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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指烙
第十三节选定七十六号
谁在叫天天,是天天回来了吗?可怜的孩子,快让我看看。一位不到五十岁的大妈听到喊声,走过来问。她拉着梅双的手说:天天啊,这些年跑哪儿去呢?让你妈妈和我好担心好想啊!来,快让大妈看看。嗯,就是有点矮,八成是没营养的缘故。
梅双迅速纠正说:大妈,我不是天天,我是天天的好朋友。
你不是天天,那他怎么在这儿叫天天呢?大妈立即松开手失望地问。
天天回封江一天多时间,手机一直打不通啊,把我急死了。梅双说着直跺脚。
大妈吃惊地问:她说回来了吗?她回来一定会来找妈妈的,这孩子怎么现在才回来找妈妈呢?
徐无边看着大妈如此说,上前一步问:她妈妈怎么啦?
疯啦!大妈说着眼泪流了出来。可怜的人,生下天天的妹妹就疯啦。
梅双赶紧拉着大妈的手,急切地说:到底怎么啦?大妈,你快给我们讲讲。
大妈来到一堆水泥板上坐下,她用长满老茧的手拢一拢被风吹散的头发。徐无边赶紧拉她起来,说:大妈,水泥板上是湿的,冰冷,你还是去我车上坐吧。
梅双扶着大妈走到车门前,大妈转身往回走:这么好的车子,我进去坐不合适吧。
大妈,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天天的邻居大妈,也是我们的邻居大妈。请问你贵姓?
我姓潘,叫潘菊丛,和天天一个姓,你们叫我潘妈好了。
对,我们的。梅双插着话,双手紧握大妈的手。上车坐吧,潘大妈,快给我们讲讲天天妈妈的情况。
潘菊丛坐定,重重地叹息一声:唉,说来话长,苦命啊!我苦命的妹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苦命的女人。她边说边陷入回忆中。
那一年腊月二十四,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天地一片雪白,雪花飘啊飘,将整个城市裹得如一块白布,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街上行人稀少,不到下午三点,各店铺都关门回家过小年。潘菊丛将小店收拾妥当,她低着头正准备将锅里的水往门外倒,却看见一双皮靴子立在门口,她迅速端正锅抬头看:一位少妇身穿一件咖啡色貂毛大衣,头上围着一条中国红围巾,一只手拧着一个旅行箱,一手牵着一位小女孩站在她的店门口。女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身穿一件粉红色羽绒服,脚穿一双粉红色雪地靴,头上戴着一顶粉红色的线帽子,一条粉红色围巾将整个头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她站在门口看着饺子,一双祈求的眼睛看着她,又看看少妇说:妈妈,我好饿,我想吃饺子。
少妇拉着女孩的手说:走吧,人家要关门了。
女孩挣脱少妇的手抓住店门把手说:不嘛,我就要吃饺子。女孩看到还没有收拾的饺子,用舌头添添嘴唇。
少妇脸色很难看,严厉的眼光让女孩子有所收敛,命令:走,天快黑了,等我们找到住处再来吃。
潘菊丛看着孩子饿得可怜,将女孩拉进屋,说:妹子,快进来坐。孩子饿了,我来煮饺子你们吃。她说着将女孩的小手放在火炉上,快烤烤,瞧这小手冻的又红又肿。她抬头看见少妇还站在门外,一把将她拉进门。
少妇很拘谨,问:今天是小年,你不是要关门回家吗?她站在屋中间行李箱不知往哪儿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潘菊丛指着屋角说:将箱子放那儿吧,你们娘俩先在炉子上烤手,我马上煮饺子。她说着打开煤气灶,边煮饺子边问:妹子,听你口音好像是外地人。
少妇看到她如此热情,冷漠的脸上有些许笑容回答:是的哪你这是要去哪儿?这么大的雪天,还带着一个孩子,多冷啊!走亲戚吗?
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走到大明路来了。少妇一脸的疑惑。敢问大姐你们这儿有房子出租吗?
潘菊丛正在往锅里下饺子,她盖上锅盖,看着少妇的脸说:妹子,不瞒你说我隔壁就有一套房子空着,不是出租而是卖。只是,只是……
少妇听说有房子,显得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嘴对着双手直吹气,她急切地问:只是什么?大姐,快说啊。
潘菊丛很神秘地说:听说那房子门牌号不吉利。
少妇感到无比奇怪问:怎么个不吉利呢?一个门牌号有那么神吗?不就是一个号吗?她走进炉子边,帮助潘菊丛加调料。
潘菊丛给煮开的锅加点冷水,关上锅盖,盯着少妇说:妹子,我看你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最好不住那屋。说来奇怪,凡是住进去的人都发生好多不幸都搬离了。
哪有这么离奇的?大姐,快告诉我叫什么号?少妇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风水也知道一二,但就是不相信一个门牌号能把左右一个人的命运吗?在南方,她住的门牌号是五二0,可是还是分开了。
七十六号。我打听过,听说是国民党特务住的七十六号,整死了不少人,有冤魂鬼怪。
哈哈哈,笑死我了。少妇听她说出如此荒诞的理由,大笑了起来。
妹子,你笑起来真好看。告诉你这条街的人都在说呢,信不信由你。
我才不信这些鬼话。大姐,七十六号只是一个牌号,全国有多少七十六号啊。那是国民党投降派在上海法租界极思菲尔路七十六号设立特务总部,简答七十六号。与封江大明路七十六号有什么关系嘛。你帮助联系一下卖主,我想买。少妇一改刚才的凝重,脸上挂满兴奋。她端起煮好的饺子放在女孩面前:吃吧,宝贝,我们有房子住了,不用再在外面找房子,这大冷天把我的天天冻坏了。
女孩也显得无比高兴:是吗,妈妈,外面太冷了。
是的。少妇说着摸摸女孩的脸蛋,快吃吧。她说完转身对潘菊丛说:大姐,遇到你真是好运气。这大雪天,我们找了好几条街也没找着房子好的。
我问问。我还听说这房子因为邪气太重,卖很便宜。
是吗?多少平米?多少钱?少妇更加激动地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因为由于激动而跑到门外,望着老天,双手伸向空中接住雪花。
瞧把你乐的,饺子快凉了,趁热吃吧。咱们丑话说到前头。如果你住进去运气不好,可不能怪我啊。
少妇转身冲进屋抱住潘菊丛:大姐,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不会。绝对!她说着在她脸上叭一口。
看把你乐的。好,就冲你这乐劲,我回头给你联系。你们快吃吧,我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我回去做饭呢。潘菊丛说着,突然拍打自己的头:看我急着赶你们走人,我得问问妹子,今天晚上住在哪儿呢?
这几天,我们住宾馆呢。女孩吃完站起来回答。
这要得多少钱啊?不过,一看你们就是有钱的人。潘菊丛看着她们母女这一身穿着,想想也不是普通人家。这少妇还有学问,说话也文雅懂很多东西。可能就是文化人才不信鬼才不信邪门歪道。
大姐,我们也没有多少钱,所以也不敢长住宾馆,想尽快找到房子搬出来。那我们先走了。她说着拧起行李箱,拉着女孩往外走。
妹子,行李箱拧着也不方便,放在店里吧,明天直接搬进那房子。潘菊丛是个热心快肠的人,想的很全面。
少妇毫不犹豫地说:还是拧着吧,里面有我们的换洗衣服呢。
女孩走出门对着她弯腰鞠躬:谢谢!她不知道怎么喊,扭头问妈妈:妈妈,我是叫姨妈还是阿姨?
当然叫姨妈啦。少妇告诉女孩时,又问潘菊丛:大姐,我们都成熟人,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呢?
潘菊丛正准备锁门,手里拧着一袋饺子笑了笑说:也是啊。我姓潘,叫潘菊丛。
什么?少妇一双眼睛挣得特大问:大姐,真的姓潘吗?我姓潘,我叫潘菊红。她说着紧紧抱住她。
潘菊丛两手都拧着东西,被她双臂抱着无法动弹。她也乐哈哈地说:打你们站在我饺子馆门前的那一刻,我就有,有预感:原来是一家人才进一家门。好,叫我大姐吧。
大姐,大姐,我的好大姐。我终于有亲人了,我娘家有人了。或许好久没有见到和自己同姓的人,潘菊红过于兴奋,她说着双手在空中挥舞。女孩看到妈妈高兴,也跟着跳动起来。来,天天,快叫姨妈。她将女孩拉到潘菊丛面前,快叫啊。姨妈。女孩甜甜地叫道。
看把你们乐的,交上我这个穷姨妈,有什么用呢?看着她们在雪地上转圈乐得发疯似的,也跟着在雪地上转两圈,说:你们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家做饭哦。
潘菊红拉着女孩贴进她的身体拥抱一会儿,说:大姐,明天见。
姨妈,再见!她们说着一步一回头和她招着手。
潘菊丛看着两团火在雪地上向远处流动,从心底涌出一句话:不知道给她们带来的是祸还是福!她说完转身朝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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