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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舟白第二次去找贺宗海的时候,同样被拒之门外。然而,这次他在楼下见到了贺宗海的妻子与孩子。他的言语已经没有了耐心,全然不顾忌是否会吓住孩子“贺太太,请你转告贺宗海,明天我会再来。如果届时他还是不见我。”然后,他看着小孩,语气恐怖如斯“毕竟小孩很可爱,不是吗?”
贺太太连忙拉着小孩回到了屋里。她不是多话之人,将陆舟白的话语带到之后,看着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埋头抽烟的贺宗海,也没了究根探底的心思。她只是用一种捍卫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的语气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儿子。如果小宝因为你受到了伤害,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贺宗海离开家时,她妻子正在厨房做饭。他开着那辆日常送货的面包车,直接到了石记。可是接待他的人却是石煜“请问你找谁?”
贺宗海往厨房望了望“我找贺宗驰。”
“贺叔请假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石煜看着他焦急地神色“你找他有急事?”
贺宗海神色闪烁“没,没有。”然后,转身超门口走去,刚好遇上了来用餐的傅微澜。
“看来陆舟白又去找过你了。”傅微澜直言道出贺宗海的慌乱。
他抬起头看着傅微澜“先生,你认识我?”他的日常心思全是在自己的那几块菜地上,再就是自己的小家里。对于生活之外的事情,他没有关注的热情也没有关注的。故而,对于傅微澜,他自是不认识。
“我不仅认识你,还知道你与陆家的所有事情。”傅微澜逼近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全是凛冽的气势“邢褀是你们杀得。”
贺宗海本就胆小怕事,面对傅微澜如此直白的道出当年的事实。他整个人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心底的恐慌一一展露。
其实,傅微澜也只是猜测,如果他有任何的真凭实据早就将陆远行送进了监狱。邢褀的失踪案在警局这么多年,依旧只是作为失踪人口案进行调查。目前,没有任何的证据表面邢褀已经遇害,无法将此归于凶杀案预予立案调查。毕竟,亲人走失多年家人寻找无果事件太多。
傅微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为了你家人,我劝你最好见一见陆舟白。”
贺宗海撑着慢慢站起身来,然后朝着门口走去。至于傅微澜的话听进去没有,没人知道。只是第二日,陆舟白再去时,贺家已是大门紧锁。
待贺宗海离开之后,石煜看着独自前来用餐的傅微澜“弟妹呢?”
“还在拍戏。”然后走进餐厅,也不等石煜落座,抽出筷子便自己先吃了起来。吃饭期间,傅微澜将贺宗驰一事和盘托出,贺宗海都已找上门来了,这事不说也不行了。
“那他回来了,我还继续让他在这里干吗?”
“估计他暂时不会回来了。”
“怎么说?”石煜对于这类事一向不喜欢。他这人就如傅微澜所说,心直。这也是他不喜商场的原因。在傅微澜刚刚回国那两年,他偶尔还会帮着傅微澜斡旋那些虎狼之间。
然而,北冥集团刚稳定下来,他便立即表明了自己不从商的志愿。用他的话说,这些事情过过瘾也就算了。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面生活久了,会让人对生活失去信念与激情。
一年多前,他从一场华丽的宴会中脱身。站在人群之外,看着那些高谈论阔,笑靥如花的人们,他想到了孤独就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一隅。
那刻,他低头看着地面上自己那抹被昏暗灯光拉长的影子,再抬头看着不远处宴会的纸醉金迷。突兀地说了句“石头,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最后,无奈地笑笑,潇洒的甩手离去。
傅微澜放下筷子,盛了一碗汤“只要贺宗海找到贺宗驰,便知道陆舟白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为了安全,他暂时不会回来。”
“你怎么肯定贺宗海能找到贺宗驰?”
“在荔城,除了陆远行,要数贺宗海最了解贺宗驰了。”
“你们难道就不怕他们就这样跑了?”
傅微澜放下汤碗,抽出纸巾擦干净嘴唇“石头,你小看了钱财对于一个人的吸引力。”
陆舟白看着紧锁的大门,直接狠狠地一脚踢在了门上。他给陈娇去了电话“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知道贺宗海的行踪。”
贺宗海先将妻儿送回了娘家,再三叮嘱这段时间一定不要回城。自己则背着简单的行装,回了村。
傅微澜有点说错了。贺宗海是比陆远行还要了解贺宗驰的人。他知道,他每年都会回村。这是他自邢褀死后养成的习惯,风雨无阻。
他没开车,而是坐的大巴。当他下车看着这个数十年没有回来过的村子,尽管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修起了高楼,却比以往更加的冷清。偌大的村子,有的只是一些老儒妇孺,还有便是一些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孩子。
他多年未回,菜园子日以继黑辛苦的劳作让他有着超越了年龄的老态。他走过那些人家,不愿跟任何人打招呼,自然一时半会也没人认出他来。
他直接到了贺宗驰的家里,与在荔城的不同。他穿着粗布麻衣,一如当年那般蹲在坝子上吃着碗里的粗茶淡饭,跟几位路过的老人随意的聊着天。
他走过去,唤了一声大哥。贺宗驰便跟几位老人结束了谈话,带着贺宗海进了屋。他放下碗筷,脸上没有了刚才的轻松与恰意“我不是说过,不要找我吗?”
“陆舟白找上我了。而且他貌似已经知道邢褀的事情了。”
贺宗驰不同与贺宗海的惊慌,瞬间的诧异后,立刻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以他的性格,如果他有了真凭实据,会直接采取行动。如今,他几次找上你,就说明他还只是怀疑。”
“可是他拿小宝作威胁。大哥,你知道的,陆舟白什么都做的出来。”
贺宗驰终生不涉情爱,不涉家庭便是源于此。他阻断了自己人生中所有的羁绊与牵挂。他看着贺宗海担忧的神情“你先回城,这件事交给我。”
“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管。总之你绝对不能向陆舟白吐露半个字。”
贺宗海离开之后,贺宗驰立即回了荔城。就如傅微澜所说,他没有回石记,而是直接去找了陆远行。
贺宗驰的话语并没有让贺宗海安心,他对自己这位堂哥的了解不亚于对自己的了解。人心叵测。所以,他直接回了丈母娘家,打算带着妻儿暂时离开荔城,出去躲躲。然而,他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了丈母娘的哭声。他焦急地跑进屋,屋内已没有了妻儿的身影。他拿起桌上的纸,只见上面写着“想见妻儿,就回家。”他顾不上给丈母娘解释,未做片刻停顿便回了家。
陆舟白尽管已经在回国之前从侦探行业金盆洗手了,但毕竟曾是这一行业的佼佼者。固而,对于贺宗海的逃跑找寻起来也是易如反掌之事。陈娇带人找到他们时,距他们归家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陈娇还算客气,至少没有把孩子吓哭。在车上时,她还拿出了玩具跟小孩玩耍,以减轻孩子心中的胆怯。当然,这些都不可能时陆舟白授意的。对于这些,陆舟白一贯的方式是简单粗暴,他以自己的目的为主,他人如何,无关紧要。所以,当小孩跟着陈娇笑嘻嘻地走进回家时,陆舟白眼中是惊讶的。
陈娇让贺太太带着孩子先去卧室,她走到陆舟白的面前,轻声说道“据孩子说,贺宗海把他们送回娘家便离开了。不过,我给他留了话,相信他看见了就会赶回来的。”
陆舟白听着从卧室传来孩子的笑声“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小孩。”
陈娇淡淡一笑“我只是不想吓着他。”算一算,陈娇跟着陆舟白已有多年。他们配合默契,就如同各自的左右手臂,密不可分。
然而,所有的关系与默契也仅限于工作中。她了解陆舟白,你可以跟她谈任何话题,唯独不能跟他谈感情。所以,他们的之间从未有任何超越老板与员工的言语与举动。
然而,她除了是一名合格的员工之外,还是一名情感正常的女子。她需要爱情,她的感情在与陆舟白的相处过程中慢慢发酵,日积月累,酿成了一坛醇香老酒,却始终没有往陆舟白的杯中斟上一杯的勇气。她的感情始于日久生情,终于沉默消殆。
陆舟白站在阳台上抽烟,她静静地站在客厅内,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就似陆舟白口中吐出的缕缕香烟,浓烈且清香。他们之间除了谈工作,似乎一直都是如此沉默的相守。他话不多,她话亦少。
贺宗海归来的还算快,他狼狈的出现在家门前,打破了屋内的沉静。
“他们在哪里。”他环视了屋内一圈,没有发现自己的妻儿。
陆舟白将所有的烟蒂在栏杆上掐灭,随手扔进旁边的花盆中,他回过身看着贺宗海,目光阴冷“回来的倒挺快。”
“你们把我妻子跟孩子怎么样了?”他再次问道。
陆舟白示意陈娇去卧室将两人带出来,他想要走过妻儿身边,却被身后的两人按住。他看着陆舟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说你知道咯。”陆舟白拉过凳子坐在贺宗海的面前。面对小孩的哭闹,他看了一眼陈娇。随后,陈娇将小孩带回了卧室。
“只要你不伤害他们,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告诉你。”
“你早这样多好。”
贺宗海看着陆舟白,闪烁其词,用他不甚灵活的大脑转动着。陆舟白看着他的小心思,言语威胁“你最好想清楚要怎么说。”然后,朝着卧室看了一眼。
贺宗海听着卧室传来的声音,他缓缓开口。这天,陆舟白确认了邢祺的死亡,也幻灭了自己心中母亲的形象。
为恶为善往往在人的一念之间。当陆远行还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时,邢祺与贺宗驰已经迈腿走进了为恶的深海之渊。其实,跟他们一起进城的还有村上的聋哑女子,这位女子是他们第一桶金的来源,也是他们人生黑暗之花的种子。
他们把女子卖进了当时的窑子,陆远行是三人当中唯一反对的。可是当老鸨将钱交给邢祺时,如此轻而易举的敛财方式很快便让他动容了,他渐渐沉沦,直到覆水难收。
所以当邢祺想要为了孩子而改邪归正时,他亦无法收手。他心中的种子早已长成了千年古树,根筋牵引在身体的各个角落,黑暗之花浸染进了血液,他不想停下,也停不下来了。他的人生在聋哑女子被卖之时便已注定,只能颠覆此生。因为在最初,他便放弃了捍卫的能力。
邢祺将陆舟白送回学校后,在校门前抱了抱“好好上课,不准调皮。”这是邢祺给予陆舟白最后的拥抱与叮嘱。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她不断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过往,与之同时想起的还有陆舟白天真的模样。于是,断绝过往的想法再一次萦上心头。她将车停好,直接去了陆舟白的书房,不曾想贺宗驰也在。正好,她也不用一一去找他们解释了。
可是当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完,并且再三言明自己不会将事情说出去。她在陆远行的眼中看见了被同伴背叛的愤怒,然而让她害怕的却是贺宗驰眼里的凶光。
贺宗驰没有给她再次解释的机会,直接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地朝着她的后脑砸了下去“我只相信死人。”
在贺宗驰的整个行凶过程之中,陆远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淡漠地如同一个局外人。
贺宗海言语颤抖,他看着陆舟白渐渐阴沉的面容,声音越来越小“后来,他们将邢祺埋在了院中。”
陆舟白凑近贺宗海“院中哪?”
“就那颗合欢树下。”
合欢树,合欢树。
陆舟白随手将桌上的茶杯全部推在了地上,顿时瓷器碎裂的声响溢满了这间小小地客厅,仿佛那是合欢花每年落下的啼哭声。
他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乎极力地想要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他的车缓缓驶出小区,却最终还只是停在陆宅的大门外。他坐在车里,看着那扇厚重的大门,仿佛看见了小时候邢祺牵着他,送他去上学的场景。
此时,与邢祺相处的所有过往从记忆深处跑了出来,它们如此清晰,它们如此模糊。清晰的是他所认知里的邢祺,模糊的是别人口中的邢祺。原来,他的母亲真的并非善人。
他的心中犹如一场雷电交加,晦暗色席卷了天空所有的蓝,它们霸占了整片天空,在那里布阵降雨,猝不及防。伞没了,他走在这场为邢祺而下的雨中,哭笑不止。他心中因父母而点燃的灯塔在这场雨中被彻底的浇灭。
一念成仁,一念成魔。十岁的苏洛跳到他的脑中,那一抹友好的笑容温暖了他因大雨淋湿而冰冷的身心。原来,不止是邢祺,也包括他自己,失去了做一个好人的机会。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傅微澜的电话。
傅微澜拿起电话,摸了摸苏洛的头“你先吃,我接个电话。”他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待陆舟白将事情说完,傅微澜只是冷静地的说了一句“我建议报警。”
“你觉得报警有用吗?都过去十八年了,证据这些早都没有了。”
“陆总,现在是合法社会。何况,这件事不光只关系到你母亲,还有我妻子。”
“傅董那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将交给警方调查。你需要调查的只是你母亲死亡的真相,而洛洛需要的是卸掉背负在她心里的十字架。她不能背着杀人犯的罪名活一辈子。”
“傅董,看来你很介意苏洛杀人犯的身份?”
傅微澜冷冷一笑“陆总,这就是我们成不了朋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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