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审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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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直在严笙带她去审小厮的路上，从她口中了解到，本来是王氏审问这几个小厮的，后来审出此事与常直有关，鉴于王氏与常直的关系密切，二老爷便令王氏将小厮交给了归来的严笙。

常直暗暗点了点头，心下淡定了不少。

很快地，众人便走到了一杂物房。

“他叫严平，今年岁，跟着鹤跃已经三年了。是近身小厮，素日里鹤跃的近身事宜皆由他过手。自他交待此事后，便将他与其他小厮分开关押了。”严笙一边令人打开杂物房的门，一边对常直道。

此时的她已然开始相信常直了。正如常直所说，害一个人要有动机以及时间。这两样，常直都没，如果单凭小厮这些话，便处置了严府的当家人，不要说府外的人，纵使是府里的人也会议论纷纷，说严府非但没有能力揪出真凶，还拿一个孤女当替罪羊。届时她在父亲和老太君面前，就会有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这是好强的她万万不允许的。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响了，室外的阳光犹如箭般射进那间充满了老旧之气的房子。常直踏步进去，便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儿蜷缩在角落里，身量尚未长成，身上的衣衫已然有点烂了，上面染着丝丝血迹，双腿仿佛枯萎了的枝叶般了无生气。

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众人，常直不禁吓了一跳，随即一抹凄然涌上心头。他额头上的血迹流了满脸，双眼已然发白，嘴角逸出的血丝凝结在边上，吓人得很。

常直咽了咽口水，随即转头对严笙道“他不是已经交待了吗？为什么还要用家规？”即使之前知道这小厮肯定活不了了，但真正看到时，内心还是充满了震撼。内宅的阴私手段她不是没有听过，只是到底心存不忍。

如果要他用一命还一命，大可一杯毒酒了事。

严笙用帕子捂着嘴，冷冷地‘哼’了声“如果不是还要他作证，早打死，扔到乱葬岗去了。你放心，大夫看过了，说他还有力气可以回答你的回答。”

常直暗叹口气，自身尝不保，何以救他人呢？只希望他的痛苦能尽快了结，遂转头对他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严平眯起眼睛看她，点了点头。

“你之前说在假山时，鹤跃少爷跟你说，是我约他到荷花塘去的，那你看到我了吗？”常直低声问道。

严平的眼球往上翻了翻，眼里开始无神了，常直一惊，忙让丫鬟推了推他，他方清醒过来，良久，方缓缓地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看到我，只是听鹤跃少爷说的，是吗？”常直问。

严平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眼角扯动，拼命眨着眼睛，神情有点急促。常直一看，也不顾地上脏了，忙凑到他跟前，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要说什么？”

严平拼命地往前凑，嘴里‘咿咿呀呀的’，似乎很急似的。常直皱了皱眉头，试着问道“是丫鬟，是丫鬟跟鹤跃说我在荷花塘等他的？”

严平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常直忙问“是哪个丫鬟，你可认得？”严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严笙皱着眉头道“你到底认不认识啊？”严平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摇了摇头，严笙气得就要丫鬟上前揍他。

常直阻止了她，又温语道“你见过那个丫鬟，但你不认识？”严平点了点头。常直松了口气，随即想到什么，又问“那个丫鬟是我隐翠阁的？”

她看到严平点头的一瞬间，头不觉晕了晕，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只有丫鬟出自她隐翠阁，方能将鹤跃骗去荷花塘。

她站了起来，对严笙深深地鞠了一躬，道“笙姐姐，常直请求你务必要请人留这小厮一条命。我还要她指认那丫鬟。”

严笙虽然争强好胜，但一来刚才常直给足了她面子，二来也的确事关重大，遂点了点头，令丫鬟好生看着那小厮。

常直又让人将隐翠阁的丫鬟全部带来。丫鬟们到时，梅花也将严鹤鸣请来了。本来他一脸忧色的，但看到常直一脸淡定地坐在那里，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就坐在轮椅上，看着她，神色沉稳有度，脸上少了少年的飞扬，多了几分成人的深沉。

她冲他一笑，微微点头，眼里的感激表露无遗。虽然他不来，她也可以脱身，但人的个人能力再强，在一定的环境面前还是无可奈何的。他终于来了。即使什么也不做，那态度已在那里，还有谁可以如此任意凌辱她？

倒是严笙，有点后知后觉，见到严鹤鸣时，惊讶无比，这个堂哥在她心目中一向高冷得很。特别腿残了后，更是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了。

她待要上前见礼，便听到他道“听说鹤跃的事有了进展，我过来看看。”这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严笙恍然大悟，他是侯爷，以前虽足不出户，但实际上别人高看严府，也是看在严府有一位可以直达天听的侯爷罢了。否则，单靠往日的名声以及二老爷的官阶，是远远未能做扬州众府邸的龙头的。

因此，对府里的事，或多或少总会过问。何况这是关乎严府子孙的事，鹤跃向来又甚是活泼可爱，深得各房人心。

她感激地点了点头，素日的跋扈收敛起来，轻道“谢谢鸣哥哥。”

鹤鸣‘嗯’了一声，又飘了一眼常直，冲她一笑，那表情似乎有点像刚做了好事的小孩想得到表扬般。常直不觉一愣，须会，方醒悟过来，原来他是向自己邀功呢。为了避嫌，不让别人对他帮她议论纷纷，他才跟严笙如此说。

常直不觉又好气又好笑，但看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只得跟着严笙道“谢谢鸣哥哥。”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鸣哥哥’，他欢喜得很，眉眼都开了，深沉的脸容顿时化了开来，那一瞬，严笙以为又看到了当年那个骑在马上，冲他们兄弟姐妹高叫着要到前线杀敌的少年。

“笙娘子，她们全部带到了。”一婆子带了隐翠阁众丫鬟前来。黑压压一片，脸上皆充满了惶恐。不过，亦有淡定自若的。

常直看了看一副淡然的樱花，倒是愕然得很。梅花、兰花、樱花皆是她阁里的大丫鬟，是府里的二等丫鬟，可算是近身丫鬟了。如果是她告诉鹤跃，说自己让他到荷花塘去，他自然会信。

但印象里，这个樱花是几个大丫鬟中最为怯弱的，素日里都是唯唯诺诺的，只知道闷头干活，有啥好事也绝不上赶着凑到跟前。不过，做事倒也利落，收拾得井井有条，放的东西在哪里，问她时可以即时说出来。因为这样才能做二等丫鬟的吧。

只不过，每次遇到事时，这个樱花总是垂头站在后面，问她时，她总惶恐不安。但此刻，她却如即将上战场的公鸡般，高昂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这让常直不觉对她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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