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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卷名为《黑鸦》,三千黑鸦夜带刀,其中几人衣紫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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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北疆,自拱卫中州的北定府而北,狄所居大草原之南,有剑、幽、蓟、青四座雄壮边州,城坚兵利,雄视北边数千年。
刘屠狗自西安府北上,越过北定府一小片辖境,直入剑州。按照大周历法,此时已是初春时节,只是剑州处于北地,风吹到人脸上时依旧凛冽如针。
剑州之西为大周西北军州之一的并州,东面是同为北地军州的幽州,二爷要去的朔方,就在幽州的最北端。
剑州地盘不大,位置却极重要,盖因它的北面同时与白戎、狄接壤,极容易被战乱波及,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驻扎剑州的大周军队常常自顾不暇,逼迫得州中豪强只能抱团自保,是以州中堡寨林立、绿林势力极盛,天子权威虽重,朝廷政令亦不能全然畅通无阻。
这一日,剑州城南门外人头攒动。
城墙上贴了一张巨大榜文,铁钩银划、笔力虬劲。
榜文下,十名着火红战袍的边军士卒一字排开,按刀而立,目不斜视。
十人前方,并肩站着一名边军什长与一名军中书吏。
边军什长亦称甲士,多为筑基境的披甲人,职同九品。
那名书吏穿着七品以上文官才可穿的绿袍,袍外罩轻甲,当是一名兵马从事,单论军中品级尚在什长之上。
他看着聚集在面前的百姓,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朱衣执事军机、加禁军大将军、拜六师大夫,总理剑、幽、蓟、青四州平狄事,曹公钧令……”
说到此处,这位兵马从事停顿了一下,向北拱手以示恭敬,然后才开始大声宣读榜文。
“狄寇边,已非一日,天子怜贫悯愚,未加挞伐,而贼愈猖獗,杀掠成性,动荡北边。今雷霆天降、王师云集、诛除凶顽、扫荡妖氛,此诚天下豪杰伸展之机也。宪之愚鲁,奉承天恩而出统六师,夙兴夜寐,犹恐不及。特表奏天子,蒙恩允准,即日大集义兵、广纳英才、充实幕府、佐助兵戈。拳拳之心,天地可鉴!功成之日,天子何吝封侯之赏……”
字字铿锵,不知引得多少北地男儿心潮澎湃。
刘屠狗站在人群中,伸手捅了捅身边一个满脸通红的读书人模样的青年,问道:“这是要招兵吧?你激动个屁啊?”
那名读书人立刻对二爷怒目而视,挥袖挡开刘屠狗的手,斥道:“你懂什么!岂不闻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二爷很干脆地摇摇头,咧嘴笑道:“你做不来百夫长。”
他想起了分别多日的张鸢,却是不知那位城府深沉又不失本色的百骑长现下如何了。
读书人脸上愠色更浓,只是他瞥见了刘屠狗腰间挂着的雪亮刀锋后,明智地没有跟二爷死磕到底。
他轻轻冷哼一声,鄙夷道:“听你这口音,显见得不是本州人士,但也该听过剑州士子好剑任侠的名头,在下不才,即便做不来百夫长,做一马前卒还是胜任的。”
刘屠狗不禁兴致大起,冲这名明明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一拱手,夸赞道:“兄台豪气,小弟早就听说剑州武风极盛,人人都会两手剑术,这才能以区区一州之地抵挡住白戎狄的轮番侵扰。兄台和能否跟小弟说说这剑州都有哪些剑术名家?”
读书人脸闻言愠色稍霁,面露自豪之色,如数家珍道:“这你还真问对人了,要说剑术名家,最具盛名的自然是本州牧守陆东隅陆公和总兵骆春亭骆公二位大人,陆氏、骆氏均是本州书剑传家的大名豪族,族中子弟充斥各郡衙门和郡军,高手极多。在下不才,便是陆氏旁枝。”
这位陆氏子弟颇以自己的姓氏自豪,忍不住炫耀了一句,果然眼前这个外乡人脸上露出了仰慕的神色,他矜持地微微一笑,又接着道:“至于剑州绿林,在江湖中更是被称作剑林,山头林立,千峰竞秀,一时半刻也说不完,我只提一家,总领北四州绿林的盟主公孙龙,就是起于剑州。只是曹宪之曹公这篇雄文怕是贴错地方了,剑林向来排外,加入郡军或许还有可能,肯入朝廷边军的恐怕寥寥无几。”
刘屠狗点点头,连连向陆姓读书人致谢,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陆、骆两家的头面人物这名字都是文绉绉的,毫无北地男儿的豪阔,绿林中人也是固步自封,当真一点儿也不大气,也难怪所谓“剑林”的名气远远比不上南方的西湖剑宫了。倒是那不肯坐困一州的公孙龙有些意思。
陆姓读书人谈兴渐浓,指了指城墙上的榜文,品头论足道:“曹公动手倒是够快,人还在中州,招贤榜文已是先一步到了。据说西北边儿的白戎同样大举兴兵,总理腾、甘、凉、并四州平戎事的那位军机至今也没什么动静,反倒是甘州的公西氏已经与白戎打起来了。”
剑州紧邻并州,关于西北的消息自然灵通,刘屠狗一路上有所耳闻,却不知详情,忙问道:“兄台可知甘州战况如何?”
陆姓读书人只是个旁枝,哪里知道其中究竟,自然不愿多谈,敷衍道:“兵危战凶,传言也是真假难辨……”
此时,那名兵马从事刚好将榜文念完,坐到了一旁的书案后,等着登记应征之人,陆姓读书人也就顺势闭口不言。
簇拥在城墙下观榜的人虽多,一时竟然无人上前。
刘屠狗略略犹豫,放弃了在剑州从军的念头,仍是决定赶去幽州朔方城。
这倒不是他死脑筋不知道临机应变,也不是他对诏狱魏大许下的好处有什么念想,而是张鸢所属云骑卫的驻地就在剑州最北的狼胥城,从剑州参军必然要直面云骑校尉甚至狼胥将军的怒火,人在屋檐下,总归是要低头的,这让二爷的念头如何通达?
是以,那支正式名称叫做先登卫、只要进入就可将前债一笔勾销的险恶所在仍是刘屠狗的首选。至于其中的凶险生死,刘屠狗并不在乎。
幽州自然也有曹宪之的征兵榜文,似乎未必一定要去先登卫。但只要稍有见识的人就该明白,从民间征召的散兵游勇可谓龙蛇混杂,怎么可能真的摇身一变就与遴选极其严格的朝廷禁军比肩?既然到哪里都是一样,当然要选个更“好”的出身。
至于多由本州子弟组成的地方郡军,二爷压根就没考虑。
只是二爷犯下的事儿大多不足为外人道,帮助公西小白与杀了宗师许逊这两件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与裴洞庭一战目击者极少,也不会有人到处宣扬,注定只会在极小的范围内流传。诏狱魏大能知晓还是慕容春晓透露给他的,其他诸如在天水杀了几个马匪的战绩,哪里能镇得住那里边儿的凶神恶煞?
刘屠狗摩挲着腰间屠灭刀,看了一眼陆姓读书人,心道:“似乎入朔方之前还应该再做下几件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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