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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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外，一队兵马将赵姬家堵得水泄不通。生怕事出意外孩子被当兵的掳走，赵姬赶紧连人带被将赵政紧紧地搂在怀中。与赵姬不同，因知道来者是自己人，刘老医师倒显得异常淡然。

“刘爷爷！”

一个身披战甲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喊了一声，随后便翻下马来朝刘老医师走去。

“刘爷爷！”年轻人抱拳跪倒拜道。

刘老医师忙将小将扶起，笑眯眯地回应道：“哈哈哈……我儿真是雄姿英发，越发地像一个小将军啦……哈哈哈哈……”

小李子，具体姓名不详，赵国人氏，祖籍今河北邢地，由于家中变故，随之举家迁徙到太行山腹地地区。由于前些年秦赵长平之战且自家离战场又不是很远，所以在大山深处偶遇两军兵士也就算不得什么新鲜之事了。

一天，小李子和往常一样到山中砍柴。和寻常十一二岁的男孩儿一样，生性好玩儿的小李子在大山中一会儿戏水捞鱼、一会儿爬树掏鸟儿、一会儿又采摘野果儿玩儿得不亦乐乎。原本只需半个时辰便可以干完的活儿，小李子却整整用了大半天。也许是天佑小李子，老天爷还不想让天真无邪的小李子过早地经历血腥与残酷，就在小李子逍遥快活之时，噩梦已悄然降临到他的家。

一大早儿便出了家门的小李子直到临近正午才意犹未尽地背着柴禾堆往家走去。走进院子内，将背上的柴往院子里随意一堆，小李子便习惯性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爹、娘，我回来了！”

若在寻常，此时屋子里应该有人应上一声，然而今天却没有一人搭话。

“难道都出去了，不在家？”

小李子一边从自己的怀里一把一把地往外掏野果子一边嘀咕着。

“姐姐，爹娘呢？”

将杂七杂八的东西丢在院子中的小石桌儿上后小李子又冲着屋内喊叫了一声。

连续叫了两声屋内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小李子开始纳闷儿起来。

“没有道理啊，人呢？”

心中有些犯嘀咕的小李子把东西放好后便径直向屋里走去。山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儿对血腥味儿极为敏感，没走几步，小李子便察觉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儿。

“难道今天又有了收获了，爹娘和姐姐正忙活着收拾猎物没工夫搭理我？”

小李子仰起头对着屋子的方向抽了抽鼻头儿嗅了一嗅，然后舔了舔嘴唇心中暗道。

“嘿嘿……看来今天又有的吃啦！”

一想到吃，小李子咧嘴一笑，擦了擦不知何时流出来的哈喇子，便猴儿急的往屋里走去。

随着血腥味儿越发的浓重，小李子的双脚终于迈进了没有任何动静的房屋内。平日里神经大条惯了的小李子在刚进房门的那一刹那间，除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并没有发觉到什么异样，但等到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阴暗草屋内的光线后，眼前的场景让这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彻彻底底地呆住了。不知过了多久，站在草房门口的男孩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极为简陋的茅草屋内，原本就不多的瓶瓶罐罐被砸的稀碎。如同小溪一般的鲜血分别从里屋和外屋的土炕上流淌了出来，在屋子的中间汇集成了一潭鲜艳的红色小湖。鲜红的小湖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似乎真的产生了一片一片的涟漪，让人的心不禁为之一颤。随意散落在地上的陶片就如同一座座巍峨的大山，映衬着红似烈火般的血河、血湖，像极了浓缩版的长平之战战场。

小李子做梦都没有想到家中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弯下身子捡起了一块沾满鲜血的陶片，强忍着心痛苦的小李子眼含泪水缓缓地将头转向了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土炕。

“爹、娘！”

随着一声极为凄惨的叫喊声，小李子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土炕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那凄厉的哭声在巍峨的太行山中随风飘荡着。

浑身沾满鲜血的小李子坐在炕上抱着爹娘泣不成声，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李子看着地上的血水，突然脑子一闪想到了姐姐。将爹娘的遗体摆放整齐后，小李子几乎是从炕上摔下来连滚带爬地向着姐姐的里屋挪去。此时的小李子浑身沾满了鲜血，原本白皙的小脸儿在这时也被弄得如同刚扒过皮一般狰狞恐怖。

尽管里屋距离外屋的土炕也没有几步，但是布满陶器碎片的地面，如同是一条长满荆棘的鸿沟，将小李子和他的姐姐阻隔开来。几近疯狂的小李子直接选择了无视，直接用血肉之躯碾压了过去，沿途中的土陶碎片被他压得啪啪作响，有些块儿大的碎片直接被爬过去的小李子硬生生地压成了无数的小碎块。待到小李子极为艰难但又非常迅速地爬进里屋的那一刻，小李子原本还有些惶恐的脸彻底地扭曲了起来，整个人也彻彻底底地疯狂了起来。

小李子不顾疼痛，极为痛苦地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地走到姐姐的炕前，随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姐姐，小李子的脸也就越发的扭曲、狰狞、恐怖了起来。

小李子的姐姐此时瞪着眼睛歪在土炕之上，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块黑色的布头。而此时的小李子，原本天真无邪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之色，他，愤怒到了极点。

小李子看到姐姐惨死的样子后并没有像方才那样嚎啕大哭，而是选择了把痛哭藏在了心里，小李子的心智在他看到姐姐惨死后死不瞑目的样子的那一刻起得到了升华。

轻轻地坐在姐姐的炕沿儿，小李子忍受着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痛苦极为吃力地掰开姐姐冰冷僵硬的小手，将其手中的黑色布头轻轻拽出。小李子拿起这块黑色布头放到眼前仔细地端详了起来，他自然是明白这块黑色布头是姐姐临死之前从歹人的外衣上撕扯下来的。这块布头儿对他日后寻找仇人是极其重要的，但他也明白，单凭这块布头想要找到残暴地杀害自己全家的仇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小李子只好无奈的把黑布头仔仔细细地叠好后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站起身来揉了揉已经哭得通红的双眼，此时小李子脑子异常清晰，他知道，此时已不是伤心落泪的时候。

此时正值盛夏，家人逝去已有多时。小李子知道，如果再不埋葬，等到尸体开始腐烂后便不好处理了。至于村民，小李子断定已经没有什么活口了。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残暴无道的事情来，决计不是几个人所为，因此他知道指望不上任何人了。

随着时间悄然流逝，原本顶在头顶上的太阳快要落山了，隔着窗户看了看开始逐渐黑暗的天空，小李子终于开始为自己的家人准备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