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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认识的。他是师娘认的弟弟。当初他本是一个乞儿,寒冬腊月里被冻晕在街上。公主鸾驾恰好经过,师娘救了他。后来师娘大婚,他留了信后就音信全无,只每年新年除夕时才会在不同的小乞儿手里拿到他的平安信。从未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师娘当初救的那个乞儿,如今已成了护国的将军。”
陆霂尘的这番话,使得姜禾本就有些混沌的脑子更是乱上加乱,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
“你是谁?怎么站在我家后门?”一个身披白狐斗篷身穿鹅黄色衫裙的小女孩悄悄从门后探出脑袋问着站在门前台阶处发呆,披着黑色鹤氅的年轻男子。
“我见到墙内红梅很好看,所以过来看看能不能讨要一支。”年轻男子蹲下身,看着小女孩缓声而笑,“你是宁国长公主的女儿吧?都这么大了。你今年可有六岁了?”
“你怎么知道?不过……得等过了今年中秋,我才六岁。”小女孩看着年轻男子眼中的难过,于心不忍将门打开了,“你等会儿,我帮你折一支。不过,下次你要来的话,就走正门吧,这样站在后门很吓人的。”
“好。”年轻男子看着小女孩将门打开后,突然间他眼神凌厉,迅速起身将小女孩推回门内。
门外刀剑声层起彼伏,小女孩等不住了,趁此机会去折了一支红梅,待回来后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年轻男子靠坐着门前的石狮子,他的右边眉梢处有着长长一道血痕。
“你没事吧?”小女孩大着胆子向门口石狮处坐着的年轻男子走去,“给,你要的红梅。”
“没事。”年轻男子气息微弱的接过红梅,正想说什么时,府内传来一道男童的清澈声。
小女孩指了指门内,“我师兄找我了。你等等,她很厉害的,我让他来帮你治伤。”
年轻男子看着小女孩如小鸟归巢般轻快跑向门内,眼神微动地看到门下台阶处的一块青石砖的,缓缓起身将青石砖下那包糕点拿起放到怀里后,深深凝视了一眼这座府邸后一瘸一拐的离开。
小女孩拉着身穿月白缠枝梅锦缎衣衫,身披白色银竹纹鹤氅的少年快步跨出了后门时,门口早已没有了人影,只有门前石狮子旁的点点血渍,昭示着有人曾经来过。
画面犹如烟尘消散,姜禾看着陆霂尘,抓住他的手,眉头紧蹙哑声问道,“陆姐姐,你可还记得我六岁那年除夕守夜时,我带你去后门的事吗?刚刚那个人就是当年徘徊在后门向我讨要家里红梅的那个人。”
“……禾儿?”陆霂尘刚准备开口时,姜禾无故晕倒,陆霂尘急忙接住姜禾,将人横抱在怀里,垂眼看向窗外,与刚好打马经过窗下仰头看来的定远将军,二人目光相交,各怀心思。
陆霂尘收回视线,看向怀中的姜禾,走到一旁软榻前,将姜禾放在软榻上,从腰封中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白色药丸,塞进姜禾口中后。
看着姜禾逐渐舒缓的眉头,沉沉叹了一口气。看着手中月白缠枝梅的荷包,陆霂尘将荷包紧攥在手里,轻闭眼睛叹息,抱起姜禾走出了雅间。
“雅间内的东西,还劳烦小二哥送回宁国长公主府。”刚出雅间,就看到了刚才的小二,陆霂尘看着小二沉声吩咐,待到小二点头后,陆霂尘抱着姜禾快步下了楼。
宁国长公主府,栖鸾阁。
陆霂尘将姜禾放在床榻上,替其掖好被角好,坐在床榻边静静的看着姜禾昏睡着的安静眉眼,轻抚着姜禾眼角,眼底是沉浮的深深忧虑疼惜。
“禾儿,若是过去对你来说,是沉重的,那么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想起来。这世上有太多事,即便再不舍,也要割舍,因为这对你来说是好事。我实在不愿看你压抑而活,活成之前那般像是傀儡的样子。我知道,在我面前的禾儿,和不在我面前的禾儿是不一样的,可没关系,无论是什么样的你,只要是你就好。”
陆霂尘话毕,俯下身在姜禾眼睛上落下一吻后,深深看了一眼姜禾后起身离开房间。
陆霂尘负手站在房门口,看着满院的蔷薇,随后眼睫低垂遮住眼中冷意,快步向院外离去。
午后的阳光落在她束着玉冠的银簪上,镀上了一层莹莹光辉,月白锦缎上的缠枝梅折射着银光。不一会儿,蔷薇花架下再也瞧不见那抹月白身影,而那道如芝兰玉树般的身影早已踏上廊亭,再也寻不见。
姜禾梦境中——
“又是你啊?我怎么每次见你,都是在除夕?这次又来赏我家里的红梅了吗?”身披白色狐裘斗篷的少女捂紧了斗篷领子,红着鼻尖看向从巷中缓步而来的青年男子。
“六年未见,姑娘可还好?”青年男子将手中盒子递给少女,看着少女警惕的眼神往前递了递,“还你上次赠梅的回礼,还有上次未经你同意拿了门前的糕点和果酒。”
“既是回礼,也是赔礼?”少女终究还是接过了木盒,在青年男子的期待眼神中打开了盒子。
只见盒中是一支红宝石做成的红梅簪子,以及一张羊皮卷。
少女打开那张羊皮卷,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路线图时,眼睛微睁,目光冰冷无情的看向青年男子,“这是什么?你想干什么?”
“这是我给姑娘的赔礼。也是我欠姑娘和一位故人的。如今她已不在了,只能交给姑娘了。”青年男子看着那张已经被重新折起来的地图,眸中有着不舍的怀念,看向少女的眼神却是淡淡。
“你口中的故人,是这座府邸原来的主人,我的娘亲,宁国长公主——姜毓可对?!你到底是谁?”
少女将地图紧握在手中,捡起地上的树枝,犹如长剑出鞘刺向青年男子的喉间。男子不躲不避,就那么站在那里不动。
“你娘亲曾替我起名,我的名字叫做——”
姜禾突然从梦中惊醒,她茫然无措的看了看四周,待看清是自己的栖鸾阁时,紧绷的情绪这才松懈下来。垂眼静静地看着手心,姜禾眼中思绪万千。
“为何我会梦到这个人?还有装着红梅簪子和那什么地图的盒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梦境?还有之前梦境中的我说的话,什么叫我创造出来的我?什么只有一次机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到底是谁?是这里的姜禾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姜禾?我以为自己能够平静的在这里生活,为什么要多出这么多我不愿理会,不愿意参与的事情?为什么?陆姐姐……对,还有陆姐姐……”
姜禾掀被跑下床,拉开门,向外跑去,赤足踩在午后焦灼的阳光晒后的青石砖上,姜禾像是并未察觉到,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陆霂尘,她一定要见到陆霂尘。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跑过了多少个长廊,终于在一处月洞门拐角处,姜禾撞进了一个月白色的怀抱。她怔愣着看着打横抱起自己的陆霂尘,漂浮在空中毫无着落的心突然间像是落回了实处,有了归处。
“师兄你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见你?”
“怎么没穿鞋就跑出来了?”
陆霂尘着急担忧的询问与姜禾怵惕恻隐患得患失声音重叠在一起。
“没事了,没事了。元宝楼将东西送了回来,我去找姑姑叮嘱一些事情而已,担心你,就赶忙回来了。怎么没穿鞋就跑出来了?”陆霂尘的脖颈被姜禾胳膊紧紧环住,看着姜禾眼中惶恐不安的神色,紧了紧抱着姜禾的手,低声安慰。
“我……我醒来后,没见着师兄,一时着急,就出来了……没想那么多。”姜禾靠着陆霂尘的肩颈声音闷闷。
“禾儿如今倒成了我的尾巴了。”陆霂尘低低而笑,眼中忧虑如雾蔓延。
“陆公子,可要请大夫?”女官姑姑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
姜禾从陆霂尘肩颈处抬起头看向女官姑姑,只见女官姑姑一脸担忧,她抬眼看向陆霂尘,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不用了。禾儿没事,暂且不用请陈太医过来了。”
陆霂尘垂眼与姜禾目光相对,声音淡淡,幽深被藏在眼底深处,眼中只有一片宠溺纵容的温柔。
“是。下臣先去栖鸾阁命人打水。”女官姑姑打量了一眼陆霂尘怀中的姜禾,又看了看陆霂尘后,福身行了一礼后迈着快步离去。
“陆姐姐。”姜禾蹭了蹭陆霂尘的下巴,声音软软撒着娇。
“好了,以后去哪里,我都带着你好不好?”陆霂尘一眼就识破了姜禾的撒娇的真正意图,看着姜禾柔声问道。
“陆姐姐最好了。”姜禾紧紧抱住陆霂尘的脖子,看着陆霂尘的下颚眼珠灵动地弯着,像是只终于吃着鱼儿的猫儿。
陆霂尘无奈摇头轻叹,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宠溺温柔的笑意。
阳光下的廊亭阴影中,姜禾的发丝缠绕在陆霂尘月白衣领上,仿佛它们生来便是一体,永不分离。
终于走进栖鸾阁的院子,陆霂尘缓步走进了屋子,将姜禾放在床榻上,岂料姜禾不放手,仍环着陆霂尘的脖子不放。
“先放开好不好?等上完药了,我陪着你好不好?”
“呐……先拉勾。陆姐姐不准反悔,要不然……”姜禾伸出小指,伸到陆霂尘面前,话说到一半,在陆霂尘的挑眉中止住了话头。
“要不然怎样?”陆霂尘反问。
“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告诉爹爹,说你欺负我。”姜禾羞恼地怒瞪着陆霂尘,殊不知此时自己眼角眉梢微红,不像是吓唬人,反倒有几分女儿家的羞赧。
“好。依你。我们禾儿说什么都对。”陆霂尘伸出小指与姜禾小指相勾,被姜禾手指紧紧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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