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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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万和的院子周围就有老鸦在叫。

这些贼鸟不知道为什么，尤其偏爱这附近。

黑虎帮的帮众赶了几次，不但没能赶走这些家伙还成功让自己不少人受了伤。

最终他们只能装作不知道。

只要万巡查不说，由得这些贼鸟嚣张。

房门无声地开了。

万和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的院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咔！

万和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沉着脸看向因为他出现更加欢快的火鸦们。

“我给你们十息时间。”

“十息之后还在这儿的就统统烤了！”

荒神舞睡得很沉，听不到火鸦们嘈杂的鬼叫。

但那不是这些家伙胆敢打搅她休息的理由。

火鸦们瞬间寂静下来，疑惑地看万和。

火鸦王扑棱一下翅膀，确认了万和眼中的杀气。

“呱！”

它丝毫没有维护自己王者尊严的意思，立刻振翅远去。

其余火鸦慌忙跟上。

它们其实要更怕万和一些，但灵智上就远远不如火鸦王。

“总算清净了。”

万和轻轻关上房门，让荒神舞能够更加不受打扰。

他看了看院子的地面，皱起了眉头。

火鸦们盘桓了一晚上，留下的东西可不少。

走到门后拿起附近的扫把开始清扫。

唰。

唰。

这活儿万和可谓轻车熟路。

做起来又快又稳。

他嘴角微微上勾，心情很是愉悦。

没办法，想到荒神舞昨晚的表情他就想笑。

她大概以为万和还会把她从房里扔出去。

被丢到床榻上之后，愣了足足半天。

然后尖叫一声跳起来就想往门外跑。

可惜万大长老牢牢堵在门口。

那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搏斗。

结果早已注定。

不过，万和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大概是小看荒神舞了。

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在过程中格外的凶悍。

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柔弱。

就是事后有点脱力。

嗯，这时候，万大长老必须十六岁。

老？

不存在的。

“公子，你亲自扫地哪？”

胖丫头的房门开了，她一出来，就拢着双手不住的哈气。

看那小表情，明显是巴不得万和说一句不用她。

万大长老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破坏了。

他面无表情地将扫把往胖丫头怀里一塞。

这本来就是这家伙的活儿。

结果她起的跟主人一样晚，还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你这样放别人家里是要喂狗的知道吗？

胖丫头见逃不过去，愁眉苦脸地开始接着万和的扫下去。

“吱呀。”

雪下的太频，院门的门轴有点儿锈了。

开门声音虽然不大，但有些刺耳。

门外已经黑虎帮的帮众清扫过了，干干净净。

两个人影跪在门口不远的地方。

“师父。”

石中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了万和一眼。

他这一声，叫的甚是没底气。

万和刚收下他这个徒弟就跑没影了

石中玉回去禀报他爹之后，大喜过望的他爹当天就大肆采办拜师礼。

有了如日中天的黑虎帮罩着，横断城谁还敢排挤石家这个外来户？

只是第二天连人都没见着。

如果不是莫元山热情接待，石中玉还以为自己就是昨天做了个梦。

当然，这不是他下跪的理由。

毕竟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万大长老有点亏欠他。

可问题是。

昨天万和就回来了，他这个当徒弟的没有第一时间露面！

师者，父也。

认真起来，一个不孝的帽子跑不了。

就看万和在不在意了。

“师父，不怪玉哥。”

跟石中玉跪在一起的自然是万和的另外一个便宜徒弟。

圆脸少女看万和不像生气的样子，大着胆子解释道:“我们俩这几天刚刚成亲，石家事情有些多，一时没得到消息。”

“今天一早得到消息就过来了。”

万和确实不生气。

他都快把这俩便宜徒弟忘了。

出房门的时候就察觉到院子外面有人，不过没想到是他们。

不过……

“你们成亲了？”

他神色古怪。

最近是有什么好日子吗？

怎么他出去一阵子，一个两个的都成亲了。

“是，师父。”

圆脸少女不知道把万和的话领会到哪儿去了，娇羞地斜了万和一眼。

里面还有点哀怨？

“算了，起来吧。”

万和长叹一声。

这女人当初可是连他这个师父都想上的，石中玉哪儿来的错觉觉得自己能驾驭的了？

居然这么快就被人家拿下了。

显然，圆脸少女的家族也知道，下手晚了石中玉就能找到更好的！

“好的没遗传到，坏的继承的一丝不差。”

当年的石中玉，虽然在万和看来一样愚笨，但天赋还是不错的。

如果不是天地大变，至少元婴有望。

现在这些，就剩愚笨了。

没错，石中玉的老爹把关不力，也被万和归到愚笨里去了。

“师父原谅我们了，起来吧。”

圆脸少女用一副立了大功的语气对着石中玉道。

“多亏了你了。”

石中玉感激地回望，含情脉脉。

这他么就离谱。

“下去吧。”

万和不耐烦地挥挥手，半字也不提教导什么的。

就这样子还不得把他气死？

何况，他收这徒弟，本来就是给对方一个狐假虎威的机会而已。

让石家有名义可以借力。

如果是曾经的石中玉还在，自然不止这点情分。

可他的后人，也就这样了。

“我父亲在外面等候，想见您一面。”

石中玉急忙在万和身后叫道。

“不见。”

万和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一个石中玉就够烦的了，还想来第二个？

……

日上三竿荒神舞才起来。

嗯，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万和亲自服侍她下床，桌子上已经摆满热气腾腾的饭菜。

“正好肚子饿了。”

冲洗过后神清气爽的荒神舞，开始不断地将手伸向各种肉食。

万和看着她志得意满的样子，有种吃亏的是自己的错觉。

亏他昨晚因为这家伙的抵抗还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荒神舞注意到万和的视线，脸上一红。

说出来的话却跟脸色大相径庭。

淡定！

南荒女儿，这种事没什么好害羞的！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不去看目不转睛的万和。

只是脸色越来越红，渐渐好像熟透了。

“应该的。”

万和笑了。

南荒人一旦确定关系，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嗯，不守规矩的也有。

不过通常下场不大妙。

“不给我下同心咒吗？”

万和伸出胳膊，征求荒神舞的意见。

永结同心，白首不相离。

听起来好听，其实就是一方对另一方下蛊。

蛊虫雌雄一对，成功之后就会跟人的血肉混在一起。

用巫咒催动，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会死。

堪称殉情的最佳手段。

万大长老很自觉，不用等别人要求。

荒神舞咀嚼的动作停住了。

好一阵子，她才闷闷不乐地道:“下了，但是失败了。”

“要不然你以为后来我为什么突然没了力气？”

虽然下蛊没成功，反噬是不可避免的。

“我没注意。”

万和歉然道。

他是真没注意到，蛊虫是被血种偷偷吃了还是被他焚成了灰烬。

“要不，你再下一次？”

这就纯粹是安慰了。

用于同心咒的蛊虫，一名南荒少女一般也就饲养一对。

养的多了那就有问题了。

果然，荒神舞气鼓鼓地瞪他一眼，无视了万大长老。

毫无杀伤力，万和只觉得可爱。

“要不……”

他试探地看向荒神舞，目光灼灼。

嗖！

荒神舞瞬间就从椅子上蹿了出去，落荒而逃。

路过门槛的时候，被衣摆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她披的是万和的外衣，太大了。

“我就想问问你，我们今天去哪儿玩，至于吗？”

万和莫名其妙地道。

说完这他自己都不信的话，哈哈笑了。

“真的吗？”

荒神乐弱弱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听起来有气无力。

这横断城她们闲着没事已经逛的差不多了。

但自己玩跟有人带着玩是不一样的。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万和信步走到房门前，笑着保证。

他很闲。

白老鬼可能很急，但他很闲！

万大长老已经想清楚了。

算计是不存在的。

不管他做了什么事，他还是他，没有人逼迫。

万和跟白奉仙是最好的朋友，两肋插刀那种。

交托给他的事，赌上性命也要完成。

白老鬼什么都没跟他说，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正因为是我们平等的，所以那家伙才不愿明说吧。”

一些宗门里的小事，白奉仙总不忘强调这是他白大掌门命令你万和去做的。

玩笑而已。

但涉及大事，他就绝不会这样。

纵使万和不觉得有什么，那家伙也会觉得那种做法会让友情变味。

就像白老鬼了解万和，万和同样了解他。

万大长老所谓的纠结，其实只是不赞成白奉仙做事的方法而已。

白奉仙的坚持，在他看来就是不坦诚，不直接。

当初明明跟他直说就行。

“当然，变数太多。”

“我这面虽然没有问题，白老鬼也可能是考虑到他那面有可能出问题。”

谜底还没有揭开，万和不知道白奉仙需要他配合什么。

更不知道对方的目的。

“所以我天天玩也是合理的吧？”

反正该着急的是白奉仙。

“那，那我们去……”

荒神乐想了半天还没想好。

扭扭捏捏的样子跟平日里大相径庭。

“发烧了？”

万和看着她通红的脸，奇怪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这家伙大冬天掉水里都没事啊？

难道就是那次的后遗症？

可她昨天明明还生龙活虎。

“啊！”

荒神乐短促地叫了一声，跳起来躲开了。

“哼！”

荒神舞凶狠地瞪万和一眼，把妹妹拉进她们俩的屋子，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总觉得她们俩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万和摸了摸下巴。

小姨子不再疯癫是好事。

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明白，一时又想不起来。

“算了。”

“你们不出去，我自己出去溜溜了啊？”

万和提高声音，见半天没有人回答，摇摇头走了。

万精精不在，说不定是找小胖子炫耀他的新玩具去了。

如果他在……

这院子现在应该不会这么平静吧？

万和说不准万精精看见荒神舞从他房里出来会是个什么反应。

只能庆幸自己带礼物回来是神来之笔。

南荒圣女似乎也一早就出去了。

余采柳，更是不知道去哪里了，万和从回来就没见到她。

不过他也不关心。

一时慈悲，本来就没准备管这女人一辈子。

“万巡查？”

万和的院子是贵宾专用的客舍的缘故，周围路上人并不多。

他拐过一个路口，就听到有人不确定地叫他。

那是一个中年人，打扮的还算富贵，怀中抱着一个剑匣。

“你是？”

万和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看着对方的眉宇觉得有点熟悉。

他更熟悉这种套路。

看对方抱着剑，就知道对方是一名刺客。

叫完名字，接下来就该过来给他一剑了。

虽然对方看上去没有杀气，但刺客最擅长的就是这一点！

果然，中年人小跑着朝万和冲了过来。

“我是石中玉的父亲。”

他自我介绍道。

“石中玉？”

万和默默放下了拳头。

怪不得看着熟悉。

如果不是万大长老成熟稳重不会轻易出手，他徒弟就要没爹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万和淡淡地道。

他放慢了脚步，继续往前走。

他已经说过不见了，这中年人还锲而不舍。

“小儿顽劣不堪造就，还得请万巡查多多费心。”

大冷天的，中年人却出了一头汗。

他讨好地双手递上手中的剑匣:“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万和停下了脚步。

他伸手轻轻搭在剑匣上。

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透过剑匣尚且如此，这是一把凶剑。

因此万和才将中年人看成了刺客。

“石……家主是吧？”

中年人尴尬地点了点头。

他跟儿子一个名字，怨不得别人不好叫。

“东西我收下了。”

万和朝着中年人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看着这一个又一个石中玉，心中难免不大开心。

尽管万和没有给中年人任何承诺，中年人还是松了口气。

送礼，不怕别人说什么，就怕别人不收。

“这是我家传的宝剑，也只有万巡查这等人物才配得上它！”

不过总共没说上几句话，中年人还是有点不大满足，又在后面高声补充了一句。

鼓吹礼物价值，抬高身份，这点万和理解。

但他还是想笑。

这样一把凶剑，想必石家已经没人敢用了吧？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干脆地送给他。

毕竟……

凶剑妨主！

压制不住凶煞之气，经手的剑客下场一般都很惨。

所以说，这中年人送这种东西给他也不知道是想讨好他还是激怒他。

如果不是被燕王世子手下那个剑客激起了回忆，万和根本不想接这把剑。

他压制的住不见得就乐意去压制。

“等等……”

“石家家传的宝剑……”

万和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他慢慢举起剑匣，横在眼前。

呼！

一股煞气直扑他的面门，让他一瞬间好像看见了尸山血海。

万和微一摇头，将其驱散。

他慢慢打开剑匣，里面有一柄形式古拙的长剑。

剑长三尺三寸，做鞘的凤栖木色泽已经暗淡。

吞口上的龙皮泛着诡异的血红色。

万和不用拔出来，都知道这就是当初自己送给弟子防身的那把剑。

天刑。

锵！

天刑剑陡地从剑鞘中跳出半截。

森寒之意扑面而来。

这把剑在剑匣之中尚且杀意沸腾，此刻见了天日立刻就想弑主！

“你飘了。”

万和面无表情地伸手。

闪电一般抓住天刑剑，一把将它摁了回去！

天刑剑抖动不休，半晌方才平静。

曾经能被称作神剑，这把剑自然是有剑灵的。

现在，它在，也不在。

连万和这个老主人都认不出来，跟没了也没什么区别。

“已经不能称之为剑灵了。”

万和默默感受，天刑剑里只余一团混乱的意识。

狂暴，血腥，混杂着无数的煞气。

“所有叫石中玉的都是笨蛋吧？”

天地大变，没有了灵气，天刑剑的剑灵本来就该慢慢消散的。

万和也从来没想过还会重新看到它。

但从这把剑现在的状况看，他那弟子当初应该是四处采集煞气，代替灵气养剑。

这样才能让剑灵维持下去。

可惜煞气多了，驳杂不堪，剑灵慢慢受到影响。

总有一天连石家人也不认了。

“于是石家人应该开始用族人血祭天刑剑。”

通过秘术，让天刑剑仍然服从于石家。

万和摸了摸鼻子，不大记得自己有没有教过石中玉。

这些法门，他脑子里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也许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小子偷偷听到了？

“可惜最终，石家已经没有一个人还能使用这把剑，就被当成礼物送人了。”

道理很简单，如果石家还能挥动天刑剑，有什么大敌也一剑杀了，犯不着逃到北境。

“那笨徒弟当初拼了命寻找煞气滋养天刑剑，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够完完整整还给我吧？”

煞气岂是那么好接近的？

不过他没想到后人随随便便就把剑送出去了。

好在送的还是万和。

兜兜转转，天刑剑最终还是回到了万大长老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