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缭绕疑无路（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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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真的累极了，两人连多余的话也不愿说。虽说是饥寒交迫，但在这样的雪夜深林之中，这样一个足以避风雪的洞穴，加上这堆烧的正旺的柴火，已然算是上天的恩赐了。

许南枝想着心事，再一回头看，江皓尘已然沉沉睡去，呼噜打的震天响。许南枝本想叫醒他，提醒他这深山之中，还是莫要放下戒备的好。可转念一想，哪怕是心中防备又能如何。他们两这会儿不过是生死有命的境地罢了。想到这处，她倒是只一声冷笑。

可许南枝至今没有觉得分毫的后悔，只是有些许的惋惜。她来这锦绣山庄走一遭，无非为了寻幺娘。她想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可似乎此行一无所获。她忽然想，如果自己真的出不去了，那十年前的事，便也算是彻底的了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是隐约升起来一丝庆幸，就像是所有人都说的那样，都过了这么久了，何必耿耿于怀。她做不到就这样将母亲的事轻轻揭过，所以哪怕知道可能拼的头破血流，也未必能有一个定论，她依然不死心。

但若是死了，或许就真的解脱了……

她脑子里乱的很，许多事一股脑涌上来，却千头万绪，仿佛是怎么都理不清楚。又累又饿，她倚在角落，迷迷糊糊合上眼。

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睡去，只是恍惚间她睁开眼。自己又到了那个洞穴之中。身边是母亲。

自当年的事之后，她病了一场，许多事情记得并不分明，就是连母亲的的容貌，也变得格外的，模糊。这是第一次她觉得母亲的容貌变得这般的清晰。她看见自己的母亲半躺在角落，她合着眼，像是刚刚睡去。

就跟想象之中的一样，她的母亲是那么的恬静温柔。

“阿娘！”那时她梦中出现过无数回的母亲。她惊呼着，近乎疯魔一般朝着她的母亲扑过去。可母亲却像是睡熟了一般，无论她如何地拉扯，哭喊，她的母亲都安静地躺在那处，动也不动。许南枝好不容易升起来的些许期冀和欢喜之中，隐隐蒙上了点担忧。

她这才仔细去打量躺着的母亲，衣着华贵，可却以一种凌乱的方式套在身上。身上遍布尘埃，狼狈不堪。她颤抖着，将手从母亲冰凉的身体上挪开，低头一看手上却是满满的鲜血。她忍不住惊叫，但张着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嗓子里又干又疼，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就这会儿，有人捂住了她的嘴。一个温暖的，坚实的臂膀。态度强硬地将她拉了过去。随后一双冰凉的手抬起，捂住她的眼睛。

那人身上带着寒意，像是从骨子透出来的凉意，甚至要比外头的满天飞雪还要冰冷上许多。那人的手，死死捂住许南枝的双眼，她带在那样的怀抱之中，其实并不舒服，但莫名得了片刻心安。

那人当是个年岁尚小的少年郎，身量不足，却也比那时的许南枝高上了许多。身形其实有些单薄，在这样的雪天，他只着了一件单衣，故而浑身的冰凉。他身上有一种叫人心安的香味，只是这味道却叫满身血气盖了过去。许南枝在那少年怀中，只觉着一股股血腥味冲着鼻腔而来。

那少年不爱说话，此刻却也安静地怀抱着许南枝，由着许南枝在他怀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许南枝在他怀中起先是嚎啕大哭，可男子死死捂住她的嘴，不叫她发出半点声响来。渐渐地她哭得有些累，转而啜泣。又不知过了多久，那少年郎终于开口说话。

声音不似想象之中那般清冽，反倒是因着干渴嘶哑，而变得格外的刺耳难听。那少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用着喑哑低沉的声音在许南枝耳边道。

“我会保护你的。”他有笨拙地安慰着怀里那个哭的死去活来的丫头。可他到底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也不知如何是好。许久之后才勉强磕磕绊绊地说了那么一句“我会带你出去，你放心。”

少年的承诺，虽然简单，却掷地有声。

许南枝听了这话，终于有了片刻的心安。她靠在少年郎的怀中，一时间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忽然间她脑海之中浮现出来些许的想法。她想知道这个少年郎到底是谁。

几乎电光火石之间，她一把甩开少年捂住自己眼睛的手，竭力去瞧那少年郎的模样。昏暗的山洞之中，她伸着脑袋，勉力去看那个少年。

俊朗的面容映入眼帘。纵然是风尘仆仆，灰头土脸，也半点掩不住他那清冷贵重的面庞。少年身量不足，不过十几岁的模样，可身上那叫人不由臣服的气势已然凸显。

龙章凤姿的少年郎，此刻亦是在瞧她。目光流转，一双凤眼之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许南枝大惊失色，不因少年的俊美，而是因为这个少年的容貌，她太过熟悉。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江云鹤……”

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她坠入了沉沉黑暗。她骤然惊醒。自己仍是在那样的山洞之中，江皓尘夜间的呓语不断传来。洞中先前升起来的火堆此刻已然灭了，洞里头又是一派漆黑。只有外头靠近洞口处，依稀有些许的月光洒进来，这才叫这处不至于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许南枝有些惊魂未定地坐起身，却是没有半点力气动弹。这是第一次，她梦中如此真切地看见当年的事情。虽说只是些许片段，但这样的片段真实到让人害怕。许南枝有些许的疑惑，自己方才的梦到底是还原了当年的场景，还只是单纯的，自己的臆想。可若是臆想，里头的人为什么长着江云鹤的模样。

许南枝苦涩地摇了摇头。正这会儿，她听见了些许的动机。再这样静谧的洞中，显得格外的引人注意。那是呼吸声，她顿时觉得周身汗毛立起，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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