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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的春风徐徐而来,血腥味刺鼻,而那些站在那户农家之外的北魏士兵各个执坚批锐严阵以待,凶煞之气分明,沈苏姀和嬴纵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生出几分冷意,嬴纵目光往前一扫,当即扬了扬下颔先沈苏姀一步朝那户农家靠近!

因是正门有人,是以嬴纵直接带着沈苏姀朝那农户后门而去,后门之外也有魏兵搜寻的痕迹,只是眼下并无人驻守,两人越过高墙,直接攀上了正屋的房顶。

正屋乃是歇山顶样式,两人落在背阴面,刚将身形伏下二人便听到了前头院子里传来的声响,嬴纵和沈苏姀眼神交汇,同时从那房顶正脊之上探出了脑袋。

这户农家因为早前乃是大户人家,因此这正院占地并不小,此时此刻,这院子里头满满当当的站满了人,沈苏姀粗粗一扫,足有两百多人,魏兵们全都身着战甲,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的兵马,一个身着银甲的中年将军执剑站在院子正中,而在他的身前,此刻正跪着六个人,这农户家中的两个小厮、两个婆子并着那祖孙二人全都被士兵们押跪着!

看着这情形,沈苏姀呼吸一簇便将右手按在了长生剑上!

嬴纵将她的左手一握,对她摇了摇头。

沈苏姀当然明白眼下要尽可能的隐藏身份,只浅吸口气静观其变!

那银甲将军生的高大威武,通身杀伐之气一看便知是上了战场的,他站在原地来回踱步几下,然后便见四五个小兵从客院的方向小跑了过来,朝他一抱拳道,“将军,在偏院发现了有人住过的痕迹,但是没有发现人。”

那将军顿时皱了眉头,他手腕一折将长剑悬在那老者的头顶,语声粗噶阴测的问道,“说,住在你院子里头的都是什么人?现在去了何处?”

那老者已经是花甲年纪,头发花白枯瘦如柴,被剑一指已是害怕的抖了一抖,他虚虚眯着眼睛抬头看了这凶神恶煞的将军一眼,大抵是想到孙子在身边一时之间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老者直了直背脊,摇头,语声有气无力道,“这位将军,住在小人家里的是一行商队,小人见天色已晚便收留了他们,今日一早他们便离开,小人不知他们的去向!”

那将军横眉一竖,“不知道?!”

冷厉的话语一落,将军手腕一折便将悬在老者头顶的长剑侧手一扬,剑影闪烁,血光横飞,几道惊呼声乍响,老者转头一看便见一个小厮喉咙处冒着血沫子倒在了血泊之中,不过是二十出头的老实庄稼人,连惊呼都没有发出一声便断了声息!

另外一个小厮和那两个婆子见状已经被吓得瘫倒在了地上,满眼泪花浑身发抖,似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老者虽然也只是这村子里的富户不曾见过多少大世面,可到底是上了年岁比另外几人镇定的多,他面色微白的咬了咬牙,二话不说将自己吓得唇瓣青紫的小孙子抱进了怀中,他的小孙子着一身干净短袍,五六岁的年纪生的十分白净可爱,小孩子第一次见到如此可怕的人亦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多的血,整个人已木愣愣的发颤。

“怎么?还是不知道?这一次是他,下一次就是他!”

那将军说着话便将长剑指向了第二个小厮的方向,那小厮见状低唔一声便祈求的看向老者的方向,老者眼底已生出怒意,可看了看此时的阵势也明白这些人不是好相与的,当即狠闭了眸子道,“小人的确不知,将军非要小人说小人也实在说不出!”

老人家的镇定让着将军眉头一皱眼底生出了怀疑,恰在此时,一个身着乌衣宫服的年轻小太监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气势汹汹的军队之中竟然带着一个太监?!

不说嬴纵和沈苏姀,便是那老者都多看了那小太监几眼!

那小太监生的十分白净,年纪不过也双十的样子,可看到这幅血腥场面他的表情却是万分平静,面对这手拿长剑的将军他亦不卑不亢,且看着那将军道,“将军,神鸟追到这里便找不到了踪迹,那些人根本没有离开此处,这老头或许在说谎。”

那将军本来已有几分相信这老者的话,可是听到这小太监这样说他眼底立刻又生出了狠光,剑锋一转,二话不说便朝那另外一个小厮身上挑下去,“噗嗤”一声响,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破肉断骨之声响起,再看之时那小厮的右臂已远远飞了出去!

那小厮抱着断了臂膀的肩头疼的满地打滚,没叫到几声便晕了过去,他那断臂之处血流汹涌,不多时身下便又是一大滩,如此速度,不消片刻就会死!

两个婆子已吓得哭起来,那老者却还挺直了背脊跪着,那不过五六岁的小孙子浑身颤抖的伏在老者怀中,只将老者枯瘦的身体当做救命稻草一般的抱着,已被吓出眼泪来的眼睛却仇恨的瞪着那将军,老者见状,一把将他的眼睛捂了住!

顷刻间的杀伐又将一人的性命了断了一半,伏在屋顶之上的沈苏姀和嬴纵俱是皱紧了眉头,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那小太监的身上,俱是没有想到这里会出现个太监,可更叫他们觉得奇怪的却是那小太监说的那话,神鸟是何物?那神鸟又在追什么踪迹?!

想到她留在这里的玉玦,沈苏姀的眸光猛地沉暗了下来……

“敢骗本将军便是这个下场?!老头儿,你不是说今日一早那些人已经离开了?!你若再不老实交代,本将军叫人活煮了你的孙子!”

将军语声恶劣的威胁,那老者身形一颤将孙子抱得更紧了几分,“将军不信小人之语小人也没有办法,那行人是昨夜晚间来的,今日怎会还留在这村里,他们今日一早便离开了,至于这位公公说的什么神鸟踪迹,小人委实不懂!”

这老者说的话这将军也不是不明白,嬴纵一行人这一路都在赶路,既然是昨天晚上住在这里的,又怎么会继续留一日?这么一想这将军便看向了那太监,那太监面色平静道,“将军不信小人难道还不信小人的师父吗?这神鸟是小人的师父所赐,可是为了帮将军追到人小人才奉师命走的这一趟,倘若将军不信小人之语,小人只要打道回府了!”

这太监年纪不大气场却足,那将军在听到他口中的“师父”二字顿时面色一肃,点头道,“本将军当然是相信齐公公的。”话音落定,这将军立刻转头恶狠狠的瞪向了那老者,“说,你把他们藏在了何处?他们当中是不是有个女子生病了?!”

这将军此话自然是问的沈苏姀,沈苏姀在西楚之时曾经问医求药过,被有心人知道她身子不好也是正常的,而能让嬴纵一行人留在这里的理由也只能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人不能走了,自然是有病史的沈苏姀嫌疑最大!

那老者闻言却皱眉摇头,“那一行人全都是男人,并没有女人,更无人生病,小人已经说了,他们一大早就走了,将军不信小人也无话好说了!”

这将军唇角一扬狞笑一声,抬手便将那小娃儿从这老者手中拽了出来,提着那小娃儿的后颈高高举起,长剑架在那小娃儿的脖颈上,“说不说?!”

那老者见状早已吓得面色大变,那小娃儿亦是呜呜的哭了起来,只瞅着老者满是畏怕,老者眼底泛出泪光,却是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旁那太监见状便道,“神鸟追踪出来那香味最后出现的便是在此处,往常他们惯会用障眼法,可这一次那味道最后出现的便是在此处,再往外走便是回了京城的方向了,他们绝对不会回京城,而我们是从京城来半路更未发现不妥,你说,除了他们还在此处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

太监尖利的嗓音阴沉的割磨人的耳膜,那将军闻言便将剑尖划破了小娃儿的手臂,小娃儿疼的哭声骤响,那老者见状只得喊一声扑了上去,两个士兵见状便将老者按压在地,抬脚便狠踹在了老者的身上,老者狠喘几声知道自己再也挣扎不得,只能老泪纵横的看那小娃儿手腕上留下来的血滴!

“爷爷,我……我怕……”

小娃儿见自家爷爷被踹到眼底畏怕更重,却顿时闭口不敢在哭出声来,老者见此眼底闪过绝望凄楚,早前还坚毅沉稳的面容终于朝那将军露出哀求之色。

“将军,小人真的没有说谎,小娃娃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小人亦是大魏的良民,求将军高抬贵手,小人不过是这村里的老叟,怎敢哄骗将军,求将军高抬贵手……”

老者哀求之意分明,那小娃儿也呜呜的哭起来,那将军见状眯了眯眸子,却是对那太监的话坚信不疑,长剑一挥,想也不想就往小娃儿脖颈之上落了下去!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灿红的光芒从天际直直落在这处院落之中,血泊之中,祖孙二人绝望的屏住了呼吸,就在老者喉中哀哭一声狠命的扑向小娃儿的时候,一道刺目的寒光忽然从天而降,凌厉的劲风忽至,老者心头一紧下意识闭眸!

世间有一瞬的安静,老者再睁开眼只是自家小孙儿已不见了踪影,而那将军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着,只是一柄墨色的长剑正从那将军的喉咙处贯穿而出……

老者被震了住,全院子的人都被震了住,一息之后,那柄墨色的长剑忽的一收,将军喉咙之处血沫子喷洒而出,咕咕几声响之后,那将军高壮的身躯便沉重的朝旁里倒了下去!

那将军一倒,一身白衣的冷峻男子便出现在了老者的视线之中,老者眨了眨眼认出了男子的面容,他嘴巴正一张,男子的身影却已经如闪电一般朝一旁反应过来的士兵们杀了过去,老者心头一紧正转头四处搜寻自己孙儿的所在,肩头之上却忽然覆上一股子大力,一只手举重若轻的将他抓了起来,老者一转头便对上一张清俊绝美的容颜……

沈苏姀怀中抱着的正是老者的小孙儿,她抓着老者急退,待退到院墙角落之中方才将那小娃娃往老者怀中一放,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一句“帮他包扎一下”便转过了身去!

那是一处院墙的犄角,祖孙二人紧紧相拥着无力的靠在墙角,在祖孙二人的身前,一身白色锦袍的沈苏姀执剑而立将他们紧紧地护在了身后,院子中间是的白色身影恍如罗刹,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北魏士兵选择了看起来稍微纤弱写的绝美少年下手,沈苏姀缓缓拔剑而出,唇角的冷笑如同绽放在地狱彼岸的曼殊沙华……

贪生怕死的北魏士兵们并没有在沈苏姀这里得到半点好处,当他们发现这二人的剑不是他们能抵挡之时一个个的都生出了退意,他们的带头将军已死,他们完全没必要继续赔上自己的性命,然而便是在这时,那早前一直被那将军深信不疑的小太监说了话!

那太监站在两处战圈的最外围,厉喝道,“这二人便是太子殿下找寻之人!谁能杀了他们立刻赏金千万官升三级!谁敢做逃兵,出门便是个死!”

太监身着乌衣,在这些兵丁眼中代表着宫闱权利,他这话一出,再没人敢明目张胆的逃走,然而沈苏姀和嬴纵又怎会给他们半点机会?!

挑劈砍刺,大秦对阵北魏的杀伐在这处乡村小院之中提前上演,沈苏姀剑快若疾风,嬴纵的招式招招狠辣,一刹之间,二人仿佛又回到了九巍山靠杀伐挣军功的日子,隔着厮杀的血阵二人遥遥对望,只是这一次两人并肩而战,再也没有什么军功对立了……

老者颤抖的将自己孙子受伤的手腕包扎起来,看着院中杀伐果决的二人眼底情绪复杂万分,他家的浩劫因这二人而起,然而今日之局这二人本可以不现身,说到底是他们救了他们爷孙,他们了断人性命的狠辣无情好似魔鬼,可沈苏姀挡在她爷孙二人身前的身影又像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老者紧紧抱着怀中小孙儿,眼底忽然闪出两分坚毅的光芒。

院子里的魏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越来越多的人生出了退意,眼见得沈苏姀和嬴纵二人武功如此之高,那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小太监也心生了退意,然而就在他刚转身跑到门口之时,一道从天而降的黑影将他整个人罩了住……

小太监眸光惊骇的转身,嬴纵手中的裂天剑正堪堪架在他的脖颈之上,那太监面色大变,而周遭的士兵看到连着太监都被抓了住,当即连滚带爬的朝院门之外跑,有跑至门口的士兵回头一看,只见这如血残阳之下,小小的乡村小院浑似个修罗炼狱!

嬴纵和沈苏姀谁都没有去拦这些逃走的士兵,嬴纵一脚踢在这太监的腿弯,这太监顿时跌倒在了满地的尸体中间,沈苏姀手腕回剑从墙角走过来,先是扫了那太监一眼便看向嬴纵,道,“玉可能在昨日住的屋子里,我先去找。”

嬴纵点点头,“当心。”

沈苏姀转身而去,径直朝客院而去,嬴纵执着滴血的裂天站在庭院之间,不去看那太监也不去看墙角瑟瑟发抖的祖孙二人,那太监冷汗淋漓的从哪些尸体的身上爬起来便不敢再动,只时不时的看看嬴纵似乎在想如何才能保命!而那墙角的祖孙二人慑与嬴纵周身的气势,亦是不敢多嘴半句,老者不停地安抚着小娃儿,低低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半柱香的时辰之后,沈苏姀拿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走回了院子,嬴纵见她找到了玉眸色稍松,又上下看了她两眼眼底有些担心。

沈苏姀摇摇头,“我没事。”

话音落定便转头看向了那小太监,眯了眯眸子,沈苏姀冷声问,“你师父是齐永兴?!”

那太监浑身一抖,紧抿着唇不语。

沈苏姀笑笑,“噌”的一声拔出了长生剑!

“啊——”

墙角的祖孙二人根本没看清沈苏姀如何出的手,沈苏姀明明拔出了剑,等他们看清楚之时沈苏姀的剑却已经回了剑鞘,而那小太监满手是血的捂着左耳瘫倒在地,在他身旁的地上掉着一团血肉模糊之物,乃是被沈苏姀一剑割了耳朵!

“我问你答。”

沈苏姀冷冷落下四字,那小太监眼底终于生出几分明显的畏怕!

看着她神色的变化沈苏姀狭眸,“你师父是齐永兴?你刚才说的神鸟是何物?这些天你们都是用何种方式来追踪我们?”

小太监疼的龇牙咧嘴,看着沈苏姀不带半分感情的面容却不敢拖延,连忙颤声道,“小人,小人的师父是正是齐公公,小人所说的神鸟乃是师父给的宝物,这神鸟会嗅一种特殊的气味儿,这几日我们便是凭着这神鸟追踪你们……”

沈苏姀皱了眉,那小太监连忙补一句,“我说的是实话!”

“那神鸟会嗅什么气味儿?”

问及此,那小太监的目光顿时闪烁起来,沈苏姀见状立刻将手落在了长生剑柄之上,那小太监见状面色一白,当即道,“我也、我也不知,只是,只是早前不注意偷听到了师父和太子殿下的对话,师父说……说这神鸟能嗅出的是一种古老的奇药……”

看得出来小太监在使劲的回想,一边想一边颤声道,“那药……那药的名字十分奇怪……据说能叫人忘了前事……名字叫……叫……”

“是不是叫……忘机?”

看那小太监想的艰难,沈苏姀语声压抑的问出一句。

那小太监眸色顿时一亮,“没错!就叫忘机!”

只六个字,沈苏姀的身形颤了一颤,嬴纵站在一旁,眼底的眸色早已是风云怒卷,他眼疾手快将沈苏姀腰身一扶,冷声问,“你说的那神鸟在何处?”

小太监闻言眸色立刻一暗,手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袖子一抱,嬴纵眸色一冷,一剑罗咋了他袖袍之处,“咣当”一声响,从那小太监残破的袖子里滚出个精致的小笼子来,笼子里头一直安静的蓝翅鸟儿正扑腾着,鸟喙开合,却发不出鸣叫之声!

“就,就是这个……”

嬴纵倾身捡起那精致鸟笼,看了那蓝翅鸟儿几眼忽然将那笼子猛地一攥!

“咔嚓”一声响,那精致的鸟笼损毁,笼子里的鸟儿也扑腾两下没了声响,嬴纵将笼子一扔,目光落在了那小太监的身上,那小太监捂着耳朵在地上摸索着后退,口中颤颤巍巍道,“你们,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都说了……我说的是实……”

“话”字尚未出口,嬴纵手中裂天的剑影一闪已断了他的喉咙,嬴纵折腕回剑,眸光深沉的看了那小太监一眼方才回身走到沈苏姀身前,一把握住沈苏姀的手,“阿姀……”

“时辰不早了,那些逃出去的兵马必定会报信,这里不远处就是咎城,里头必定有驻兵,我们要趁着天黑赶快赶路才好。”沈苏姀面色从容而平静,说完这话又使劲的握了一下嬴纵的手方才转身走向那对祖孙,沈苏姀走至二人身前道,“老人家,此事是因我们而起,实在是对不住了,若知如此我们昨日必定不会在你这里借宿。”

微微一顿,沈苏姀又道,“只是事已至此,你们已经不好留在这里了,他们的人马必定很快会再回来,你们爷孙二人先和我们离开,我们可以给你们足够的钱财,你们想去何处落脚皆可,只是这村子绝不可留!”

沈苏姀语速极快,那小娃儿泪光闪烁的抱着老人家不放,老者抱着小娃儿站起身来,先是看了一眼这院子里的尸体而后才一叹道,“这位姑娘……小人看得出姑娘是个好人,也知道姑娘说的话是对的,我们爷孙二人应当离开,只是……只是小人年迈,若是和姑娘一起走只怕是走不远的,小人不怪姑娘等人为我家招来祸事,只求姑娘将我这孙儿带到安全之地寻一户好人家将养,他父母早就不在,小人此番只能将他交给姑娘了……”

这小娃儿听到老者的话立刻紧张的将老者紧紧抱住不放,沈苏姀倒是不意外这老人家能看出她的性别,听到老者的话更觉得动容,她立刻道,“不可,老人家留在此处必定会遭祸患,跟着我们走便是遇上歹人我们也会护你,况且这小娃娃也离不开老人家。”

老者便笑了笑,“便是不出此事小人也活不到几日了,到时候徒留小孙儿一人在世也是难得活命,此番将他交予姑娘也是小人存了那不道之心,只要他能平安长大,姑娘让他为奴为仆小人也无怨言,还望姑娘答应小人之请……”

说着话老者便跪了下去,一遍又道,“至于小人姑娘不必担心,这村里村外小人随便寻个地方躲些日子便可,赶远路,小人实在是不成了。”

小娃儿嘤嘤哭起来,竟是比适才被那将军刺伤还要伤心可怜,沈苏姀看着老者心意已决的神态浅吸口气,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我应你!”

老者面上露出松口气的样子,眼角泪光闪烁的将那小娃儿放在了地上,再不看那小娃儿一眼的对沈苏姀道,“姑娘快些走吧,咎城距离此处不远。”

沈苏姀点点头,倾身便将那小娃儿抱了起来,小娃儿本要挣扎,却对上老者看过来的眼神,老者眼神严厉而决绝,小娃儿呜咽几下,当即再不动了!

嬴纵见状便走了过来,伸出手来,“交给我吧。”

沈苏姀转身本要将那小娃儿递给嬴纵,奈何她刚一放手小娃儿便攥紧了她的衣襟似乎有些怕嬴纵,沈苏姀心底无奈,拍了拍小娃儿的肩膀对嬴纵摇了摇头。

嬴纵皱眉看那小娃儿一眼,只好放弃。

夫妻二人对那老者交代几句便不再多留,出了门嬴纵打了个哨,赤焰立刻从远处奔了过来,两人本是一马而来,可眼下加了个小娃儿却是不能共骑了,幸而早前的魏兵死了大半眼下留了好些马匹在外头,沈苏姀抓住一匹棕色的大马带着那小娃儿翻身而上!

此刻已经是暮色初临,整个村子都暗了下来,嬴纵亦是利落翻身上马,两人对视一眼再不多留一刻驰马而出,一路上无人言语,两柱香之后,二人奔到了村子入口之处,好似有感应一般的,沈苏姀和嬴纵忽然回头望了一眼。

一眼望去,却见村里那户农家的方向竟有浓烟滚滚,漫天的火光映红了半个夜色之中的村落,沈苏姀和嬴纵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两分暗沉。

坐在沈苏姀身前的小娃儿觉出不对也要转身去看,沈苏姀却一把捂住他的眼睛蓦地加快了马速,小娃儿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因为和沈苏姀比较陌生也不敢多说什么,当即乖觉的任由沈苏姀蒙着眼睛坐直了身子。

“你叫什么?”

一片安静之中,沈苏姀第一次和这小娃儿说话。

小娃儿身子微僵,奶声之中五分低哑五分用力的道,“我、我叫卫泽!”

沈苏姀浅吸口气将手放了开,随即将他小身子抱紧了些,语声肃然道,“很好,我叫沈苏姀,他叫嬴纵,卫泽,以后你的性命就是我们的了……”

卫泽并不知沈苏姀此刻说这话的意思,他愣了愣才“奥”了一声,想回头看看却又害怕沈苏姀不喜,只低着头忽的哑了声音问,“我,我爷爷呢……”

沈苏姀眯眸,唇角几动,竟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最终回答卫泽的是沉默和耳边呼啸而过的夜风,他小小年纪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却只是坐直了身子抬手抹了抹面上的眼泪便再也不出声。

沈苏姀心底对小卫泽有几分心疼,抬手一摸却摸到了袖子里的玉玦,眼底一暗,她深吸一口气骤然将马鞭落得更猛了些,嬴纵紧跟在沈苏姀身后,沉默的听着沈苏姀和卫泽说话,他的目光锁在沈苏姀背脊之上,亦是一路未言语。

天色早已经黑沉,沈苏姀和嬴纵照着原来的方向一路疾驰,大抵在大半个时辰之后忽然在漆黑的官道之上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一行马队,沈苏姀回头和嬴纵对视一眼,嬴纵当即落下马鞭朝前头疾行而去,沈苏姀抱紧卫泽,缓缓慢了下来。

“前面、前面怎么了?”

卫泽轻声问出一句,沈苏姀安抚的拍了怕他,“若是坏人,你可害怕?”

卫泽抿紧了唇,过了几息才默默的摇了摇头。

沈苏姀眼底闪过两分微光,只抬眸看着前面,不多时,前面便有马蹄声响起,却是嬴纵和前头那一行马队一起朝他们这里来,沈苏姀眸色微亮,打马朝前头疾驰而去,待一走近便见嬴纵打头而容飒容冽等人从后头赶了上来,沈苏姀心底完全松快下来,便见容飒对沈苏姀抱拳行礼道,“王妃,久等主子和您未来,我们便打马返回了!”

容飒说话间已经走近,当即看到了坐在沈苏姀身前的小娃儿,他有些意外,不过回去找了一趟玉怎么就带了个娃儿回来?!便有些不可置信的问,“这娃儿是……”

“他叫卫泽!”

说话的是朝沈苏姀靠近的嬴纵,他径直打马到了沈苏姀身边,二话不说一把抓着卫泽的肩头将他从沈苏姀怀里提溜了出来,而后二话不说把卫泽当做个货物似得朝容飒扔了过去,这凌空一扔吓白了卫泽的小脸,便听嬴纵冷声吩咐,“这几日他交给你了!”

容飒手忙脚乱的将卫泽接了住,把小东西好好放在身前才大松了一口气,抬眸一看便见不仅卫泽遭到了嬴纵的粗暴对待,就连沈苏姀也不知怎么的到了嬴纵的怀中,容飒和朱瑞、容冽等人瞧见这一幕冷汗淋漓,这边嬴纵已面无表情道,“魏兵已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不时便会追上来,连夜赶去石鼓关!”

嬴纵一声令下,立刻打马领头而去,其他人面色一沉,都有些郑重起来,沈苏姀和嬴纵身上隐见血沫,血腥气更是浓重,连卫泽这小娃儿都未能避免,这样重的味道,没有一场恶战几百条人命是达不到这个效果的……

容飒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只低头看一眼面色煞白却没哭的卫泽眼底闪过几分惊讶,容飒一边打马跟上一边因为新成员的加入苦中作乐调戏卫泽,“小泽啊,这一路可都不许哭哟,另外啊,这一路人里头最前面骑马的那个人是千万不能惹的哟,不仅他不能惹,他怀里那个也不能惹哟,惹了他怀里那个可是比惹了他还要严重哟……”

卫泽在容飒的话语之中稍稍放松下来,目光落在队伍最前的两人身上对容飒的话表示认同,容飒见状便笑开,又低头问,“小泽啊,来告诉叔叔,你家里是干什么的啊?怎么和我们的王妃在一起啊?你说了叔叔给你买糖吃……”

提到此事卫泽的气息立马低沉下来,垂着眸不语,容飒一见心底也有几分明白,立刻轻咳一声道,“没事没事,你不说叔叔也给你买糖吃!”

后面的说话声隐隐传入耳畔,队伍之中还有人笑骂了几句,然而整个队伍领头的两人面上却是没有半分笑意,不仅没有半分笑意,沈苏姀和嬴纵的面色还十分沉重。

“前面路程还有很远,该让赤焰轻松点。”

沈苏姀忽然语声平静的开口,不仔细听不会发现她的声音有些紧绷。

嬴纵将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同样平静回到,“我想让你时刻都在我怀里。”

微微一顿,他又补了一句,“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沈苏姀呼吸一骤,咬着唇未语,嬴纵的马速极快,纵驰如风之间沈苏姀缓缓地掏出了袖子里头的玉玦,漆黑的夜色之间那玉玦仍然熠熠生辉,碧绿的光芒之中闪动着流华,似流动的灵泉一般充满了灵气,沈苏姀怔怔的看着掌心之中的玉,整个人魔怔了一般。

“我以为世上早已没了忘机。”

沈苏姀于一片静默之中道出此话,而后便将那玉玦放进袖袋之中再不说一语,似乎是累了,她紧闭着眸子靠进了嬴纵怀中,嬴纵稍稍放缓了马速,将她裹进了自己外袍里头!

他和她从来就是通透之人,任何事在他们眼前从来只需要几点脉络便能被他们洞察透彻,沈苏姀的感觉是对的,在来北魏的路上她便觉的北魏似乎有什么诡异的秘密等着她去发现,从闯东陵不寿的灵堂开始,从那个巫女诡异被杀开始,似乎一切的迷雾都在散开,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要浮现在她眼前了……

那巫女不会好端端的将她认错,而那一日拓跋卓所言的北海鲛玉又是那样的巧合,巧合到让她生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她本是不敢再深想,甚至连嬴纵都未曾告知,然而到了这一刻,他们一直以来被追踪的原因找到了,是齐永兴下的令,而利用的却又是她身上被她最为珍视的玉佩,忘机……这忘机是何时所下?

为何偏偏是忘机,为何偏偏是这块玉玦!

难怪她找不出那法器,因她从未怀疑——

用了忘机,是否就能将她的惊梦压制住呢?!

沈苏姀逼迫着自己不要深想,更侥幸的想这忘机或许就是在魏宫之下被下上的,理智在规劝自己,可两世为人对于任何事态直觉上的判断却在告诉她这件事不可能会是这样简单,若这忘机是巧合,那北海鲛玉呢?还有那巫女的错认呢?!

那巫女必定是见过这玉玦的,那巫女因为这玉玦将她认作了东陵不寿,便是在说东陵不寿曾经带过这样的玉玦,可是天下玉玦千千万万,也是有巧合的不是?!

怀疑,否定,怀疑、否定,沈苏姀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局之中走不出来,隐隐的,她心中的高台将要倾倒,蚀骨的仇恨要被重新挑出,这一次,却是以更加丑陋不堪的姿容出现在她眼前,沈苏姀心底仿佛想起了一千种相互博弈的声音,耳边轰轰声不断,她还听到了惨笑和嘲讽的声音,沈苏姀唇角高扬,心底却起了腊九寒天的冰凌,的确该被嘲笑。

下颌忽然被握住,脸忽然被转了过来,唇上一疼,一人不容置疑的吻了上来,强烈的只属于他一人的气息霸道至极的侵入,如同一把利剑一般将她心头那画地为牢的冰冷笼子剖了开,沈苏姀耳边仿佛响起了冰棱破碎的咔嚓声,她缓缓睁眼,当即对上一双苍穹般幽深而旷美的眸,嬴纵看定了她,狠狠道,“阿姀,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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