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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满人混蛋多!”
肃顺的这句著名言论,固然是让咸丰朝的曾国藩、江忠源和史荣椿等汉人能臣大大出了一口恶气,砍掉同族钱粮供应前线将士的疯狂举动,也救了满清朝廷一时的燃眉之急。然而却彻底得罪了几乎所有的满人和旗人,把自己推到了整个满清八旗的对立面,也帮慈安、慈禧和鬼子六发动的祺祥政变奠定了雄厚的群众基础。
也正因为如此,在无数八旗满人的支持拥戴之下,两宫太后和鬼子六联手在二月二十七这天发动的政变当天就获得了基本成功,让政变集团顺利控制了北京内外九成的各处要害,也迅速逮捕了肃顺等人留在京城的所有重要同党,同时关闭九门封锁消息,使得肃顺等人在同日傍晚已经抵达了密云的情况下,仍然还不知道京城中发生的变故,错失了挽回败局的最后机会。
是夜,肃顺与载垣等顾命八大臣住宿于行馆之中,尽管纸里包不住火,京城中出了问题的传言已经通过一些秘密渠道传到了距离京城只有一百六十里的密云行在,却因为载垣和肃顺等人太不得满人之心,掌握这些渠道的满人谁也不肯向他们报告消息,不少人还暗中祈祷传言不假。所以直到二月二十八的清晨,顾命大臣集团竟然还不知道京城生变!
最后,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竟然还是吴超越此前派到肃顺身边的郭嵩焘抢先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才让载垣和肃顺等人有了一些警觉,提前做了一些防范措施。
郭嵩焘能够提前发现异常是托了湖北情报局特务的福,之前为了让郭嵩焘在热河方便打探咸丰大帝的病情消息,吴超越特地让自己麾下的天才特务张德坚从湖北情报局里挑选了几个精干特务给郭嵩焘做帮手。结果这些特务在热河虽然没有派上用场,却也一直跟在了郭嵩焘的身边,一起加入了扶灵回京的队伍。
二月二十七的晚上,因为天降小雨的缘故,为了防止帐内积水,随行文武官员的临时行营被安排在了密云行宫附近的一处高地之上,郭嵩焘和湖北特务也全部住在这座行营之中。结果到了第二天清晨时,当道路南面突然出现了一支军队后,郭嵩焘和湖北特务便马上发现了这一情况,也在准备继续出发的同时稍微打听了一下这支军队的来历。
打听到的消息开始并没有引起郭嵩焘的警觉——行营侍卫告诉负责打听的湖北特务,说那支军队是醇王爷的队伍,奉了两宫皇太后的懿旨前来迎接咸丰大帝的梓宫。结果郭嵩焘对此虽然没有在意,一个擅长情报分析的湖北特务却发出警告,“大人,情况不对,这支军队来得很古怪。”
“怎么古怪?”郭嵩焘随口问道。
“来的时间不对,这会天才刚亮,这支军队就没有任何警觉的到了密云,说明这支军队肯定是昨天晚上连夜行军而来。”
湖北特务指出道:“迎接先皇梓宫回京,不管是将领士卒,都应该以庄重肃穆为上,从上到下都不能有任何的失仪失态之处。连夜行军,那怕是我们湖北的抚标都不可能做到仪表衣着保持完整,更别说其他军队。所以按常理来说,这支军队应该在远处停下来稍做休整,整理衣服容貌,然后再列队上前。”
“但是大人你看,这支军队的队列并不整齐,很多士兵衣服上还有泥浆,所以小人认为,这支军队不太象是来迎接先皇梓宫,而是应该有其他目的。”
觉得湖北特务的分析有理,郭嵩焘便也生出了一些警惕,赶紧随着特务观察情况,结果不看还好,居高临下的往四处一看之后,靠收集情报吃饭的湖北特务又很快通过望远镜发现,不但南来这支军队情况不对,就连走在扶灵队伍最后的察哈尔骑兵有在秘密备战的迹象。郭嵩焘闻报不敢怠慢,赶紧跑到了正准备去迎接醇王爷的载垣和肃顺等人面前,象他们报告了自己麾下特务的发现。
“醇王爷的军队来得古怪?僧格林沁的军队似乎在秘密备战?真的假的?”
肃顺对郭嵩焘的报告将信将疑,另一边的端华却不耐烦的催促道:“醇王爷到底是来干什么,见面不就不知道了?快走吧,醇王爷带有皇上的诏书,我们该去迎接了。”
“迎接诏书?”郭嵩焘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想起了一个历史典故,忙提醒道:“肃中堂,端王爷,你们不能去迎接,别忘了汉高祖伪游云梦之事!”
得郭嵩焘提醒,也算是饱读诗书的载垣和肃顺等人这才突然想起刘邦抓韩信的故事,脸色也都一变,然后郭嵩焘求得肃顺允许,又附到肃顺耳边低声说道:“肃中堂,可以找个借口请醇王爷到先皇梓宫面前宣旨,这里都是你们的人,就算有什么意外也不怕。”
肃顺点了点头,忙对载垣和端华低声说了郭嵩焘的建议,已经有了些警觉的载垣和端华一听叫好,赶紧一边调集侍卫加强保护,一边派人回复醇王爷,说自己们正在为咸丰大帝扶灵,无法亲往迎接,请醇王爷到咸丰大帝的棺材前宣读圣旨。
假金最怕火炼,载垣等人不试还好,一试之下醇王爷果然立即原形毕露,不但断然拒绝来灵前宣旨,还一再声称说是两宫皇太后和祺祥大帝给载垣和肃顺等人的封赏圣旨,要求载垣等人到他的面前跪接诏书。
载垣等人疑心更生的同时,在高处观察的湖北特务却又跑来给郭嵩焘报警,说是醇王爷的军队也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郭嵩焘赶紧又把消息报告到载垣和肃顺面前,载垣闻报大惊,“醇王爷想干什么?”
“王爷,不能犹豫!”郭嵩焘忙提醒道:“请立即下令全军备战,准备保护先皇梓宫!不然醇王爷真要是先动手,我们就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载垣醒悟,赶紧以首席顾命大臣的名誉下令全军备战,然而就在前锋营、骁骑营和八旗步兵营等护灵军队匆匆备战时,那边醇王爷的军队中则走出一骑,拿着一道诏书到了前方向护灵军队朗读,位居第一队的前锋营和神机营也顿时一片大乱。
“王爷,不好了!两宫皇太后颁布诏书,要解除你们顾命八大臣的一切职权,还要醇王爷和僧王爷接管护灵军队!有违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前队传来的消息让载垣和肃顺等顾命八大臣当场就面如土色,而更加糟糕的是,因为满清朝廷两百多年来相当成功的奴化洗脑,也因为载垣和肃顺等人的不得满人之心,第一队的前锋营和神机营竟然很快就开始出现逃兵,导致人心更加慌乱。
与此同时,僧王爷那边也有了动作,三千察哈尔骑兵一边高喊着奉旨擒贼的口号,一边保持着严密队形小跑逼近走在第四队的八旗步军营,导致八旗步军营的队伍也迅速出现了慌乱和混乱。
从没上过战场成了肃顺和端华等顾命大臣此时最大的致命伤,让他们在这个关键时刻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好在载垣勉强还有点军事经验,又迅速接受了郭嵩焘的建议,一边派人传令各营,声称醇王爷和僧王爷谋反,一边命令各营严守阵地,坚决打击试图靠近阵地的所有敌人。
这么做的作用仍然不大,察哈尔骑兵和醇王爷从京城带来的军队一直都在缓缓推进,一边高喊着奉旨擒贼的口号,一边不断逼近护灵军队的阵地,彼此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关键时刻,郭嵩焘虽然低声建议载垣下令开枪,然而载垣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自己的满人身份,不忍见同族相残迟迟下不定这个决心。然而载垣心慈手软,僧王爷那边却是毫不留情,突然一声令下,三千察哈尔骑兵立即发起轮流冲击,冲到了八旗步军营的阵地近处开枪射击,打响了武力夺权的第一枪。
僧王爷麾下骑兵的枪法一如既往的烂,第一轮枪击连十个八旗步军营士兵都没有打死,不过这也足够了,足够让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八旗步军营将士一片大乱了,而再等察哈尔骑兵轮流冲击上前不断开枪时,八旗步军营的士兵虽然也有一些人开枪还击,更多的士兵却选择了撒腿逃命。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护灵的文武官员竟然纷纷撒腿逃向了没有遇敌的侧翼,还有一些官员一边跑一边喊,“载垣谋反!肃顺谋反!快跑啊,帮着他们谋反要株连全家啊!”
看到这样的乱象,又听到这样的喊话,本来就是措手不及的护灵军队当然更是一片大乱。同时醇王爷这边也果断下令开枪,乒乒乓乓的和前锋营、神机营打成一片。
见此情景,郭嵩焘顿时就明白载垣和肃顺等人已经必败无疑了,考虑到自己和鬼子六三兄弟结下的深仇大怨,郭嵩焘也马上决定乘乱跑路。但郭嵩焘也还算有点良心,逃命前先对肃顺打了招呼,说道:“肃中堂,事已至此,如果醇王爷和僧王爷真的发起冲击,你们的军队又挡不住,下官就只能是准备逃回湖北了。如果你有什么话要带给我们吴抚台,请现在就说,下官一定转告到吴抚台的面前。”
肃顺没有强迫郭嵩焘留下陪自己送死,盘算了一下过后,肃顺还说道:“告诉慰亭,平定长毛事大,如果我真有什么不测,别管我,先出兵安徽逼长毛放弃北上。他是地方重臣,又和西太后有一定关系,我的事应该不会牵连到他。”
郭嵩焘惊讶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肃中堂,你不希望吴抚台想办法救你吗?”
肃顺迟疑了一下,说道:“告诉慰亭,如果他能说服西太后不杀我当然最好,但绝对不能动武,他麾下的军队是大清朝廷平定长毛的唯一指望,他如果和朝廷武力相见,大清江山就真的完了。”
郭嵩焘沉默,先替吴超越向肃顺磕了三个头,替吴超越感谢了肃顺这七年多来的眷护提携大恩,起身后又向肃顺重新跪下,重重顿首三下,然后才说道:“肃中堂,这三个头是下官向你磕的,你是大清的真中堂。”
肃顺惨然一笑,挥手说道:“去吧,再替我给小兔崽子带一句话,我这辈子最得意的是,就是没看错他,没白疼他。”
郭嵩焘告辞离去了,去和几个湖北特务商量如何乘乱逃走了,僧王爷那边却迫不及待的下令全军冲锋了,在洋人面前不堪一击的僧王骑兵也象突然换了一支军队一样,高举着马刀威风凛凛的呐喊冲锋,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冲溃了第四队的八旗步军营,直接杀到了载垣的指挥阵地面前,载垣迫于无奈,只能是硬着头皮指挥穿着黄马褂拿着冷兵器的御前侍卫迎战。
战斗的结果毫无悬念,僧王爷麾下的察哈尔骑兵战斗力蜕化得再是严重,也怎么都比娇生惯养的御前侍卫强,在僧王爷的火枪和马刀面前,平时里战斗任务基本上就是站岗抓官员的御前侍卫很快就土崩瓦解,逃得到处都是,载垣和肃顺等顾命八大臣也迅速被包围在了咸丰大帝的棺材旁边。
顾及到装载咸丰大帝发臭尸体的棺材,僧王爷倒是没敢贸然发起进攻,然而当醇王爷在僧王骑兵的接应下来率领军队到咸丰棺材面前时,醇王爷却没有那么客气,一边大声喝令肃顺等人跪下,一边亲自捧起了慈安和慈禧发布的诏书念诵,历数载垣和肃顺等人的种种跋扈罪行,喝令士兵上前拿人。
只有寥寥几个侍卫舍命拦在前面保护载垣等人,不过在醇王爷亲自下达了格杀令后,这几个忠心侍卫也很快就被同族乱刀砍成了碎片,走投无路的载垣、端华和穆荫等人被迫选择束手就擒,惟有肃顺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亲自挥刀反抗,结果肃顺手的钢刀很快就被僧王爷亲自挥鞭抽落。士兵蜂拥而上,把肃顺按住捆好再拉起来时,对肃顺积怨已久的僧王爷在深恨之下,忍不住又是重重一鞭抽在了肃顺的脸上,咆哮道:“逆贼!你不是把吴超越那个狗蛮子当宝吗?他现在在那里?叫他来!叫他来啊!”
“呸!”重重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后,肃顺鞭痕高肿的脸上露出冷笑,道:“僧格林沁,慰亭如果真在这里,你敢这么对本中堂?怕是慰亭瞪一瞪眼睛,你就得象在八里桥一样,直接尿了裤裆吧?!”
“奸贼!”
被戳中心头伤疤的僧王爷恼羞成怒,接连挥鞭猛抽肃顺,肃顺昂首以对,任由僧王爷如何抽打也不肯开口叫一声疼,求一声饶,心里只是默默念叨,“慰亭,你如果真要替我报仇,就一定要用朝廷的规矩手段,千万别用军队,千万别!”
和历史上一样,肃顺和载垣等人被押到了京城之后没过多久时间,在没有经过任何审讯盘问的情况下,以慈安、慈禧和鬼子六为首的政变集团就迫不及待的下旨,令宗人府用白绫绞死了载垣和端华,革除景寿、穆荫、匡源、杜翰和焦祐瀛五人的所有官职爵位,咸丰朝军机处的不倒翁穆荫还因为在朝中势力过大,被政变集团发配到了新疆。而把政变集团和八旗满人得罪得最狠的肃顺下场最惨——被政变集团下令押赴菜市场当众处斩!
处死肃顺这天,京城里绝对算得上是万人空巷,从宗人府通往菜市口道路上里三层外三层,到处都是看热闹起哄的京城百姓,还有无数的旗人用臭鸡蛋和烂白菜等垃圾不断乱砸肃顺的囚车,一边砸一边骂,“还我的钱粮!还我的钱粮!害老子饿肚子,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最精彩的还在刑场之上,当着无数京城百姓众目睽睽的面,受命监斩的惠亲王惠老王爷和僧王爷一个笑得比一个开心得意,僧王爷还当众向肃顺问道:“肃顺,你可还记得?当初就是在这里,你负责监斩了被你一手陷害的柏葰柏中堂,当时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会有今天?”
“呸!”
肃顺的一口浓痰差点没喷到僧王爷脸上,然后肃顺怒吼道:“老子杀柏葰,是为了大清的朝廷法度和大清的江山社稷!问心无愧!你们这帮篡政夺权的乱臣贼子为了私利杀我,我看你们今后有什么面目去见先皇,去见大清的列祖列宗?”
怒吼着,肃顺继续大骂僧王爷不止,还再次当众揭露了僧王爷被洋人吓得尿裤子的丑态,并嘲笑惠老王爷信誓旦旦与京城共存亡,结果在洋人面前只撑了一个多时辰就撒腿逃命的丑行。更大骂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的无耻卑鄙,阴谋篡权,架空祺祥母鸡司晨,恶毒诅咒慈安、慈禧和鬼子六全都不得好死,死后也要被掘坟鞭尸,裸尸喂狗!
被肃顺骂得恼羞成怒,又害怕肃顺当众抖出鬼子六和慈安在深宫密会的事,惠老王爷和僧王爷也没敢耽搁,时刻还没到就一起大吼道:“时辰已到,准备行刑!”
再接下来,历史上清楚记载的一幕发生了,不管刽子手如何的毒打强迫,肃顺就是坚持不跪,惠老王爷和僧王爷见了更是大怒,干脆喝令刽子手用铁锤把肃顺的双腿打断,铁锤敲击间,肃顺的大骂丝毫不歇,围观的八旗满人也不断发出阵阵叫好声音。
终于,在两只小腿的腿骨都被活生生砸断之后,肃顺终于还是大骂着被按跪在行刑台上,然而就在惠老王爷和僧王爷狞笑着准备下达行刑命令时,人群外却突然传来了匆忙慌张到了极点的声音,“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啊——!”
“刀下留人?!”
清楚听到了这一喊声,惠老王爷和僧王爷先是惊讶的对视了一眼,然后马上不假思索的大吼了一句,“时辰已到!行刑!!”
怒吼着,生怕夜长梦多的惠老王爷和僧王爷还一起抓起令箭,重重摔在监斩台前,就是吃这行饭的刽子手也不犹豫,马上就挥动鬼头刀,重重砍在了肃顺的后颈之上……
“两宫皇太后懿旨!刀下留人!刀下留人——人————!!”
惊慌得完全不象人声的声音传来时,惠老王爷和僧王爷才愕然听到,这道免杀令竟然是来自慈安和慈禧的直接命令,也下意识的想要阻止行刑。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血光飞溅间,肃顺的首级已然滚落在行刑台上。
再接着,在无数八旗满人的如雷欢呼声中,也在惠老王爷、僧王爷惊讶的目光中,慈安和慈禧最宠爱的心腹太监安德海领着一队侍卫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看到肃顺的人头已经落地,安德海顿时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身颤抖得就象在打摆子一样,颤抖着哭喊出了一句,“肃中堂!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安公公,出什么事了?”
僧王爷走了过来,一边搀安德海起身,一边惊讶的询问原因,结果安德海却用颤抖的手指住了僧王爷,歇斯底里的疯狂吼叫道:“僧王爷,你们闯大祸了!闯大祸了!你们今天杀了肃中堂,搞不好明天就得给他陪葬!”
有科学家的实验表明,生命力顽强的人在身首分家之后,仍然还能保持片刻的意识。肃顺大概也是这样,听到了僧王爷和惠老王爷要给自己陪葬的话后,肃顺一直圆睁着的眼睛才缓缓闭上,神情中却又出现了一丝担忧……
“肯定是慰亭!他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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