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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丈见方的囚室之中阴冷非常,那血腥味更是万分刺鼻,沈苏姀定定的站在刘成武的身后,兴味的目光落在囚室尽头的囚犯身上,纤细的少年被绑缚在那木架子上,身上布满了鞭痕,白色的囚衣被血渍染红,那张略显稚嫩的面容之上亦是血污模糊,发冠散落,墨发铺肩,低垂着的脑袋叫人觉得他或许已经晕过去,看着那面目全非的人,沈苏姀拢在袖中的粉拳紧紧攥在了一起,面上却是轻笑一声道,“不过一个孩子而已,刘将军下手未免太重。”
刘成武听着此话眉头一挑,还未说话沈苏姀已经继续点头道,“不过刘将军杀伐果决倒是叫人放心,既然如此,那苏氏倒是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在浮屠开拓商道之事。”
刘成武眸光微亮,大笑起来,“有苏五姑娘此话本将军就放心了,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回殿中的好,至于这个假世子,三日之后自有处决!”
沈苏姀笑着点点头,又看了毫无所觉的沈君心一眼方才转身走上楼梯,一行人走入厅中,便听见刘成武对守在外头的几个侍卫吩咐,“就这样吧,莫要再打了,免得弄死了三日之后不好行刑,好生看着,将那血衣换下人弄齐整些。”
一声吩咐落定,左右侍卫当即应声,刘成武看了看沈苏姀几人,见她们面色并无异样才彻底的放下心来,抬手一请和众人一道走了出去,一行人再回殿中,这一次刘成武便又看向了沐沉,“先生已经看到了那假世子的下场,不知先生做何选择呢?”
沐沉眉头微蹙,似乎思忖了许久才对着刘成武拱手一拜,“只要老王爷同意,在下自然还会留在浮屠尽心辅佐新世子,只是不知老王爷眼下在何处?”
刘成武眼底生出满意的光,一叹道,“老王爷早前得知这个假世子的身份之后大怒,已是急火攻心又卧榻不起了,眼瞧着是有些不好,先生先请在宫外会馆之中住下,等三日之后大局已定之际本将军自会让新世子和老王爷与先生相见。”
沐沉思量一瞬,点了点头,“那便听将军吩咐。”
刘成武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又看向了沈苏姀几人,沈苏姀眉头一扬十分善解人意的道,“我等自然亦是听将军吩咐,倘若苏氏往后要在浮屠行商,还望将军照顾一二。”
刘成武朗声大笑,“妙哉妙哉,苏五姑娘果然爽利!”
微微一顿,又万分郑重的道,“苏五姑娘请尽管放下心来,本将军保准苏氏在浮屠风生水起,今日时辰已晚,本将军稍后还有事在身,便不多留苏五姑娘了,请苏五姑娘和先生一道前往宫外会馆暂居,三日之后了断了城中之事之后本将军再为苏五姑娘设宴!”
话已至此,沈苏姀几人当即起身,刘成武将一行人送到了殿门口,又嘱咐了那刘元不可轻慢之后方才让沈苏姀等人离去,从上阳宫而出,一路到了距离宫闱不过百丈的一处官家会馆之中,这会馆早前本就是为了接待使节和贵客而设,占地面积颇大布置装饰亦十分华贵,如今里头并无旁人,沈苏姀一行人住进去十还分空落,待诸人都安顿下来,不用沈苏姀吩咐,沐沉和沐萧已到了她房中,不多时谢无咎和孟南柯并着嬴华庭也到了她这里,一屋子人落座,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沐萧起身朝外看了看,回头道,“外头有人盯着,不过说话不妨事。”
沈苏姀面色冷凝一片,早没了适才的谈笑风生,谢无咎不知内情,左右看了看各人的面色之后便问沈苏姀,“苏苏,你的意思莫不是要救那世子?”
嬴华庭在旁也有些诧异,此刻轻声道,“适才虽然不曾看的清晰,可我倒是觉得那世子的模样有几分面熟,好似从前在哪里见过一般。”
话音落定,孟南柯安抚的看了嬴华庭一眼,嬴华庭一笑,便静静不再言语。
沈苏姀浅吸口气,当先看向了沐沉,“以你所见,商王在何处?”
沐沉想了想,“商王早前就已经病重,世子回来以后基本上已不问外事,刘成武不敢杀了商王,眼下恐怕也是软禁下来的。”
沈苏姀点头,想了想才道,“那十万大军只凭王令便可调动?从边境到浮屠需要几日?”
“王令加虎符才可调动,从边境回来至少便要两日。”
沈苏姀眸色微暗,“王令和虎符……”
话音落定,孟南柯也跟着皱了眉,只有谢无咎想了想才道,“倘若那十万兵马效忠的是商王,何不直接派人带走商王和世子直接去到边境?”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沐沉,找个替身送进去,明夜先救他出来吧。”
沐沉点了点头,沈苏姀又道,“商王若是被软禁,那詹氏在何处?”
詹氏和商王身上有子母蛊,詹氏若死商王也不能活,而现在这个时候刘成武恐怕还不能让商王就此死去,沐沉眯了眯眸子,“主子,今夜我带着沐萧入宫一趟,自然能探明上阳宫之中的情状,届时再做定夺,那刘成武留着世子的性命做场面,世子不会有事。”
沈苏姀皱了皱眉,脑海之中浮现了适才看到的那副场面,眼底闪过两分似痛似怒似怜的情绪,摇摇头道,“本想着过来了定要打他一顿,这下倒好,先挨了别个的打,受点苦也好,你在他身边之时他做事也是这般胡闹妄为吗?”
话虽然说得洒脱,可那语声已有些紧绷,仿佛有压不住的怒意似的,沐沉闻言不由得欲言又止,沈苏姀见状只以为他是心中有愧没将沈君心教好,便苦笑一瞬摆摆手道,“你也不必觉得自责,他到底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其实怪我,当初我该让你在西楚多留一些日子,这一次他下令发兵也是因我而起……”
沈苏姀语声越说越低,十分明显的自责,沐沉闻言动了动唇似乎要解释什么,却到底不曾说出口,一旁的谢无咎眼底满是兴味,“这个世子到底是苏苏你的什么人?”
沈苏姀这会儿才看他一眼,双眸一垂沉吟良久才道出二字,“亲人。”
谢无咎眼底闪过明显的惊愕,而后才恍然,“难怪……”
只这二字便不再多问,倒是让沈苏姀万分满意,几人说了几句便散了开,嬴华庭身上鹣鲽引未解,这一路上对孟南柯的喜欢不加掩饰,平日里更是时时跟在孟南柯身边,沈苏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没想到浮屠城是这个状况,当下便也只好先解决了沈君心的事才有机会做旁的,再想到苏瑾,沈苏姀的眉头立刻又皱了两分。
“咳咳咳——”
谢无咎几人刚走沈苏姀便咳嗽了起来,香词在旁听着赶忙转过头来,眸光一扫便看见了沈苏姀正将一方锦帕攥在掌心,香词走过去,强行的将那锦帕从沈苏姀掌心抽了出来,待看到那雪白锦帕之上几点触目惊心的鲜红之时眸光顿时一红,“主子……”
沈苏姀面色微白,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香词看着沈苏姀这模样狠狠的咬了咬牙,这才转身去将她身后不远处的窗户关上,眼下还在冬月,西楚的天气一点都不比大秦暖和,哪怕这屋子里烘烘燃着炭火沈苏姀也觉得有些冷,倚在这榻上身上非要盖着个毯子才好,香词关了窗户回来便看到沈苏姀望着窗外发怔,眼底闪过两分怜惜,香词赶忙将药丸取出让沈苏姀服下。
沈苏姀服了药,一转头眸光微亮,唇角一弯语声有些无力,“又下雪了!”
沈苏姀面上带笑,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正被人软禁监视,香词又是一叹,只将一个汤婆子塞到了沈苏姀手中去,沈苏姀抱着那汤婆子换了个倚靠的姿势,而后便一言不发的看着外头细细密密落下来的雪幕出神。
夜色一点点降临,会馆之中灯火灿然一片安静,沈苏姀早早便沐浴歇下,子时刚过,沐萧和沐沉便从这会馆之中窜了出去,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方才归来,时值后半夜,心知沈苏姀一路劳累两人便未去打扰,只等到了第二日一大早沈苏姀醒来两人才进门来禀报。
沈苏姀披着狐裘坐在窗边的榻上喝茶,沐沉面色微沉的进得门来,还未说话便将一枚令牌放在了沈苏姀面前,那令牌乃是玄铁制作,上头印着古老纹饰,一看便知是王室之物,果不其然沐沉当即便道,“属下昨夜见到了老王爷,王爷病重被软禁,意识却还分明,詹氏在王爷身边,这枚令牌乃是商王所赠,凭此物便可调动边境的十万大军,无虎符亦可。”
沈苏姀眸光一亮,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那异样一闪而逝,沈苏姀尚未来得及抓住便消失不见,沈苏姀想着情况紧急便未做多想,只看着沐萧道,“沐萧,你哥哥若是离开恐怕会引人怀疑,此番你带着这枚令牌赶往边境调军,大军回来两日,你独自去最多一日半便可到,咱们一共只有三日,尽量要快!”
沐萧听着这吩咐却满是犹豫,“主子,浮屠城中危机四伏,我想留下……”
沈苏姀摇了摇头,眸光笃定,“你不必挂念我,眼下我只信任你一人,自然只能让你去。”
沐萧唇角几动,到底是接了那令牌,沈苏姀放下心来,又看向沐沉,“陪他下去准备吧,送走了他之后再来我这里,今夜便将沈君心救出来,不等了。”
沐萧二人点点头,对着沈苏姀拜了拜便转身退了出去。
这是一处占地极大的一进院落,三面厢房都是待客之处,院子里还有来回巡逻的银甲军,因而沈苏姀几人除却在屋子里,否则一言一行都落在银甲军的监视之下,雪幕纷纷,积起来的厚雪恍若缟素,沈苏姀看着外头的雪色眉心一点点的紧皱了起来。
“苏苏!”
骤然响起的一声轻唤伴随着开门声惊得沈苏姀回了神,一回头便瞧见谢无咎端着个小几走了进来,那案几之上放着个红泥小火炉并着酒壶酒盏等物,沈苏姀眉头一挑,谢无咎已端着那一应物事放在了她身边的案几之上,谢无咎面上笑意满满,看了外头一眼才道,“外头雪景正好,正是青梅煮酒的好时候,我特意叫他们找来的这些东西!”
话音落下,他已坐上了榻,取过酒壶放在火炉之上,又拿过一旁的青翠梅子扔进去,不多时浓郁的酒香和着青涩的梅香就溢了出来,谢无咎面色一亮,“青梅煮酒,早前还未试过,今朝可是头一遭,这味道馥郁回甘又带着股子清香,古人诚不欺我也!”
话音落定,便为沈苏姀斟了一杯放在了她身前,而后又为自己满上一杯,轻抿一口,一双桃花眼享受的眯了起来,“啧,甚是不错!”
话音落定,已仰头喝尽,沈苏姀见状也抬起酒盏抿了一口,眉头一皱一舒,倒真是不难喝,谢无咎也不催她,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皱眉问她,“苏苏,这商王世子是你的亲人,那你往后是不是要留在浮屠城了?”
沈苏姀闻言眉头微蹙,摇了摇头。
谢无咎闻言笑的双眸顿眯,“那你还是要回岭南?”
沈苏姀思忖一瞬,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谢无咎点点头,“素闻南国风光与君临和西楚都不同,却不知该是何种光景?”
说着话又仰头一杯,谢无咎又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致,低笑一声道,“看,咱们眼下被人圈禁着竟也还有这样的好兴致,也就是和苏苏你在一起才有这样的心境!”
谢无咎说的快意,又是一杯,连着几杯酒下肚,本就风情万种的面容之上更生出两分薄红,再加上那双半眯着的桃花眼和那一身骚包的大红色织锦袍子,委实有两分妖孽样,沈苏姀双眸微狭的看着他,忽然问,“谢无咎,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谢无咎转头看了沈苏姀一眼,忽然嗤笑开来,“我?我就是幽魂一抹罢了,天地之大没有我的归处,遇着苏苏你这么一个有趣人儿便和你一道,这也有可能只是一个梦,等哪一日忽然梦醒了,或许苏苏你也只是我梦中的一个影子罢了!”
话音落定,谢无咎又喝下一盏,面上微红更深,双眸也有几分迷离,沈苏姀怔怔看着他,心中某一处忽然轻轻一动,谢无咎这话说的看似毫无章法没头没脑,可就是那么触动了沈苏姀心底最为隐秘之处,沈苏姀浅吸口气也将酒盏举了起来,轻抿一口,等那伴着梅香的醇烈酒液入了喉才转头看向窗外白皑皑的一片,谢无咎为何说自己是一抹幽魂沈苏姀不知,可她自己不也是一抹幽魂么,天地之大,竟似乎亦没有她的归处,苏阀早已不在,哪怕是岭南苏氏,那也不是从前的苏阀了,再说沈家,她在沈家一直便是个局外之人。
沈苏姀眯了眸,眼底忽然生出几分迷茫来,她顶着旁人的皮囊再活一世,谁又知道这不是一个荒诞离奇的梦,有朝一日梦醒了,她早已是黄土白骨魂无归处。
见她面上生出几分凄凉,谢无咎眼底忽然生出笑意,摇了摇头道,“人活在世,哪怕是个梦也当及时行乐,苏苏你在这一点上就全然不及我!人这一生要经历的东西太多了,既然能有这么一个美梦做做,难道不该珍惜吗?总是愁眉不展的有什么意思!”
沈苏姀闻言转过头来,看着他微醺的面容双眸一定,忽然道,“谢无咎,我可以信你吗?”
谢无咎正为自己斟酒的动作一顿,一双迷离的双眸豁然一震,看着沈苏姀黑幽清亮的眸子竟然一时未曾反应过来,只等杯中酒液溢出来之时才猛地收了手,放下手中酒壶,面色肃穆的看向了沈苏姀,点头道,“当然可以。”
沈苏姀眼底并无惊讶,亦没有半分波澜,只弯了弯唇,仰头将手中酒盏之内的酒液喝尽,而后又看向了窗外的素白一片,谢无咎被她这波澜不惊的模样弄得摸不着头脑,一边为她满上一杯一边道,“苏苏,那你往后都会相信我了?”
沈苏姀看着窗外的雪色,点了点头。
谢无咎从头至尾帮过沈苏姀许多次,从前沈苏姀对他谈不上信任,无外乎是做买卖罢了,这些日子谢无咎一路跟来,渐渐地倒也有了同伴的模样,只是无论如何沈苏姀还是和谢无咎保持着泾渭分明的距离,完全谈不上“自己人”三字,谢无咎示好的姿态不知摆了多少回,偏生沈苏姀软硬不吃,唯有这一次,沈苏姀和往常不同,她说她信他了。
心愿得成,谢无咎却有些诚惶诚恐了,他双眸微狭的看了沈苏姀半晌,见她并不似玩笑这才缓缓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值得你信任。”
沈苏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信任并不代表着关系能有多亲近,只是无需防备了而已,虽然谢无咎与她而言还未重要到一个地步,可想了想沈苏姀还是道,“我讨厌背叛。”
谢无咎闻言一愣,沈苏姀又淡淡补了句话,“不原谅背叛。”
谢无咎怔愣的面容豁然一松,当即笑起来,端着酒盏和沈苏姀身前的酒盏一碰,仰头喝尽而后朗笑道,“真是太巧了……我也是!”
沈苏姀淡淡勾了唇,并未言语,室内气氛正好,外头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沐沉推门而入,走到沈苏姀身边道,“沐萧已经走了。”
沈苏姀点点头,面色一肃问道,“今夜去救他你瞧着有几分把握?”
沐沉想了想,“八分。”
沈苏姀眼底寒光一闪,“好,八分足矣,你现在便去安排,让香词和你一起。”
沐沉点了点头,当即转身而出,谢无咎看着沈苏姀,“苏苏,咱们要不要准备逃跑?”
沈苏姀眉头一挑,“为何要逃跑?”
谢无咎轻咳一声,“若是沐沉失败了咱们岂非只能为人鱼肉?!”
沈苏姀笑,“沐沉性子稍显刻板谨慎,他说八分,便是九分,剩下那一分是天意,我信天意,可我更信人定胜天,沐沉不会叫我失望。”
谢无咎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微眯,“你一直这般信任你的属下?”
沈苏姀一时间笑意悠远,“若有人和你一起经历了许多年的生死,就不存在信不信的问题了,我若怀疑他,便是怀疑我自己。”
这话说的笃定沉着,沈苏姀精致的眉眼之间更蕴着两分飞扬傲然,谢无咎看着此刻的沈苏姀,忽然有些羡慕起沐沉来,因他明白,沈苏姀对沐沉的信任和对他的信任全然不同,她对沐沉的信任深入骨髓可交托生死,谢无咎双眸微垂,忽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事实证明沈苏姀对沐沉的信任完全没有错,整整一日在会馆之中静养,外头的银甲军并未对他们放松半刻警惕,至夜深人静,外头依旧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可没有人想到,便是在这相安无事的平静之中,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已被悄无声息的送入了沈苏姀的房中。
沐沉和香词一身黑衣站在内室,沈苏姀怔怔的看着床榻上躺着的清瘦少年出神,半年不见,沈君心比她想象之中长得更快,这会儿几乎和她一般身量,面颊上微微的婴儿肥已经消退,虽然仍然可见稚嫩之色,可少年棱角分明初见俊逸足可以想象等他弱冠之龄时会是如何的龙章凤姿风流无双,沈君心身上的囚衣已不再是那日里见过的血衣,可饶是如此,那领口处露出来的脖颈,那手腕处露出来的小臂之上无一不是皮开肉绽的鞭痕,沈苏姀一颗心疼的狠狠缩了一下,从前沈君心犯浑的时候不少,可饶是那般她下手也是分了轻重的,可眼下,她不舍得打的人却是让别个伤成了这般,眼底泛出两分寒光,她想去抚一抚沈君心的额头,可看着他面上的伤痕却是有些下不去手,粉拳狠攥,沈苏姀周身的气势顿时森冷起来!
沐沉和香词都明白她这会儿的心情,沉默良久沐沉才在她身后道,“属下已经替世子看过,都是皮外伤,恐怕是刘成武要逼世子承认自己身份有假用了刑,主子大可放心,世子这会子是失血过多又被关着未曾进食才晕过去了,暂且没有性命之忧,我们带的伤药都是最好的,属下为世子上外用伤药,而后再喂世子吃下补气养元的药便可。”
说着话香词已经拿了伤药出来,沐沉接在手中,沈苏姀又看了沈君心一眼便起了身,沐沉身手利落的剥了沈君心的衣服,不多时沈君心便被剥得赤条条的,沈苏姀本是面对着那床榻没有回避的,了到了此时,却还是忍不住转过了身去,倒不是她不好意思看沈君心的小身板,委实是因为沈君心身上密布着的鞭痕叫她不忍再看!
“啊……疼……”
迷迷糊糊之间,昏睡着的沈君心忽然叫了一声,沈苏姀豁然转身,便见沈君心早已疼的满头大汗,瘦骨嶙峋的身子微微打着颤,一双手更是下意识抓紧了身下的锦被,而黄褐色的膏药涂到了他皮肉翻卷流着血水的伤口上,与他本来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愈发勾起了沈苏姀心中的不忍,沐沉蹙眉看了沈苏姀一眼,语声之中也含着两分艰涩,“他们下手太重,这些伤口比我想的还要深,这药药效虽好却有些刺激,世子要受苦了。”
沈苏姀哪里不知道这些道理,看了看沈君心煞白的布满淤青的小脸咬了咬牙,再度不忍的转过了身去,语声狠狠道,“不吃点苦头就不知道人心险恶!”
话虽然无情,可那语气是个人都听得出她的心疼,沐沉沉着的继续为沈君心上着伤药,沈苏姀粉拳紧攥的站着,时不时能听到沈君心倒抽一口冷气的声响,可越是到最后,沈君心发出的声响越是小,只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连香词也委实看不下去,过了许久,沐沉才净了手退了开来,“主子,都好了,只怕世子明日才能醒来。”
沈苏姀转过身来沈君心身上已经盖上了薄被,只是那张小脸上仍然是大汗淋漓,沈苏姀点了点头,深吸口气问,“宫里都安排好了?”
沐沉点头,“孟先生为那替身易了容,除非是亲近的人十分仔细的看,不然认不出来。”
沈苏姀点点头,“好,你回去歇着吧。”
沐沉点点头从后窗离去,沈苏姀这才坐到床边替沈君心擦汗,香词在旁轻轻一叹道,“小少爷这一回是受苦了,幸亏咱们来的巧,再这么被绑两日,就算那刘成武不杀小少爷只怕他也是活不成了,主子,您别担心了,明日小少爷便会醒来。”
沈苏姀眸色微暗,“都是我的错,我将浮屠的局势想的太好,以为沐沉待半年便够了。”
香词眉头一皱欲言又止,沈苏姀已看她一眼道,“从今往后,没有小少爷只有商王世子。”
香词赶忙点头应是,沈苏姀便挥挥手着她退下。
待香词退出去,内室便只剩下了沈苏姀和沈君心两人,沈苏姀看着沈君心那可怜的模样叹了口气,笑意一时有些发苦,“这一回你可以怪我……”
夜色已深,内室之中安静的落针可闻,或许是疼的厉害,沈君心面上的冷汗就没有停过,没过一会儿又浑身发抖的似做了噩梦,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梦中还在喊着疼,间或还喊着一两声“阿姐”,似一个溺水的孩童等着她来救他一般,想到这些日子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受的这些苦,沈苏姀心底早前积压下的对沈君心调军威胁她的怒意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一阵鼻酸,心底更是自责不已,哪怕已经累极还是坐在榻边一直为他拭汗。
窗外风雪呼号,室内温暖一片,折腾了大半夜,见沈君心终于安然睡去沈苏姀心中也是一松,却又怕他生出什么变故来,仍是强忍着坐在床边守着沈君心,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沈苏姀只觉得自己面上有什么在轻抚,她皱了皱眉抬手挥了挥,脸上的温热触觉却还是不曾消失,神思一震,沈苏姀赫然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猛地直起身子,双眸一睁却对上了一双水光盈盈的眸子,心底一动,沈苏姀赫然意识到沈君心已经醒了,然而她还未来得及高兴那双眸子里已是滚下一滴泪来,沈君心赤条条的扑过来将她一把抱住,语声嘶哑的哭喊一声,“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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