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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洛察觉到苏为理出轨,那个时候薛慧已经怀孕一月有余。那年她正上一年级,那学期的学费被老师催缴了多次。甚至她看见黑板上,写着未交学费的同学名单,一个个的都被擦掉,唯独她的名字还一直停留在上面。
从始至终,薛慧都没有想过要去找苏为理。每次苏洛放学回家,说老师在催缴学费,薛慧总是冷冷地一句“没钱。”
后来,老师将她叫到办公室,询问学费的事情。苏洛低着头站在班主任面前,言语如同一个成年人那般冷静与淡漠“我爸很久没有回来了。我妈没钱。老师,这学我不上了。”
那天过后,苏洛整整一周没有去学校。每天早上她站在自家的门后边,看着同村的小朋友背着书包朝学校走去,羡慕的她眼睛泛疼。那是七岁的苏洛第一次体验到了人生的无望。仿佛村头的那条河流,它身心清澈,然而却无法得知自己的终点在哪里。
后来,她瞒着薛慧,自己一个人坐车去了荔城。就这样,在那个烟花三月,她见证了苏为理对薛慧的背叛,见到了不管从那个方面都要比薛慧优秀的陆远欢。她站在阳光下,看着苏为理的殷切,看着陆远欢的高傲。她对薛慧有了同情,那是一种可悲的同情。
原来被薛慧视为一切的男人,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只蝼蚁。他没有尊严,没有骄傲,有的只是毫无廉耻的虚情假意。
薛慧的喜怒哀乐全系于他一人之身,可他却在这里费心费力的只为取悦对他冷言相向的女人。怎不可恨?而薛慧又怎不可悲?
第一次的相见,陆远欢留给苏洛的只是一长串的汽车尾气。她走到苏为理身边“她很有钱吧?”
苏洛的突然出现,让苏为理惊慌,他担心的是陆远欢看见了她。他把苏洛拉到街角边“你怎么来了?”
苏洛笑笑“来要钱啊。”
或许是怕别人发现,苏为理这次到爽快“多少?”
“学费加生活费,你看着给吧。”她记不得苏为理给了多少,只记得钱拿回去交了学费便所剩无几了。
苏洛接过钱,冷冷地一句“我妈怀孕了。”
苏为理片刻的惊讶,随后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塞到苏洛的手里“这个孩子不能要。”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那笔钱,苏洛未接。后来,当薛慧生下死婴那刻。她有过后悔当初没有接这笔钱。
时间就这样在死寂的日子中走着,薛慧的孕吐反应从轻微到严重再到消失,眼看着她的身形一天天的丰盈,却始终不见苏为理。
当这一年走到初夏的时节,苏为理终于回家了。开着新车,穿着价格不菲的衣服,那模样像极了电视剧里面的暴发户。
苏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听着薛慧对苏为理的嘘寒问暖,听着她的欢喜,竟然有些反胃到想吐。
在薛慧将兴致满满准备午餐之际,苏为理将一份离婚协议递给了薛慧“你签好字,打电话告诉我。”然后,就离开了。
薛慧的所有欢喜,期待在那一刻开始,慢慢地瓦解,被时间慢慢消磨。她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活死人,就连肚里的胎儿都唤不回她对活的希翼。
只是,那份离婚协议书,她始终没有签。
苏洛从未想到,陆远欢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薛慧的面前,那般得盛气凌人,仿佛就是十个薛慧站在陆远欢面前,都无法压下那骨子里自带的强盛。
没有像小说电视剧里面那样,甩出一叠钱,或者一张支票。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薛慧,细长而精明的双眸全都是不屑。
薛慧被盯的直往后退。苏洛走上前去,扶住薛慧“你想干什么?”语气尽管稚嫩,眉宇却是超越年龄的盛气。
陆远欢一把推开苏洛,看着薛慧“苏为理不会回来了。”
薛慧仿佛没有听见般,将一杯水端到陆远欢面前“喝点水吧。”
陆远欢直接将那杯水打翻在地,语气就像是深冬河里结起来的寒冰“离婚协议你还是早些签字。不过,就算你不签,这个婚我也有办法让你们离。”至今,苏为理都不知道陆远欢去找过薛慧,彻底摧毁了薛慧生存意念。
薛慧在陆远欢离开之后就病倒了,形如枯槁。如果要用几个字来形容薛慧,那便是万念俱灰。
苏洛递过去的药物,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直到,七个月的时候她早产下一个婴儿。当李琼告诉她是个儿子后,仿佛点亮了她生命的那盏快要燃尽的油灯。可终究是为时已晚。癌细胞已经扩散至全身,这个时候谁也无法再将她命运的转盘扭动了。
这段时间,苏洛学校,医院,家里三地跑,本就单薄的身体就更发消瘦了。
看着薛慧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一半害怕一半轻松。轻松是为薛慧终于要解脱了,害怕是为从此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此时,她看着陆远欢怀里的婴儿,冲他笑着,那笑容就像刚被水洗过一样的天空,蓝的出水。
而自己那个出生便是死亡的弟弟,却是乌黑的身体,扭曲的面容。她捂着嘴,跑进了洗手间。
她趴在盥洗池上干呕着,胃里就似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那一抹恶心就这样堵在她的胸口之间,压抑着她的呼吸。
傅微澜站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她让傅微澜停下“我想喝水。”
“我去拿。”
傅微澜刚走,陆远欢便走进去了“洛洛,要不要找医生来看看?”
“别碰我。”苏洛推开陆远欢的手,下意识的成自我保护的姿势退到了不远处。
“洛洛,我只是关心你。”陆远欢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苏洛打开水龙头,喝了几口生水,漱了漱口“不用。我们并不熟。”
“苏洛,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在法律上,我可还是你的继母呢?”
苏洛冷笑道“真是笑话。我连父亲都没有,何来继母?”
陆远欢道“苏洛,我知道你父亲当年对不起你们母女。可是,你今天既然答应来了,就说明你眼里还是有他这个父亲的。”
苏洛抽出几张纸擦干净手上的水“我来。不过是替我死去的母亲来看看。”
陆远欢脸露不喜“苏洛,你别以为你现在成为了傅太太。我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你们还真是一家人啊。”前不久,苏为理不也这样警告过她吗?
陆远欢那句话正好落在了傅微澜耳中。他过来,将苏洛护在自己身后“陆总,你们是不是也太不把我傅微澜放在眼里了?”
“傅董,我不是那个意思。”陆远欢连忙解释。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不管是谁,只要敢动苏洛,我便会让他生不如死。”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加警告。
傅微澜拉着苏洛走出洗手间,将手里的水递给她“她有没有对你怎样?”
苏洛喝着水,摆摆手“没有。”
傅微澜走到自助餐区,拿了一些事物给苏洛“我陪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先吃点东西。”
苏洛点点头,跟着傅微澜往陆宅后院走去。
他们坐在后院的长椅上,身后的白杨树长得参差不齐,下面的树干还有当年被火烧的痕迹。苏洛将食物放在花坛上,全然没有了胃口。
“怎么不吃?要我喂你。”傅微澜戏谑道。
苏洛笑道“吃不下。”
前厅的交谈声传来,她靠在傅微澜的肩上,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月亮。淡淡地月光,倾泻而下。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如此从容的坐在陆宅的院子里欣赏月色。
傅微澜兜里的电话响起,他伸手挂掉。不愿任何人打扰两人这般静谧的时光。
当电话再次响起时,苏洛坐直了身体“接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傅微澜握着她的手,接通了电话。这通电话是北欧分公司打来的,苏洛听着那些他不懂得专业术语,便知道,这通电话短不了。
她将手从傅微澜的手中抽出来,指了指前方“我去转转。”
傅微澜拉住她,眼里是担忧。
“没事。我不走远了。”
她顺着由鹅卵石铺砌起来的路径往前走,走到陆远行房间下面的那颗合欢树下。较之当年,更加的茂盛。她记得以前,每年合欢花盛开的季节,陆远行总是站在树下,盯着树桩底下发呆。那些合欢花散落从枝头散落,飘在他的手上,仿佛就是如此这样一个冷漠之人也有不为人知的岁月沧桑。
突然,婴儿的啼哭声从楼上传来,越来越大,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苏洛沿着声音而去,这是一间布置精美童真的儿童房。苏覃睿睡在婴儿床里面,哭的身心力竭,泪水布满了那犹如雪一样嫩白的脸蛋。在看到苏洛那刻,他突然就止住了哭声,笑嘻嘻的冲着苏洛举起了双手。
她的手伸向苏覃睿,冰凉的手指慢慢的靠近苏覃睿那吹弹可破的脸蛋。她轻轻地捏着他的脸颊,还真是天生丽质,遭人妒忌啊。
苏覃睿似乎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坚持,两只手一直伸在半空中。苏洛弯身将苏覃睿抱起,苏覃睿纯真童趣的笑容却在苏洛的双眸之间倒映出了一张恶魔的面孔。
她脑力的画面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苏覃睿,一半是自己的弟弟。最后,是薛慧含恨的幽怨目光。她仿佛看见薛慧正朝着自己走来,笑容阴冷,每一步,每一个笑容都是苏覃睿的催命符。
苏洛的手不自觉的往苏覃睿的颈项处移动,她锁住苏覃睿小小的喉咙,只需要微微的一用力,苏覃睿的笑容便会戛然而止。
可他似乎觉得苏洛在跟自己玩,竟然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苏洛仿佛听见薛慧在自己的耳边说“用力。杀了他。”她的手在这一刻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它被薛慧操控。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用力,苏覃睿的笑声愈来愈小。
当她看见苏覃睿笑容完全消失,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的时候她想要松开,却发现无形之中有一双手紧紧地将自己的手桎梏在苏覃睿的脖子下面。
“洛洛。”及时赶来的傅微澜将苏覃睿从苏洛的手里抱过来,替他顺了顺气,放回到了婴儿床里面
顿时,苏洛就像丢了七魂六魄般的瘫坐在了地上,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嘴里着魔般念叨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安置好苏覃睿后,傅微澜走到苏洛身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洛洛,我们回家。”
她拉着傅微澜的双臂,眼中是犯下滔天大罪的悔恨“我杀人了。”
傅微澜将苏洛拥在怀里“没有。他很好。”
“他一直对我笑,我却杀了他。”苏洛泣不成声。
傅微澜紧紧地拥着她,深邃湛黑的眸是无边无垠的沉痛与疼惜。他将苏洛抱起,朝着楼下走去,未跟任何人辞行,直接离去了。
苏洛一直将头埋在傅微澜的胸前,泪水浸湿了傅微澜的衬衣。
只是无人发觉,在陆宅的二楼角落里,一道阴冷的视线一直目送着两人离开。手机的镜头记录了苏洛谋杀未遂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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