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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不知情的丫鬟被人带到这里,自然惊惶得很。就算是兰花,素日里会跟常直说几句插科打诨的话,此时亦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
她们的身份究竟只是丫鬟,卖身契在主家手上。按照大唐律法,做了错事,或者主家一个不顺眼,寻了由头便可以直接发落了。轻的,叫了人牙子来卖出府去。重的,直接杖责,打得皮开肉绽,然后扔到庄子里去,生死不论。
梅花是知情的,她站在首位,冲常直点了点头,告诉她所有丫鬟皆在此了。常直便让丫鬟排着队,一个个走到严平跟前去。
此时的严平被扶了起来,靠在一张椅子上。脸上的血迹也被擦干净了,虽然依然眼肿鼻肿,到底好了很多。可在那些丫鬟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想法。因为任谁都看得出,他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只凭着一口气撑着,没了这口气,恐怕
丫鬟们一个个走了过去,严平皆摇了摇头,正当严笙不耐烦时,严平却‘咿咿呀呀’的叫起来。他眼里充满了愤怒,脖子上的青筋暴露,仿佛万年老树般,小小的身躯拼命地往前凑,被打残了的腿想要撑动,却怎么也拖不起来。看着便让人可怜。
可站在他面前的人儿却毫无表情,一动不动。
众人看去,那是樱花,一副视死如归的樱花。
严笙哪有不明白的?她颤抖着伸手指向樱花,问严平“是她吗?你确定是她?”严平拼命地点着头,青肿的眼睑逸出了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地滑落下来。
“好呀,来人啊,将她捆起来,推到院子里给我打八十大棍。”严笙气得一扯帕子,尖声叫道。立刻便有婆子上前揪着樱花,待要将她拖出去。
常直皱了皱眉头,与严鹤鸣对视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严鹤鸣自然懂她的意思,樱花是她隐翠阁里的人,她当然不好阻拦。但如果打了八十大棍,必然有气出没气进了。那樱花的动机为何以及背后的人便揪不出来了。
严鹤鸣一挥手,严武便上前阻止了那俩婆子。婆子到底是看主人的脸的,忙看向严笙。
严笙愣了愣,方想起严鹤鸣在此。难道他想插手这件事?但这是二房的事,按照严府的规矩,各房的事各房先料理,料理不了,再由府里的当家或者老太君、侯爷去料理。
他这么突然一插手,倒让她不知所措了。对方侯爷的身份让她犹豫了一下。
严鹤鸣却开口了,道“笙妹妹先不要那么急着处罚这丫鬟。八十大棍打下来,已经有气出没气入了。再来审问的话,恐怕会困难很多。届时,便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谎,以及受何人指使了。这样一来,非但常小娘子的冤情无法得到申诉,鹤跃的冤情也无法得报。”
严笙听着,脸已红了。她是太冲动了。
“不过,笙妹妹乍然听到是她引诱鹤跃去荷花塘的,鹤跃又是你亲弟弟,难免激动了些。不如这样,你先休息一下,此事由常小娘子处理如何?我们在旁观看便是。”
严笙听着,一愣一愣的。严鹤鸣却已不管她,示意严武将那丫鬟带到常直跟前。
常直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高仰着头,一脸傲视的女子,准确地说,应该是说小女孩。不过大了她两三岁而已。以前没有发觉,现在才发现其实樱花长得很平常,不要说小娘子们,即使在众丫鬟当中,姿色也极其平常。
倒三角眼,容长的脸颊,眉毛有点粗,鼻子也不是很挺。素日里都是嗯,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丫鬟。这样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受人指使害鹤跃以及诬陷自己呢?按理说,她在隐翠阁已经是二等丫鬟身份,素日里自己待她也不差,若然没有什么差错,再熬几年,上了一等丫鬟,那月银便多些了。月银多些,存款多些,以后配了小厮,生活也好过一些。即使做了媳妇子,不能再做大丫鬟了,那地位在众婆子中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迫使她放弃大好前程,甚至不惜丢掉性命也要去做这样的事呢?通常来说,一个人做这样一件事不外乎是为了钱、为了仇、为了情。
想了想,常直倒不急着审问她了。她挥了挥手,让梅花到隐翠阁的丫鬟住所去,交待她要查找得仔细点了。又问兰花“她可有甚亲人在严府?”
兰花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她是被卖进严府的,签的是死契。”
一般来说,卖身进府有活契和死契两种。活契的话,主家是不能随意打杀丫鬟小厮的,等到了一定的年龄,家人也可拿钱或者丫鬟小厮自己也可出钱将卖身契赎回,寻得自由身。
而死契则是彻底将生死交予主家了。严府向来宽厚,纵然这样,每年被抬去城外庄子的丫鬟小厮也有上十个。若然是些破落户,再或遇到个别刻薄的主子,那丫鬟小厮的命比狗还不如。
因此,遇到像严府这样宽厚的主家,卖了死契的丫鬟小厮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做事的积极性也提高不少。更不要说做出出卖主家的事了。
想及此,常直更感诧异,再看向那个依然挺拔着身躯的樱花时,内心里的疑惑更多了。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促使这样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干出这种事呢?
梅花很快回来了,轻声道“樱花没有亲人在府内。她住的地方除了日常衣物,什么都没有。”她顿了一下,又道“但我在廊下似乎看到有一堆灰烬,好像是丝绸烧过的。”
兰花‘嗯’了一声,众人看向她,她忙急急道“刚才我看到她在廊下烧帕子。”
帕子?丫鬟怎么用得起丝绸的帕子,难道是偷的?兰花又解释道“我之前见过她有一方丝绸帕子。我问了她,她说是小娘子送的。我便没有再追问了。”再追问的话就会有嫉恨的嫌疑了。因为对于大丫鬟,常直有时是会送些饰品、帕子给她们,以作奖赏的。
兰花想了想,又道“好像那帕子上有字,不过我没看过。”她赫然一笑,“看了恐怕我也不认得。我不像梅花姐姐,认得几个字。”
一旁的荷花听了,赶紧上前道“小娘子,我认得那些字中的某些字,好像是一首诗。其中有春字,有喜字,有悲字,有妾字。”荷花与梅花的关系最要好,跟着梅花认了些许字。
“朝喜花艳春,暮悲花委尘。不悲花落早,悲妾似花身。”常直脱口而出。严笙听了,不觉脸色一红,这小浪蹄子,竟敢如此。
荷花连连点头,“就是这首诗,我听樱花念过。”
她们在说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开樱花。常直一直在观察着她,当兰花说她是死契,梅花没有亲人在府时,她刻板的脸一动也不动。直到梅花与兰花说了帕子后,她的眉毛方扬了扬,随后又一如既往了。直到荷花说了帕子上的诗,由常直念了出来后,她如死人般的神色方岿然崩塌。
看来,这首诗是关键。
只是,这是一首《春闺怨》,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丫鬟的帕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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