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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梢头,躲在国舅府暗处的言暮没有想到,此处的守卫竟如此深严。

观察了一整天,她细细地清点了一下,李侗只是一个小小茶监,出门都要配备两位护卫,整日留在府上的李国舅更甚,时时刻刻周围都有护卫。

而且,他们的武功都应该不俗,比那易水镇的知县老爷家的厉害太多了。

哎,麻烦!

言暮屏息凝神,虽说自己的武功远在这些护卫之上,但一旦打草惊蛇,也不知这里养着多少人,这样硬碰硬绝不是上上之策。

但是换个角度,为何这整个大恒都觉得已无翻盘机会的李家,还要安设那么多的护卫,养那么多的兵,这一点倒是值得探究的。

蹲了一天,言暮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的,至少她前面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她摸遍了整个国舅府的角落,根本没找到那记录着那些肮脏买卖的账本,倒是那在那李侗的房间翻出了一本记载着他们李家私自屯兵的名册。

言暮躲在李侗房间的暗处,燃起火折子,细细地翻着齐家军的屯兵地点,盛京东郊二十里处,北郊五十里处,河东道南郊十里,共三处,二千五百人。

“哈!好你个李侗,私自养兵,让我递上去,不用脏了我的手,你们家都得被抄!”言暮大大咧咧地坐在李侗的房间的椅子上,刚刚偷听到这好色的厮今晚去玉乡楼喝花酒了,一时半会绝对回不了。

言暮也没想到,这家伙好歹是师父的侄儿,怎么会这么蠢。那账本不过是记录了他的腌臜买卖,竟收得如此密实,倒是这天大的屯兵名册,随便放在一个花瓶中,真当人是傻子!

也怪不得当日茶肆中,那些人讨论造反之事,只提及了李国舅,丝毫不提李侗,分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李侗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儿。

言暮手中握着那本屯兵名册,忽然想到了什么,秋水般的杏眸里泛出一丝狡黠的光,不如就拿这个去吓吓他!

言暮从来都是一个想到就去做的主儿,这不趁着夜色,揣着自己的鬼主意,轻功飞燕,穿墙越瓦,向着那声色犬马的玉乡楼飞驰而去。

香喷金猊,帘上银钩。琼杯满酌,艳曲低讴。玉乡楼暗处,言暮嗅着那夹着酒气的脂粉香,虽说之前在那县老爷家中,也见过了这握雨携云,倒凤颠鸾的“美景”,但她毕竟是个黄花闺女,见到这般卿卿我我的男男女女,仍是羞红了脸。

言暮从怀中抽出一块黑布,包着自己有些温热的脸蛋儿,只露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和那英气十足的眉毛,锐利的眼神与腰间佩剑,将她所有稚嫩娇俏掩盖。

今夜,莫问雌雄,只论生杀!

她早就瞥见了李侗的两个护卫,好似门神般站在一处房门处,来来往往的恩客和娇娥,好似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存在,也不觉得突兀。

言暮观察了一下,来玉乡楼的恩客衣着华冠丽服,门外的马车也是富丽堂皇,应是专供达官贵人,膏梁子弟消遣之地,在这里闹出大阵仗的话,还有可能会引得周围其他人的护卫过来。

该怎么让李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呢?

言暮正苦思冥想之时,却见到那玉乡楼的老鸨和几位打手神神秘秘地走到了后院,嘴中低声地喃喃道:

“那赵公子在床上没轻没重的,我怕咱姑娘被磨得不成人样,我先去后面吹些迷烟,让他快点疲了,你们先去前面看好场子!”

老鸨的话,言暮只听懂了一两个字,不过她倒是很想知道“后面”在哪里,便悄然跟了过去。

老鸨在后院兜兜绕绕了好些路,最后摸进了一件小木房内,老鸨点了一盏油灯,微微照亮了木房内的锅碗瓢盆和一些破烂的木器,原来是个杂物房啊!

言暮细细地盯着老鸨,走到一处堆着厚厚的茅草处,轻轻拨开,竟有着人身高的门,只见那老鸨拿出挂在脖间的钥匙,打开了木门,言暮悄悄地跟在她身后,走近一条错综复杂的通道内。

熟门熟路的老鸨直直地走到那赵大人的房间处,悄悄地蹲下身子,对着那透着灯光的半人身高的洞口吹着迷烟。

言暮一记手刀,便将那吹着迷烟的老鸨敲晕。她摆了摆手挥散了那些迷烟,这些迷烟对着纵情声色的人有用,对言暮这种练武之人,一丝影响都没有!

她透着那个洞口处雕花木板的空隙,看到了一个浴桶,浴桶屏风后的传来一阵阵的娇喘声。

原来如此,这青楼还有如此构造,言暮不禁暗自赞叹,果然得来全不费功夫!

言暮满意地拿起晕倒在一旁的老鸨放在一旁的油灯,慢慢地在这暗道里溜达起来,她记得李侗的房间是在转角,便打算去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

言暮隔着那通风用的雕花木板,听着里面的娇娥“李大人,李大人”地唤着,听得她脸红耳赤,心中的白眼不知翻了多少个,早知道就把那老鸨的迷烟拿来了!

等了半柱香,声音终于消停了,耳聪目明的言暮强忍着不耐烦,细细地听着,直到房中两人都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言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每回行侠仗义都得听上一出“春宫美事”,可真是难为她自己了。只见她轻轻用力,那雕花木板便被整个拆下,言暮从暗处无声地钻出,悄然对着床上的两人点了睡穴。

幸好李侗这厮还穿着中衣,言暮心想,若真的让自己看到这厮光秃秃的模样,怕是她当场就拔剑杀了这条狗!

言暮轻手轻脚地走到李侗脱下的衣物上,翻了一下,果不其然,这厮还真的把账本随身揣着。言暮不禁失笑地摇了摇头,随意地翻起这账本,却意料不到,她会越翻越怒!

这本账本里,不仅记载着他贩卖的孩童,还记载着他们去向,他们的作用!城西林员外喜稚女,今腊月初卖三人,收一千五百两。河东道张富商需童子活血治病,今腊月初卖五人,收五千两……

只看了一页的言暮,慢慢地合上账本,眼中含着极大的怒气,一口皓齿咬得紧紧地,压抑着身体内狂啸的愤怒!

她将账本藏于怀中,几百条孩童的人命,就这样被这些权贵践踏!言暮站在昏睡在床上的罪魁祸首跟前,心中恨不得手起剑落,将这狗东西千刀万剐!

但是,她还有话要问他,所以,他的命,可以留多一刻!

——

一阵血腥味伴随着剧痛,刺激着沉溺于脂粉酒香的李侗,他艰难地睁开自己那双颓靡的眼睛,迷糊间,只见到前方一处光亮。

“李大人,别来无恙!”一阵稚嫩却带着肃杀的嗓音在那光亮处响起。

李侗摇了摇头,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一身黑衣的清瘦男子,脸上围着黑巾,让人辨不明他的容貌。

同时,他也看清了自己疼痛的来源,只见自己的手手脚脚,皆被挑出筋脉,不断往外涌着的血,映着油灯丝丝光亮,如黑水般让人惧怕。

“你!你是谁?”李侗惊吓过度,想要逃跑,却发现手脚根本连动都不能动。

言暮眼中不带一丝感情,如同暗夜勾命的阴差般,只见她掏出两本刚刚得到的,可以一下扳倒整个李氏的册子,走到李侗的跟前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本册子,对吗?”

李侗那双颓靡的眼珠子,一见到眼前之物,吓得瞪得滚圆,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

“你,你到底要什么!我,我给你银两,要多少都行!只要你不……”

“不不不!”言暮连忙摇了摇头,那无欲无念的眼角突然一弯,好似在笑,那肃杀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和气:

“我只是想问问李大人,你家收的那些稚童,去哪了?”

是的,言暮翻了整个国舅府,都没找到当年准备将她也运进去的那个,专供他李大人亵玩的地方。

“我家,我家没有收什么稚童……”李侗还想狡辩,言暮那还滴着血的剑,便直直地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李大人,说谎可不好,尤其是现在!”

李侗那瘦小的身子在疯狂地呼吸着,惧怕让他全身冒汗:“在,在城郊李氏的别院里!”

“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啊!”

言暮点了点头,表示满意,眼中的笑意又深了一道,但口中的话,却依旧致命冰冷:“那我再问你,那些稚童,到底是给谁亵玩的?”

言暮虽不懂男女之事,但这李侗日夜流连烟花之地,并不像还有精力去做这勾当。

“是,是我爹!不是我!不是我!”

李侗疯狂地摇着头,这人一定,一定是为那些稚童寻仇的,但罪魁祸首不是他啊!他只爱女人,是他爹这个太监要玩的,不关他的事啊!

““原来如此!”言暮听了李侗的话,不由得眉头一抬,故作惊讶地,双目瞪大直直地看着李侗:

“多谢李大人解惑,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什么!什么!你!”李侗喘着大气,惊讶地喊道:

“你!你不能杀我!”

“哦?”言暮突然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何?”

“我爹乃先帝封的国舅爷,我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脉,你敢动我?”

言暮看着已经失去理智,撕心裂肺地叫嚷着的李侗,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任是你李侗再大声,也压不住前院颠龙倒凤的娇声啊!

“啊!原来是前朝皇室后人啊!失敬失敬!”言暮故作惧怕,但那瞪得圆圆的眼中,全然是杀意。只听到这一方小木房里,一把带着血意修罗的肃杀之音,慢慢地响起:

“不巧,我乃玉皇大帝后人,说起来比你高个百辈分,天子见了还得三扣五拜呢!这么说,杀你这个小辈,也是天经地义了!”

不等李侗有任何回应,剑光划出一道狠戾的风,一袭血随着剑尖,在空中划出半圆,最终,溅在了晦暗的墙上。

言暮冷漠地看着已然断气的李侗,沾着血的箭尖,在他尸体后的墙上,刻下了几行大字:。

“贩幼亵童,天理不容,拂衣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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