啥特长，那就是学识驳杂，动手能力强，说白了，什么都干活，什么都不精。

用他家乡的俗语说营生干遍，穷死没怨。

可换在这个时代，妥妥的技术型领导呀。

现在说啥都是空的，先回领地亲自踩盘，再谈因地制宜、发展经济。

驽马不出路，日行夜宿，又走了一天半，这天午后，终于回到了斯科特领。

城门门框般的领地界碑（性质类似牌坊），饱经风雨，无人修缮，已然破败不堪，道路上也是杂草丛生，显然使用次数十分有限。

再往前一段路，记忆中的驿站，只剩壁炉和地基的石块残骸，连梁柱框架的大木都腐烂或被取走了。

然后入目的便是荒野。

说它是平原吧，并不平整，高高低低的山丘土坡。

说它是丘陵吧，又没有达到那种沟壑纵横的程度。

砾石随处可见，砂石和土混杂，连野草都长的不好，典型的贫瘠土地。

别说是这个时代，就是现代社会，这样的土地都养活不了多少人口，也就指望能不能找到矿，或发展副业了。

先一步途径的红土村，是男爵下属的一个骑士领。

一个挺典型的农庄，除了食盐和有限的几种物品，其他都能自给自足的那种。

因占据一片红土地而得名。

而按照厄尼的分析，并非什么好的红黏土，沙粒碎石多，同时又有着粘壤土的春季回温（解冻）缓慢，排水不良，易干裂等问题。

这种土，保苗困难，适合晚熟栽培大大白菜，卷心菜之类的种植，种植麦子什么的，就会比较坑。

而当地人，恰恰是以种植小麦为主。

得亏此地的骑士领主还算靠谱，当年就有擅治政的美誉。

现在，估计也就是勉力支撑的程度吧。

厄尼都没兴趣参观一番，离秋收已经没几天了，在这个耕种乃文明之命脉的时代，只远远的看那麦田的成色，心中也大致有数了。

去看啥？或者说，去笑话谁？

他前日跟布莱顿子爵宴饮时，已经听闻了不少斯科特领的情况。

还真就不是子爵嫌弃斯科特男爵上供不及时，把他从前线薅回来还债。

子爵跟他的便宜父亲老斯科特，交情挺不错的。

老斯科特当年救过子爵的命，并且在其上位时出过大力（也是嫡长出了问题）。

正是因为子爵记得这份情谊，因此不愿意看斯科特领烂到连拾掇的可能都无。才召唤他回来，拯救家族。

老斯科特现在可还没挂呢，这边就已经从君臣法统的角度，完成了权位继承，为的就是让他能够行使权柄。

毕竟老斯科特已经半痴呆，身边具是些啥人，谁都说不好。

子爵甚至打算派一队士兵伴他同行，以免他遭遇不测。

是他表示，对自己的武力和智慧很有信心，这才作罢。

所以他心里清楚，这次回乡，怕是要杀个人头滚滚，来打开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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