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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她,王氏用帕子捂了捂嘴,对严穆笑道“咱们这位常当家的,忙得前脚不着后脚的,恐怕如今可没空理咱们了。”
常直忙提着裙子,小碎步跑了过来,道“你们倒好,让你们和我一同去,嫌奔波辛劳。现在回来了,还一味地说风凉话。”
严穆终究不够她们俩活泼,只是拿帕子捂着嘴笑,道“快进来吧,看你这一身的寒气,进屋去去寒,再喝点热汤暖和暖和。”
三人说笑着往里走,檐下的雀儿已让人喂了,现正打着嗝呢。早有丫鬟在门前打起了帘子。进到屋来,屋里的兰花、樱花已吩咐人烧好了茶,燃好了香,炕上还摆着几样点心。
三人挨炕坐了,先是王氏和严穆向常直说了这一天府里的大小事。自昨儿个常直立了规矩后,这两天府里的那些老人倒是安份。吃酒聚赌的少了,个个兢兢业业的,就怕往上撞,被拿来杀鸡儆猴。又说到柠姨娘的远房亲戚病了的,王氏按照府里的规矩,叫人支了银子帮衬着。还有一件,便是二门房婆子因收取贿赂被人告了的,严穆本想发落了,可没想到却牵扯出隐月阁那个来,犹豫了半晌,还是命人将那婆子绑了扔在后面的柴房,想着等常直回来再发落。
“那婆子怎么说?”常直用羹匙边拨动着碗里的糖蒸酥酪边问道。
“那婆子说,隐月阁的那位一个月总有几次是过了闭门时间才出去的,而且穿着打扮像个丫鬟般。不过,并不是她的贴身丫鬟给银钱那婆子,而是一名小厮给的。那小厮也是鬼鬼祟祟的样子,跟婆子说话时总压低了声,因为几次都是晚上,看不大清,倒不知道是哪个房里的小厮帮她呢。”严穆沉声道。
“这也忒大胆了。”王氏拿着帕子一拍炕沿,气得脸都红了。
“不过,这两个月似乎只出去过一次。她很快就回来了,而且似乎是边低泣着边跑回来的。”严穆道。
常直脑海里闪过那日在假山背后低语的一男一女,又想起那常常自诩风流的人物,心头不觉一阵反胃,忙接过梅花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方缓了过来。
“如今那婆子被绑了的事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常直又问道。
严穆点点头,觉得有点不妥,眉头带了点疑问,道“怎么,可有不妥?”
常直与王氏对视了一眼,王氏长长叹了口气,道“如果没有绑了那婆子的话,我们便可以设下圈套,拿下那小厮,再细细查问,定知道隐月阁的那位每晚是不是出去跟人私相授受。可现如今露陷了,对方必定警醒,恐怕再难查了。”
严穆终究脸皮薄,听到私相授受这四个字,那脸已然红得像山上的枫叶般了,只低声道“我是没想那么多的”
常直忙道“我们现在只是猜测而已。穆姐姐接到告纸,肯定是要从公处理的,所以拿下那婆子也在情理之中。何况,穆姐姐是闺阁女子,怎么会想到她私相授受呢?”
“你这蹄子,就别笑我了。你不就想说我处事不够你老练吗?也不知你这小妮子小小年纪,行为作派如何就如此老辣?”严穆一笑,斥道。
三人又打闹了一会,王氏方道“这婆子自然是要发卖的。只是隐月阁那位,”她眼底的担忧显而易见。
其余两人亦沉默了。先不论她有没有与人私相授受,单是她夜里偷溜出去这行为,若是被人知道了,不仅她没了活路,恐怕府里的小娘子都会受她牵连。
“把那婆子发卖到襄州去吧。”常直沉吟了一下道。虽然她知道堵住别人嘴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成为死人,但她终不忍心这样做,只能远远地发卖了。王氏瞧了瞧她,嘴动了动,终不开口了。也罢,这种阴私之事,恐怕这个小娘子做不出啊。看来,虽然她聪明伶俐,那心眼像戳了百十个洞般,桩桩件件的杂事,没有一件能难倒她的。可与老太君对比起来,却还是多了一分柔软,不够狠啊。只希望以后她不会被她这一分柔软害了。
这时,兰花走了进来,禀告道“诺娘子的丫鬟小青送了些点心过来,说是给小娘子尝尝。”
常直示意她将小青带进来,便见小青手里提着一个双扣竹篮扁盒来,刚打开,那股香味立刻溢满了全屋。常直三个人上前一看,盒内装着几样点心,一样是藕粉桂花糕,上面雕着花儿呢;一样是卷酥;还有一样是像雕了花般的小饺儿。另有各色小面果,被做成了各种花样,精致玲珑极了。
三人不觉赞叹不已。常直让梅花给小青抓了把瓜子儿和几块碎银子,让她回去告知诺姐姐,说自己喜欢得很,改日再登门谢了。小青欢喜地笑着答应了,兰花便送了她出去。
“没想到,诺姐姐的手艺越发的好了。比起扬州的那间集芳轩的师傅做的点心,可差不了多少。”严穆渍渍称赞道。
集芳轩是扬州城有名的点心茶楼,那点心无论从颜色还是外形,抑或口味来比,在全朝的点心排行名上,都是在前列的。每日里,那茶楼皆座无虚席。有些贵宾房甚至被扬州城里的贵客长期承包下来,作为设宴待客之用。很多游客或者胡人,皆以能吃到集芳轩的点心为荣。
而严府,平日过年过节的,都会去订了些集芳轩的点心回来作为宴会用。府里的很多小郎君和小娘子对这点心可是念念不忘啊。
“如果诺姐姐听到了你这番话,想必会很高兴的。”常直笑道,言下之意不言而明。她也怕严诺回娘家来,整日里无所事事,会胡思乱想。现在她能全心钻研做点心,又有姐妹去常常探望她的话,想必会开朗许多。
不料,严穆听得此话,脸上一阵讪然,忙低下头喝茶。常直与王氏对视了一眼,心中暗叹,想来严穆出嫁前,大夫人曾严令她与其他姐妹在一起玩耍吧。也罢,这事急不得。
王氏又问了隐月阁那位的事究竟要如何处理,常直沉默了一会,说会亲自上隐月阁去。王氏听得此话,眼里充满了担忧,毕竟隐月阁那位素日里貌似柔柔弱弱的,可也不是什么善茬。要不然,之前能污蔑常直把她推下水?不过,王氏看到常直眼底的坚定时,她便渐渐放下心来。
三人又说笑了一会,常直叫人摆了饭,三人净手吃了,王氏和严穆便告辞回去了。
等她们一走,常直便叫了人来,把二门房那婆子发卖了。她以为这事便了了,至于隐月阁,等查完那些店铺,她再走一趟吧。
婆子的事自然瞒不了端雅堂。老太君听到严宏家的来回报时,沉默了好久,方长叹道“终究是心软啊。”
“常姐儿聪慧敏锐,心软点也无妨。而且心软的话,人便厚道,这对于严家子孙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严宏家的道。
“我就怕她会因为一时心软,引来大祸。这一次,那婆子无论如何是不能留的。否则,我们严府的声誉还要不要了?你叫人去处理一下吧。”老太君闭着眼道。
严宏应是。不过,她没想到,没等她出手,几天以后,那婆子竟死在了去襄州的路上,听说是病死的。
“病死的?”老太君挑了挑眉头。
“是,听送她去的那人回来报告说,因那婆子在严府安逸惯了,一要长途跋涉便开始浑身不自在,再加上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就病死了。我们的人还没出手。”严宏家的道。
“也罢,我们也少点冤孽。只是,隐月阁的那位要好好管管了,叫我们的人盯紧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老太君道。严宏家的自然应是。
而那婆子病死的消息传至常直耳中时,她浑身甚是不自在,脑海里有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地,怎么抓都抓不住。不知怎的,她总感觉到这事与那姓柳的脱不了关系。
但府里的、城里的店铺、庄子等这些事千头万绪的,林林总总,让她忙得不可开交,那念头很快地便丢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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