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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萧瑟,大雪纷飞。
月弄寒踏着雪如约而至,他走走停停,听着雪花打在竹伞上的声音,眼神依旧温和平静,俊逸的脸上却带着些许的疲倦。
近日寒月国频繁发生内乱,太多人打着匡扶寒月社稷的口号兴风作乱,想要将他从寒月的王位上拖拽下来,内忧外患下,他没少耗费心神。
庭院里已经有红梅绽放,在白雪的映衬下越发清冷高洁,清冽的花香漂浮在空气中,让人闻之清心,他驻足观赏了一会儿,嘴角忽然浮出了一抹笑,伸手折了一支下来,这才继续朝前走去。
屋外是寒气逼人,屋内却温暖如春,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火炉中的火苗开始红了起来,温在上面的酒散发着阵阵浓郁的酒香。
萧惜惟和缥无一边喝着热茶,一边交谈着,凌汐池和风聆则坐在一旁逗着三只晴华鸟玩。
凌汐池跟风聆介绍着,最大的那一只叫仙羽,最调皮捣蛋但也最凶的叫仙乐,最胆小怕事的叫仙游,她拿着肉喂着它们,看着它们三两口就将一大盘肉吃了下去,风聆瞠目结舌,说道:“不过才七八日,怎么它们的食量就这么大了。”
她也养过凶兽,神蛇族里那头跟小山似的大猩猩就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它在这么小的时候也没这么能吃啊,看来这三只晴华鸟长大后定不好惹。
她在心中暗自寻思着,她这次回去再出来的时候,要不要将她的宝宝也一起带出来,也让它看看外面的世界。
六年了,它也应该想她了吧。
这么一想,她突然有些期待回去了。
三只晴华鸟吃饱了,便争先恐后地想跳到凌汐池的身上,冲着她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争宠一般,谁也不肯让谁。
凌汐池被它们吵得有点脑子疼,看着它们的食量越来越大,她的脑子就更疼了。
萧惜惟跟缥无聊着,脑子后面就跟长了眼睛似的,随手一拂,劲风击出,准确无误地将三只鸟儿从她的身上拂开。
三只晴华鸟像是圆皮球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到了墙角方才停了下来,萧惜惟这才扭头看了它们一眼,神色威严,说道:“再吵,就将你们炖了喝汤。”
三只鸟儿歪着头你看我,我看你,仙羽委屈地叫了一声,张开两只毛绒绒的小翅膀遮住了自己的脑袋,仙游连忙躲到了它的身后,将头埋在了它的羽翼下,圆滚滚的身子害怕得抖个不停,就数仙乐胆子最大,扇着翅膀跳来跳去,冲着萧惜惟昂着脖子,嘴上还叫个不停,像是在跟他叫板。
凌汐池看着它们憨态可掬的模样,噗嗤笑了一声,连忙吩咐非雾将它们送到笼子里关起来。
非雾一边去抓鸟,一边说道:“这几只鸟儿近日胆子越发大了,调皮得很,今日还打翻了娘娘的妆匣子,还踩坏了几株名贵的花草,娘娘得好好管教它们一番才是,不然它们定无法无天了。”
凌汐池连忙问道:“那株食血魔兰可有事?”
非雾摇了摇头,“奴婢们知道那株花金贵得很,很小心的看护着,它们碰不着它的,娘娘就放心吧。”
凌汐池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不止是它们,你们也要小心着些,万不可碰了它,尤其是它开花的时候。”
非雾嗯了一声,抓着仙羽塞进了笼子里,说道:“娘娘都嘱咐过无数遍了,奴婢们都记着呢,不会碰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侍女的声音:“奴婢见过月王。”
月弄寒在侍卫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刚走到门口,他便下意识地停了一下,屋子里暖暖的,灯火柔和,有种难以言说的温馨。
他只觉心头莫名一颤,涌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在外飘泊羁旅了许久的人,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这些年来,他想过无数种他与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有虚情假意,有谋划算计,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一种场景,一桌散发着热气的菜,一壶温好的酒,几双等待着的眼睛。
那么真实而又那么如梦似幻。
“月王来了。”
凌汐池看见了他,连忙招呼着他,见他手上还携着一支红梅,便笑道:“原来梅花已经开了呀,我说怎么好似闻到了一股梅香。”
月弄寒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非烟,又将手中的红梅递了过去,说道:“看红梅开得正好,便折了一支来,我这也不算是空手而来了。”
“月王有心了,”凌汐池忙让非烟去找一只梅瓶将红梅插了起来,见他孤身一人赴宴,便问道:“倾儿呢,怎么没和月王一起来。”
月弄寒道:“天气骤然变冷,她身子又弱,那日送走爷爷后就不慎感染了风寒,我便让她在府中歇着,王后若是想见她,我吩咐人将她叫来便是。”
说着,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已经让大夫瞧过了,不是什么大问题,王后不必担心。”
凌汐池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她不舒服,就别折腾她了。”
说完,又吩咐侍女端来了净手的温水。
待到月弄寒净了手,萧惜惟招呼着他坐下,
“就等你了,坐吧。”
月弄寒笑道:“这么晚将我叫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萧惜惟伸手提起了温在炉子上的酒壶,为他满上了酒,说道:“边吃边聊吧,公事有,私事也有。”
他端起酒敬向了缥无和月弄寒,说道:“我们三人早该喝一杯了,不过,好在现在也不算太晚。”
缥无端着酒杯,回想着他们这短短三十年却如戏剧一般的人生,也不无感慨,世事难料也好,天意弄人也罢,都改变不了他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的事实,他叹道:“是该喝一杯的。”
月弄寒看着面前的酒,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好似又豁然开朗了一些,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得意的,失意的,在此刻统统都被他抛之脑后,他举起了酒杯:“干!”
三只酒杯碰在了一起,既没有得意的长笑,也没有激昂的悲歌,就那么自然而然,却让每一个人的心都平静了下来。
凌汐池叹道:“得欢当作乐,一醉一陶然,今夜,你们不如就醉一场吧。”
“好。”
萧惜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为他们满上,三人一言不发,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凌汐池吩咐着非烟和非雾又去取了几坛子酒来,风聆不解地看着他们,说道:“男人真是奇怪,可以一掷决生死,也可以杯酒泯恩仇,有时候真的看不懂他们。”
凌汐池给她夹了一块她喜欢的水晶鸭炙,说道:“看不懂才好呢,很多东西因为未知才有趣,人也一样,什么都看得太清楚了反而没意思了。”
风聆道:“可现在这种情况,你就任由他们喝得烂醉如泥?”
凌汐池望着梅瓶里的那束红梅,说道:“人生难得几回醉,人就跟弦一样,崩得太紧了就该松一松,能在这个时候醉一场,对他们而言或许也是一种福气。”
再有下一次,便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风聆不说话了,安静地吃着东西,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总是对她说,人生最难得的便是糊涂,有的时候,算得太清楚了,反而很多事会算不明白,她练凤鸾箭没有起色的时候,爷爷也不逼迫她,总说顺其自然就好,凡事都是定数,练箭也是一样,张弛有度才能收放自如,让她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所以那个时候,她心境澄明,可以练成他心通。
可当她涉足红尘后,看到的太多,计较的太多,想的太多,心反而乱了,他心通也不灵了。
她的脑子里像是闪过了一道灵光,凤鸾箭被毁后,她的御箭术就一直凝滞不前,她越想突破反而还退步了许多,此时此刻,她突然有种拨云见雾的通透感,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东西突然就想通了。
她扭头看着凌汐池,说道:“阿寻,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找到凤鸾箭的铸造方法的,你等我回来。”
凌汐池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她究竟明白了什么,指着桌上的美味佳肴,说道:“快吃吧,都是给你准备的。”
风聆看着桌上的菜肴,也觉胃口大开,便埋首于美食中,再也顾不上其他。
凌汐池托着腮看着他们,三人对坐着,开怀畅饮,也不说近日那些烦心事,反倒谈论起了武学来,饮至半酣的时候,三人便起身,说要去梅林中对对剑法,凌汐池也懒得阻拦他们,任由他们去了。
风聆也吃饱喝足了,便硬要拉着她一起去看看,正好她今夜也没有什么睡意,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不闹腾,她轻抚着肚子,征求意见般问道:“宝宝,我们去看爹爹练剑好不好?”
肚中的小宝宝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轻轻地踢了踢她以作回应,凌汐池愣了一下,好似这俩小家伙每每在她看着他们父亲练武的时候反应都会很强烈,说不定日后她会生出两个小武痴来。
她跟着风聆来到了梅林中,今年的梅花比往年开得早了些,白雪映着红梅,疏枝苍劲,冰肌玉骨,煞是好看。
梅林中有一小亭,亭内的石桌上正放着一张琴,三个男人正站在亭子外,萧惜惟不知从何处拿出了凔凌剑,正在施展幻天四意诀的剑招,缥无和月弄寒站在一旁,捏着下巴看着他的剑法,眉宇中都有思索之意。
凌汐池远远地看着,觉得萧惜惟今日施展的幻天四意诀与往常不太一样了,剑意中多了一种渺茫空阔之感,剑气拂过梅枝时,也不似以前那样凌厉霸道,虽未伤梅花分毫,却像是携走了梅花所有的清甜芳香,空气中的花香顿时浓郁了万分。
月弄寒像是心有所感,一道雪白的剑光从他的袖中飞出,长空剑法的苍古剑意顿时充满了整片梅林,两道剑意碰撞在了一起,仿佛月光落在了幽蓝的海面上,浩瀚无边,激起了磅礴的气势,充塞在整个天地之间。
风聆叹道:“好强啊。”
凌汐池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幻天四意诀和长空剑法不愧为并列第一的剑法。”
说罢,她心念一动,抬眸望着萧惜惟和月弄寒,自言自语道:“长空净沧海,浩然万古存。”
风聆诧异地看着她,问道:“阿寻,你在说什么?”
凌汐池没有回答她的话,抬步朝着亭子那边走去。
缥无倚着一颗粗壮的梅树站着,他自知自己的剑法与他们有些差距,故而没有出手,看到他们的剑法,也不由得喝彩,说道:“好剑法。”
说完之后,他的指尖一旋,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竹笛,他横笛轻吹,笛声高亢,缥缈回荡,有种雨疏风骤的江湖之意。
就在这时,一阵琴声响起,与他的笛声合了起来,他扭头看去,便看见凌汐池正坐在亭子里,十指纤纤,正自弹奏。
琴声低回婉转,似月下流泉,又如碧海浩淼,与缥无那高亢的笛声相得益彰,仿若月落星河,碧海潮生。
萧惜惟和月弄寒扭头看了他们一眼,长空剑法和幻天四意诀的剑意顿时更上了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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