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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二十七年,王爷曾以练兵之名撤走九巍关的天狼军。”
身后之人默然未应,沈苏姀复又轻声一言,“天狼军刚走,焉耆铁骑便入关屠戮,真真是……巧啊……”
沈苏姀的语声带着莫名寒意,眉梢眼角藏着两分他看不到的冷酷锋芒,身后之人默了默并未接话,沈苏姀纤细的手指落在那微微泛黄的手札上,洒然的行书记载着身为主帅的他下达的撤兵之令,那时候的步天骑正在去往楼兰的路上。
沈苏姀抿了抿唇,眼底冷芒簇闪,果然——
“大概谁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焉耆人素来狡诈多变,何况还有苏阀的通敌叛国,既然是苏阀送信给焉耆,想必焉耆一定许下了巨大的奖赏给苏阀,可苏阀在大秦本就是只手遮天的第一权门,焉耆能许下什么让苏阀如此的不顾一切,直至最后二十万大军全部葬送呢?真是难以想象……”
沈苏姀半眯着眸子喃喃自语,站在她身后的人却一点儿声息也无,某一刻,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落在了那本手札之上,“你果然对苏阀的事感兴趣良多。”
眼看着那本手札被他合上,沈苏姀眸光几转忽然就点头承认了,“本来不感兴趣的,可是最近大抵听得事情太多,疑惑也太多,下意识的就想去深究解开谜团,长此以往不想生出兴趣来都不行,怎么,七王爷难道没有对当年之事有过怀疑吗?”
此前说起苏阀她总是避而不答,此番也不知是不愿再在他面前遮掩还是如何,她竟然一口应了,嬴纵将那手札放在一旁,转身走到窗边坐了下来,沈苏姀抬眼看去,他的面具已经揭下,硬朗俊逸的脸透着几分奇白,愈发衬得眸子黑蓝之色神秘妖冶,莫测惊心!
“本王应当有何怀疑?”
他将话头反推向了她,沈苏姀抿唇,“当年大皇子的近侍分明已经出宫送信,可他的骸骨却被发现在宫中荒地的井中,这难道还不算奇怪吗?”
沈苏姀说着又拿起旁边放着一张卷宗,“本来只是宫中的一宗普通命案,却能让一个刑部风评甚好的仵作在亲王面前撒谎,更有甚者,竟然还是刑部副使的指使,那骸骨被发现前后只有两天时间,只过了一夜,这仵作和刑部副使皆死于牢中,这等灭口之事难道还不足以表明这骸骨只是一个开头?在这背后,更可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不过片刻,沈苏姀已经将桌案上的卷宗看完,最后一页是今天下午刚刚送来的,那仵作和那个被抓起来的刑部副使皆死于牢中,乃是中毒而死,嬴纵听着她利落的一席话,眉头微微簇了起来,“即便如你所言,本王为何要查下去呢?”
他眸色深沉,不否定不应和,只一个劲的问她,沈苏姀眸光半眯,“此案必定有人作伪,当年之事或许有其他内情也说不一定,王爷何不借此机会将当年之事弄清楚,若真是有内情,王爷大可顺水推舟,届时,王爷想要什么岂不是手到擒来?”
沈苏姀大睁着黑曜石一般的眸看着他,却见他眼底莫测之色愈甚,她的话没有说完亦没有说透,将当年之事昭然天下很可能带来的后果是连他自己也输进去,可沈苏姀仍是这般开了口,她猜想他大抵不会答应,心中正如此做想,却见他竟然点了头。
沈苏姀微怔,“王爷的意思是?”
嬴纵定定的看着她,“本王觉得你说的极有道理。”
以此事顺藤摸瓜扳倒对手实在是不费什么力气还能彰显自己的正义公正,而他既然是那主审之人,又怎么会让自己掉进去呢?果然,他自负到了极点!
沈苏姀心绪斗转,眼底光彩明灭,一抬头,嬴纵仍旧眸光莫测的看着她。
“今天晚上,为何要救本王?”
沈苏姀微怔,嬴纵却已经站起身来,他走到书案之前,与她隔着一尺距离,墨蓝色的眸子亮的慑人,定定看住她,沈苏姀被他眸光所震,定了定神才开了口。
“窦阀张狂无德,我不喜欢德妃和五殿下,就这么简单。”
嬴纵好看的俊眉微蹙,看着她的眸光一变,莫测凉意之中卷上点点悱恻绵长,让沈苏姀心头微跳,他定定看她两刻,“如此说来,你更喜欢本王些?”
“喜欢”二字好似他适才王辇之内的目光,顿时烫的她眼瞳微缩,沈苏姀心头突突一跳,深吸口气,“比起五殿下来说,王爷身有军功赫赫为大秦血战沙场,当然更值得沈苏姀敬服。”
比起五殿下……嬴纵的眸光便又带上了冷意,沈苏姀眸光微转继续道,“今夜之事必定尚未结束,若那焉耆公主醒来之后胡言乱语几句,势必还要牵累王爷。”
沈苏姀说完便看了一眼案上的卷宗又朝门口看去,“王爷有一夜时间布置。”
嬴纵并不应声,却见她似有离开的打算,果然,沈苏姀见他不接话便径直朝门口走去,“王爷身有不适且好好歇着吧,沈苏姀就先告辞了,那骸骨一案,沈苏姀等王爷的好消息。”走出几步她又一顿,“还请王爷派个人送我回沈府。”
嬴纵看着她,她面上有松快之意,不复往常那般任何一言一语似乎都经过了精心考量,她定定看着他,似乎因他面上慎重之色而有了笑意,他和她交换了位置,从来惊心动魄仔细思量的只有她,而今,他心中满是迷雾。
“你可知你今夜与本王所言已远远超出了一个权阀小姐该说的?”
嬴纵忽然一问,唇齿磨挲语音低幽,暗自危险,沈苏姀眉头微挑,眼底笑意更深,那笑意带着两分桀骜两分深长,却让嬴纵觉得天上的星子都在此时落了下来,颗颗闪耀粒粒光芒万丈,砸得他五脏六腑一阵酥麻,沈苏姀却朝他道,“王爷当不是此刻才知道沈苏姀是这般模样,时辰不早,沈苏姀告辞。”
她语声清脆不复平日那般沉静甚至有些呆板,嬴纵看着她转身而走看着她身影消失,唯有她的话留在他耳畔,他说的没错,他早就知道沈苏姀不是人人眼前所见的模样!
走出门去,容飒正守在门口,看着嬴纵着墨色中衣出门却未带着面具不由垂了眸恭敬站好,见嬴纵久久站在殿门之前未有动作,他不由得低声提醒了一句,“主子,沈姑娘已经走了……”
嬴纵未曾应声,容飒便又大着胆子开口,“主子真要查当年旧事?”
嬴纵冷眼扫了他一眼,“随她之愿又何妨。”
他的声音极淡,却让容飒素来明朗的眉间染上一抹轻愁,顿了顿,他豁出去似得道,“主子莫要忘记,您这一生最想要的东西就在这君临城中,主子万万莫要因为……”
容飒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可他只是漠然看了一眼容飒。
“本王最想要的……早就留在九巍山了。”
嬴纵悠悠道出一语,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身而走,容飒见状赶忙跟上,却见他朝云烟湖而去,嬴纵轻声道,“去云烟阁——”
容飒眉头紧蹙着点点头,赶忙去准备过湖小舟。
云烟阁乃是那云烟湖对面的独立小筑,那里头住着个人,自家主子已有半年未曾过去过,而今怎生忽然想起……容飒不敢深想,只快快将小舟驾了过来,云烟湖对面一灯如豆,隔着一层湖面升起的薄薄白雾透着股子沁凉神秘,好似魑魅鬼火。
·
九巍山的寒风刀子一般呼啸而过,满天素雪铺天盖地,她知道她这辈子出了这满含杀机的九巍山,就再没机会看见这样壮阔的雪景,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出了这里回去君临呢?想想都无望,“他”生来便是军人,“他”是威远侯“嫡子”,将来还要继承步天骑苏氏大权,苏阀全族老少的希望在“他”一人肩上,而苏氏世代以护卫大秦疆土为己任,焉耆人一天在九巍关之外叫嚣,“他”就一天都不能回去。
大雪纷飞,她独自在寒风中站了良久。
某一刻,冰刃破空之声和着素雪落地的簌簌声齐齐落在她耳畔!
眉头怒簇,长生剑出,她披着银色披风的身影如苍鹰掠起,身形陡旋,折腰回剑便对上一张森寒的鬼面,眼底火光四溅,她使足了全力朝他挑劈砍刺而去!
胜他!胜他!杀了他!
心底的征服欲与不甘心在叫嚣,她从没有在哪个时候如此求胜心切,万事万物她想要的她都予以足够的耐心,偏偏对他,她只恨不得一刀切入他的心脏去!
想到他鲜血横流的样子她都会兴奋!
剑风和着雪花飞舞,裂天与长生相击,一个深沉古朴煞气逼人,一个寒光扎眼锋利刺心,黑与白的较量,他和她的博弈,谁都不想输,谁都想赢了彼此!
她使足了十二分的力气,剑光飞舞内劲四起,带着震人心魄的狠辣之色与他相对,她是步天骑的少将军,从穿上战甲上战场的那一刻起“他”就不知道“认输”二字如何写,父亲告诉“他”,苏家的“儿子”应当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胜者,所以他们生来夙敌!
金戈相击“锵锵”做响,他与她同时提气跃起折腕挥剑!
一道剑刃破肉剔骨之声陡然响起,她心头一动,血脉喷张,可那抑制不住的激动尚未开始变已结束,因为她看见,漫天大雪之中她的剑深深刺在他胸前,而他的剑落在她肩上分毫之地,如果他想,他可以卸掉她的左臂。
可他没有……
沈苏姀呼吸一窒,醒来过来。
——可他没有。
空气中漫上一股子冰冷,好似九巍山的风吹到了她的身上,她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这错觉来自她心里,那从心头渐渐散开的寒意瞬间游走至她的全身,她眸光恍惚的盯着自己的床帏帐顶,背脊僵直手脚发凉,眼前还浮现着她那深深的一剑!
他的伤到底从何而来!
狠狠地闭上眸子,她这是怎么了……
唇角一搐,她复又想到他的话,今夜,她实在是说的太多。
她不是苏仪,她不是苏娴,她亦不是苏彧。
她是沈苏姀,诡道暗谋,城府算计,这些都没有什么不可以。
可放眼全天下,却只有苏彧能和他不相上下,若是前世的苏彧,“他”会怎么办?
她早就习惯了隐藏,习惯了掩饰,习惯以温柔无害沉着静然来装饰自己,五年的时间,久到她偶尔会忘记自己的本能,苏彧可以为了得到军功亲身犯险,苏彧更知道上兵伐谋,苏彧与天玄宗所学九九八十一种大阵,“他”最擅长的是那十面埋伏阵,每每亲身诱敌与阵中,到自己想要的位置才使出杀招,刺杀,下毒,陷阱……“他”从未失手。
缓缓睁眸,沈苏姀下意识想转头去看外面的天色,可这一望她的眸光陡然一缩。
窗前竟然站着个人!
“醒了?”
温透好听的声音带着两分夜间凉意,沈苏姀坐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人微微蹙了眉,能让香词毫无声息的将其放进她闺阁之中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她看着那道欣长玉立的身影唇角微抿,缓缓地坐起了身来。
“何事需要来此?”
她的声音带着刚刚醒来的暗哑,孟南柯眸光隔着一道重纱落在她身上,略微蹙着眉,“明日一早你大抵要进宫去,我这才来找你。”
“出了何事?”
“是你救了嬴纵?”
孟南柯虽然是在问,可那话已经是笃定非常,沈苏姀掀开重纱下得地来,走到他面前皱眉一问,“是我救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语气略带两分疑惑与坚定,似乎以为他会向她发难,孟南柯眉头微蹙,略带无奈的摇头道,“我知他在查那骸骨之案,满朝上下由他挑出当年之事最好,你救他是应该,我来无非是想告诉你,那仵作和那刑部副使已死,如今唯一的线索只剩下那副使的家属尚在人世,这里是地址,这件事不能由你出面,要让嬴纵去。”
看着那张小小信笺,沈苏姀抬手接了过来,看着孟南柯不由有两分懊恼,“便是为了这个直接飞鸽传书就好,怎么还自己跑一趟?”
孟南柯笑笑,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来,“信可以飞鸽传书,这个呢?”
沈苏姀垂眸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小的玉色瓶子,孟南柯唇角微勾,“这两日在宫中定然没少用内息,我料想你的身子大抵快受不住了。”
沈苏姀心头微暖,孟南柯已准备离开,刚走出一步却又转过身来,“小苏,我素来信你,可你此番乃是与虎谋皮,切莫让嬴纵发现了你的身份!”
沈苏姀微怔,点了点头。
·
翌日一早,沈苏姀出的沈府大门之时正碰上沈琳琅,见她一副又要进宫的样子沈琳琅略显冷峻的面上闪出两分暗色,这几日来她一直在接受宫中嬷嬷的教导,周身气韵再没有往常那般盛气凌人,“多日不见五妹妹,还以为五妹妹要被太后留在宫中不回来了。”
沈苏姀对着她一福,“三姐多虑了。”
沈琳琅闻言眉头一挑再不说什么,这边厢身后的侍女已经在催,似乎那训导嬷嬷的要求极为严苛,嬷嬷都是窦澜宫中派出来的,在这沈府,除开沈王氏稍稍得些恭敬之外,其他人她们均不放在眼中,沈苏姀眸色微深的看着沈琳琅离开的背影,转身出了门。
“小姐,等三小姐嫁给五殿下之后咱们沈府是否能稍微长进些?”
“前几天奴婢遇到那便的教习嬷嬷,一个个连二夫人都不放在眼中呢。”
沈苏姀微微摇头,眸色微深,“一日没有拿到那爵位,咱们便要日日低人一等。”
香书一听就苦了脸,“小少爷才八岁,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沈苏姀不置可否的上了马车,手中握着昨夜孟南柯送来的小小信笺。
进宫便发现今日宫中的氛围有些不对,天圣门守卫禁军多增加了一倍,即便是沈苏姀掏出了腰牌,却也还是只能让她自己一个人进宫,香书被留在了外头,宫人们面色凝重各自做活,连多余的一句闲谈都没有,沈苏姀不知昨夜之事到底如何落定的,只脚步极快的往寿康宫而去——
甫一到寿康宫宫门前便遇上了相熟的宫人,也不必通报便将她带了进去,昨夜布置的花灯已经被拆去,今日的寿康宫分外的肃穆与冷清,直直入了后殿,陆氏正倚在窗边的榻上,嬴纵与嬴策早她一步过来已经坐在了那里。
“沈丫头,你这样早……”
沈苏姀行的一礼,眉头微蹙,“昨夜出了点事,苏姀怕您有什么不好,这才着急着……”
嬴策眉间拢着一层薄雾,“苏姀你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分明封锁的很好,可是今天一大早就有朝臣上了折子,竟然指责七哥如何如何……真真是叫人气愤,父皇昨天晚上过来也有些生气,早间看了那折子留中不发,这会子怕是又有人要闹起来。”
沈苏姀看嬴纵一眼,她昨夜分明提醒过他,但是他还是让事情这般恶化下来,到底是为什么?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公主殿下呢?”
沈苏姀蹙眉一问,嬴策眸色更沉,“我们现在就是在等那公主醒来,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公主醒过来之后就能做解!我只是气外面那么些人竟然就这么等不及要参七哥一本了,真是可笑!”
说着嬴策看了一旁漠然不做声的嬴纵一眼,眼底满是担忧。
陆氏听着嬴策之语眉头也是微皱,眉目之间亦满是疲累。
瞬时间屋内气氛便是微滞,短暂的沉默之中殿外响起的脚步声让几人都是精神一震,不过一瞬外头便闪进来一抹紫红色的身影,定睛一看,竟然一身正装的窦澜,她带着三五宫人进的门来,朝陆氏盈盈一拜,“给母后请安。”
陆氏看到窦澜的瞬间眸色就冷了下来,“今日见到德妃倒是稀奇,往日从不见你这样早来请安的,你既然想知道那公主如何了,那就坐吧。”
窦澜一笑落座,面上并无被揭穿的尴尬。
几人便如此默然的等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路嬷嬷才满头大汗的跑进来,“太后娘娘,公主醒了!”
陆氏闻言立时就要起身,路嬷嬷却摆手道,“娘娘且在此坐着,公主已经在更衣,马上就过来了,您稍微等等。”
陆氏挑眉,复又坐下,看这公主似乎精神还算好,且不知她要来找她说什么呢?
因为这公主的醒来在场几人心情更为沉重了些,窦澜眼底泛着两分冷光,一副有热闹可看的模样,沈苏姀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惴惴,看着嬴纵,他却好似一个没事人一样的把玩着桌案的上的茶盏,沈苏姀不由有两分无奈,这边厢嬴策也颇为担忧的看着嬴纵,见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也是愈发不安,殿中出了窦澜之外的人都在为他费心思,可唯有他轻松自在,似乎昨夜之事当真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待那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沈苏姀几人的心思都提了起来。
一袭水红色的广袖立领宫装着身,今日的澹台珑比之昨日的精神竟然还要更好些,昨夜的事情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只除开她眼底那抹淡淡冷芒。
“澹台珑拜见太后娘娘。”
澹台珑眼底只有陆氏,陆氏不由起身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快快起来,哀家要过去看你,你却到哀家这里来了,可还有哪里觉得不妥的?”
澹台珑摇了摇头,“都很好。”
陆氏闻言心中微松,见她面色有些超乎寻常的平静不由的犹豫着问道,“昨夜哀家彻夜搜宫也未在寿康宫之内发现什么不妥,不知道公主自己可能记得昨夜发生了何事?”
澹台珑微怔,眼底暗光簇闪,默了默看向陆氏道,“澹台珑有话欲给太后娘娘说,这话,只能让太后娘娘一人听见!”
“公主有话大可当众说便是。”
嬴策当先表达了不满,这位焉耆公主对嬴纵的敌对和仇恨他们所有人都在昨天的马场上都看的出来,这般避人耳目,难道是要说什么和七哥有关的坏话?
嬴策如此腹诽,陆氏看着澹台珑的目光却是一叹,“你随哀家来。”
陆氏竟然准了澹台珑,眼看着陆氏领着澹台珑进了内室,包括沈苏姀在内的几人面上都有些不好看,窦澜看着陆氏和澹台珑的身影消失在内室入口,不由冷笑一声起身走了出去,她一走,嬴策立时拍了桌子,“澹台珑最好不要乱说话!”
“阿策,不必担心。”
嬴纵悠然一语,嬴策挑眉,“怎么能不担心呢,那公主显然对你有怨,若是一不小心说错话怎么办——”
嬴纵仍是不语,眼底更是一边风平浪静。
等待实在磨人,好似过了良久又好似只是过了一瞬,等澹台珑独自出来的时候她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就走了出去,看着那背影直直走出门去嬴策眉头立时一竖,道了一句“你们等着我”就起身追了出去!
室内瞬时只剩下他们二人,沈苏姀没犹豫的掏出早先的信笺走到嬴纵身边,“那副使的家人在这里,王爷的动作别慢了!”
嬴纵微怔,抬手将那信笺展开一看,“你怎生知道?”
沈苏姀唇角微抿,“这个王爷不必管。”
嬴纵闻言眸色瞬时一深,内室不知怎地传来两声响动,沈苏姀微微一怔赶忙走了进去,一进门她的面色便是一变,“太后娘娘——”
嬴纵听到她的惊呼也跟了上去,进门的瞬间变看到太后面色煞白手捂着胸口满头大汗的站在窗边,沈苏姀正将她扶着,眼看着扶之不住,嬴纵赶忙过来帮忙,沈苏姀这才转身出去宣御医,她紧蹙着眉头眸光深沉,她不知道澹台珑对太后说了什么话,更没想到太后会因为她的一番话再次病倒在榻,转身去看嬴纵,他仍是一身从容无波——
嬴策在寿康宫宫门之内追上了澹台珑,他毫不犹豫的挡住澹台珑的去路,一双素来盛满明媚朗然的眸子阴沉沉的盯死了她,“你和皇祖母说了什么话,是不是又开始污蔑七哥了?你昨夜分明还有意识,何况你有武功在身,自然能看明白算计你的人不是七哥,若他想对付你,他会光明正大!可惜,他连动手都懒得动手,又怎么会和你玩这些小心思?”
嬴策语速又沉又快,几句话便将澹台珑眼底的暗色挑了出来,她眯着眼睛看着嬴策,冷声一笑,“你真是本公主见过的最自以为是的人,你怎么就知道本公主是在说七王爷的坏话呢?”
嬴策亦是冷哼一声,“七哥灭了焉耆你心中怀恨在心难道很难理解吗?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独独告诉皇祖母一人,岂不是顾忌着在场的某人?”
澹台珑点点头,看着嬴策,“那好,本公主就是说七王爷的坏话了,本公主就是说昨夜之事都是出自七王爷之手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嬴策面色立时一黑,半眯着眸子狠狠道,“怎么办……你信不信我会让你嫁不成他们?”
澹台珑又是一笑,满是讽刺意味,“嫁不成他们那本公主可以嫁给八殿下你,你猜本公主现在去找皇上,若是稍稍提些条件,你猜皇上会不会立刻赐婚呢?”
嬴策嘴角一搐,“你妄想……”
澹台珑看着嬴策摇摇头,一副很是无奈又让她看不上眼的样子,嬴策眉头一竖,见她要走立刻又挡在了她的身前,“你今日若不说你到底说了什么话给皇祖母,本殿下一定让你出不了寿康宫——”
澹台珑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人眸色愈冷,看他良久忽然凉凉一笑,“嬴策,你不过就是仗着你的皇子身份,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果你只是外头哪个平民百姓家的儿子,你又有什么可以自恃甚高的呢?”
嬴策又是一笑,“只可惜啊,本殿下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生来就比别你这个王族公主尊贵,这就是事实,你现在无法改变便只能喊本殿下一声‘八殿下’,所以,今天,此刻,你不能忤逆本殿下,否则本殿下有足够的法子把你拦下来!”
澹台珑深吸口气,语声深长,“本公主与你打赌,总有一天你会败在你的身份上!你想要的东西都会因为你天之骄子的身份而失去!”
嬴策被她恻恻的语气说的背脊微凉,可一想,他和他的兄弟们不一样,他从来没想过要什么,又害怕什么失去呢,见她漠然又冷酷的眼神,嬴策也抱手在怀道,“那我也赌你也会因为你这自不量力的性格与你想要的东西失之交臂,最后惨淡收场!”
一个比一个毒一个比一个狠,澹台珑看着嬴策挑眉,“你不是就想知道本公主和太后娘娘说了什么吗?你不就是担心本公主害了你的七哥吗,那好,本公主告诉你,本公主所言与你七哥半分关系也没有,这一下你能让开了?!”
嬴策微怔,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也觉得她似乎没有说谎,想了想还是闪身一旁让了开,“本殿姑且相信你一次,这一次你没有不代表你下次也没有,不管怎么样你最好别打七哥的主意!”
澹台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带着侍女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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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再次病倒的消息犹如巨石落水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出片刻诸位娘娘齐齐至寿康宫,没有多久其他的几位皇子也都赶来,几人还未落座,昭武帝已经面色凝重进了内室,其余人等纷纷退开,只见昭武帝眉头狠皱的看着陆氏,眸光冷冽的扫了在场诸人一圈,似乎是在怪罪底下人照看不周。
“御医如何说?”
昭武帝寒声一语,路嬷嬷赶忙上前一步,“回皇上,说是太后娘娘急火攻心这才晕倒了,稍作调理便可,只是往后要注意情绪,莫要再着急上火便可。”
“你们都是怎么侍候的!是谁惹了母后?!”
一句话落定在场之人都不敢再开口,陆氏却一把抓住昭武帝的手按了按,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都先回去吧,哀家这里没什么事儿了,沈丫头,你也先回去。”
众人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当下欠身一礼告退。
虽然走了出去,但是众人的面色都是各异,谁都能看出陆氏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皇帝说,可她要说的是什么呢,嬴纵与沈苏姀几人都知道太后会如此都是因为那焉耆公主说了什么话,可她到底说了什么又有谁能知道!
沈苏姀想不明白此事却也不着急,只打算先回府等等消息,可刚一走出寿康宫便遇上了一道红衣翩然的谢无咎,看着他肩头那只耀武扬威的鹦鹉,沈苏姀真想装作不认识他!
“苏苏!苏苏!”
沈苏姀只觉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好硬着头皮停下脚步,谢无咎有些兴奋的跑到她的身前,一双风流桃花眼眸光锃亮的道,“我就知道你今日会进宫的!听他们说你现在每日都要回府去了?要是这样,那谁来教我骑马呢?!”
沈苏姀看着他,“其实相爷现如今骑术已经无大碍,只要马儿不是烈马相爷都可以驾驭。”
谢无咎立时苦了脸,“苏苏你不知道啊,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连马背都爬不上去更别说骑马了,苏苏,既然你都搬到沈府去住了?那我可以跟你住在沈府吗?”
看着这双切切盼望她点头的眸子沈苏姀只觉自己额间漫上了冷汗,她对着他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可以。”
“啊,为什么不可以,我在君临城无处可去,我可以付房租的!”
“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谢无咎说的万分恳切,“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我会做饭做洗衣会扫地还会讲故事,我知道焉耆所有皇亲贵族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比如说你上回问我的关于那个通敌——”
“叛国”两个字还未说出口谢无咎便觉得沈苏姀眼神不对,她看着他身后!谢无咎疑惑的转过头去,只见嬴策正朝他们走过来,他立时换上一副浮夸笑容,“八殿下不知有何贵干啊,我打算和苏苏搬出宫去,她要我住在沈府呢!”
沈苏姀唇角一搐,她何时说过?!
嬴策听见他的话就扫了沈苏姀一眼,眉头一皱好似好兄弟一般的搂着谢无咎的肩膀将他带到了一边去,“相爷不是要学骑马吗,正好,我这几日一直闲得很!不如我来教你……”
谢无咎被拉走,沈苏姀耳边顿时清静起来,转身,嬴纵站在他的王辇之前看着她,沈苏姀眉头一挑走过去,“王爷可是有事?”
“这个副相并非简单角色。”
他素来低寒的语声此刻温温扫过她心头,沈苏姀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只见他眼底辨不出情绪喜怒,她不由得蹙眉,“王爷如何得知呢?”
“你不必管本王如何得知,总之你应当离他远一点。”
他并不回答,只笃定的看着沈苏姀,沈苏姀扫了一眼远处被嬴策越拉越远却仍是回头朝她这个方向看的人有些狭了眸,转头又对上他的眸子,“其实王爷也不简单。”
她的意思是说,王爷不简单我也未曾远离,可见不是每一个不简单的人我都应该远离,嬴纵眸光立时深了半分,仔细的打量她半晌忽然靠近她压低了声音道,“昨夜你救了本王,本王打算以礼相谢!”
灼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沈苏姀却挑了挑眉,“王爷太过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嬴纵深深地看着她,唇角微勾,“这件礼物,本王料定你一定会喜欢!”
沈苏姀心中忽然浮起一抹不详的预感,却深吸口气让自己放轻松,在他面前,越是紧张越是容易出错,他难道送她什么耸人听闻之物?
嬴纵转身,“噌”一声从王辇之中拿出一物,沈苏姀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眼前便出现了一把长剑,他将那长剑递在她眼前,低低的声音带着两分不变喜怒的深长,“你空有身手却没有武器,本王将这把剑送与你,本王觉得你与这把剑十分相配。”
寒意逼人颖玉生光,三尺长的寒剑乃是用一整块寒铁铸造,此刻隔着剑鞘都能让人感受到逼人的森然,且不知若是舞起来这把剑该有多厉多美,沈苏姀看到这把剑的第一眼就将眼瞳狠狠地缩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她耳边只落下他低寒迫人的话语。
“这把剑叫长生,你可认得?”
见沈苏姀僵直着脖颈垂眸不语,嬴纵复又落下第二句震人心魄之语。
“当初,便是这把剑将本王伤成那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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