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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直得到严四夫人的默认,便拉着这两姐妹至闺房内。严穆以为她会再将刚才的要求提出来,心里早已想好了千百遍的说辞。没料到,常直绝口不再提这事,反而只是一心一意地跟她讨论起绣法来,仿佛她今天就是来讨教绣法的。
渐渐的,一直卑怯不敢言语的严弱也拿起了素日绣的女红,与常直讨论起来。严穆倒是一直冷坐着,偶尔指点一两句,常直便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终于,快到晌午的时候,严穆将脸冷了下来,淡淡地道“常小娘子聪慧伶俐,想必已懂了所有绣法了吧。”话语间,竟大有赶客的意思。
严弱拿着手中的帕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忍,遂又低下了头。
常直看着严穆,依然笑道“严穆姐姐,我来严府的日子不长,可我知道,严府未出阁的小娘子里,门儿最清的可只有严穆姐姐了。”
严穆冷哼了声,只看着前方。
“眼下严府里,大房的二郎虽承了爵位,是严府伯爵,可是腿脚不灵便,日后想在官场上有大作为,恐怕难了。不过,依靠严大老爷和严二郎之前的功勋,相信严府的爵位还可以传至下一代。而严府的其他嫡支,自然也想要靠这一光芒照着的。”
“就像严二老爷,虽然已是扬州司马,可是为什么不肯分家呢?自然也是想借着伯爵府这一光辉为自己在官场上扯大旗。这就好比一只狐狸单独走在森林里和披着一张虎皮走在森林里,受到的待遇可完全不一样。”
严弱扑哧的笑出了声,忙忙的又掩了口。严穆眼角露了一丝笑意,看向常直的目光柔和了些。
“而严三老爷虽然有举人的身份,可在外人眼里,只是一介商贾。士农工商,即使赚再多的钱,在名门豪族中,身份地位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但好在他也懂得扯大旗,只要自己始终都以严府子弟自居,那么,在外人眼里,他就还是名门严族中的一员,还是那个人人尊崇的三老爷,而他的子孙也还是世家子弟,不会是商贾之流出身的人。”
“再到四老爷,”常直顿了一下,果然,原先若无其事的两姐妹立刻坐直了身子,呼吸都重了些,严弱年幼些,眼巴巴地瞧着常直。严穆与常直对视了一下,便转了脸,但那绷直的身体明显已出卖了她的内心想法。
“严四老爷一不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二仅是秀才,没有功名在身;三不通商事,没有立业之本。”说及此,面前的两姐妹已满脸通红,严穆更是红了眼,当下便想叫常直滚出去。但一碰到对方清盈又看透了世相的眼睛,似乎还带了点怜悯,那“滚”字便在喉咙里翻滚,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常直握着她们的手,道“我知道说这些话必然会惹怒你们,但严穆姐姐你的心儿是最清的,你知道我说的都是实情,不是吗?现如今,严四婶婶为了严四老爷的前程,明里暗里的在相看扬州的那些子弟。依她的心性,你两姐妹的婚事只是严四老爷的踏脚石罢了,又怎么会真的为你们好呢?”
“不害羞的蹄子,什么婚事不婚事的,满嘴胡口乱言。”严穆将手抽了回来,瞪了她一眼。严弱更是羞得满脸通红,低了头,拼命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我自幼跟随父亲东南西北地走,见了许多对自己婚事作不了主的女子,最终不是郁郁寡欢的终其一生,便是沦为那日夜与姬妾奋战的深闺怨妇,早已没了当初作女孩时的清明心境。所以,父亲总是对我说,纵然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女子,但总要为自己的前程争上一争,否则,就别怪别人随意拿捏你的命运了。”常直边说边拿眼觑两姐妹。
果然,两人的脸时红时白的,严弱眼中更是流露出一片茫然和无助。
严穆一咬牙,梗着脖子道“那照你说的,给那些流民做些衣服便是为自己的前程争上一争了?”
常直在心中暗叹,父亲常说,知彼知已者,百战不殆。严四老爷向来自视清高,只懂风花雪月,不懂稼穑耕作,对官场仕途更是嗤之以鼻,还常常自命不凡,总以风流才子自居。这样的人若然娶了个强势的妇人作妻,尚可维持门楣浮华,但偏偏娶了目光短浅,眼高手低,又对他死心塌地的严四夫人。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便造就了暗弱的严弱以及倔强的严穆。
随着两姐妹的年龄增长,严四夫人近日已四处活动,城中但凡单身男子,不论年龄阅历,都已相看了遍。瞧那架势,商贾也罢,继室也罢,只要于严四老爷有利的,她都会应承了。幸亏上面还有老太君把守着,不然,难保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来。纵然如此,扬州城的贵胄圈里,已然有人对其行为嗤之以鼻了。
如此一来,严穆两姐妹再想找到个如意郎君,怕也是难了初知世事的严穆自然不甘沦为严四夫人的联姻桥,若然有机会,也是要搏上一搏的,兴许另有一番天地呢?
“现在的贵女圈中,大多数人都以弹琴、刺绣、书法、画画、骑艺等来衡量女子的才艺。因此,素日里会有赏花会、诗歌会、马球会等给予女子展示才艺的机会。一来,女子可为自己搏得才艺双全的名声,二来也可让各家主母留意自身,以此争得一个好因缘。这是多年以来贵胄圈中心照不宣的事。”常直啜了一口茶,淡淡地将那些宴会的目的裸地说了出来。
严穆姐妹听了,顿时脸赤耳红。严穆斥道“你这蹄子,怎的如此不知羞耻。”
常直宛然一笑,“穆姐姐,直儿常年跟随父亲于军中行走,东征西战的,既见过京城的繁华,也见过西北的萧瑟;大唐女孩的温婉风姿和胡人女子的豪放不羁都深深刻在直儿脑海里了。父亲在世时,便对直儿说过,若我想做那养在侯门中的女子,他不会反对;但若我想自由自在地翱翔人间,他亦不会阻拦。凡事只要跟随内心便好。所以,在直儿心中,并不会被那些陈规陋习所束缚。”
常直看了看面前若有所思的严穆和严弱,又道“如今我寄居在严府,与严府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自然也想众位姐妹争得一个好前程。托大的说,直儿并不认为两位姐妹可以在琴棋书画这些方面赢得那些比赛中的头筹。”
严穆脖子一梗,严弱的脸更是红得像元宵节中的灯笼般。未待两人发作,常直忙抓着她们的手道“自然,直儿也赢不了的。那我们就坐以待毙,甘心任由他们拿捏我们的前程吗?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但唐代女子与前朝不同,不是有那武皇为例吗?”
一听及武皇两字,两姐妹的脸立刻白了,毕竟是皇家之事,怎可随意非议?不过,关于那个女人的种种传说,已经刻骨铭心,但凡唐朝女子或多或少对其都有一点点或欣羡或崇敬之心。
常直看着两人的神色变幻万千,知道可以直入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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