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知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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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日暖，风轻云细。

待韩砚清匆匆赶至陈掖北门之时，城门守卫邹明立时疾步上前，躬身揖礼道“见过巡检大人。”

韩砚清冷着面色，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男人眼底眉间流露出的焦急之色，邹明凑到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大人，五更刚过不久，有个小公子带着一些货物从这里出了城。卑职见他与你书房画像上的姑娘长得极为相似，便立刻派了人去向您禀告。”

“你可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下官没记错的话，应是名唤苏南，”邹明眼眸稍抬，细细禀道“那个小公子拿着一张去往长平的通关文牒，我反复查验过，上面的户部大印确实是真的，所以只能先放她出了城。”

“长平？！”韩砚清声音略提，脸色骤然又苍白了几分，片刻之后他蹙紧双眉，低低说道“邹明，你牵匹马过来，我要立刻出城。”

“是，大人！”

出了陈掖的北门，韩砚清顺着官道快马加鞭地向北而行，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京郊的宁武关前看到了裴南秧的身影。

只见，少女正牵着马排在等候进关的队伍中。她的前方，十几辆刻着七瓣曼陀罗花纹的辎重车依次向后排开，接受着关口守卫的检查。而她则背朝关口的方向，对着一辆绫罗飘扬的四骑马车说着什么。

韩砚清面色阴沉地翻身下马，疾步向裴南秧走去。到了近前，他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臂，将她从队伍中拉了出去。

裴南秧骤然一惊，本能地翻转手腕，迅速挣脱了男人的钳制。

“你怎会在这里？！”

“我来带你回去，”韩砚清面色冷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你刚从大理寺出来没多久，就假造户部文牒，还要跑到长平去送死，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什么时候连宁武关都归巡检大人管辖了？”裴南秧嗤笑一声，极为淡漠地回道“我手中文牒的真伪自有关口的守卫判断，至于我的名声，就更不劳韩公子费心了。”

闻言，韩砚清眉头蹙得死紧，他再一次拽住了裴南秧的手臂，眸色紧绷地说道“你不能去长平找宸王和你大哥，你会死在那里的！”

这一次，裴南秧没有甩开韩砚清的手。她抬起头，紧紧盯着男人满是急色的双眼，沉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韩砚清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避开了少女探究的眼神，缓缓说道“我只知道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招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裴南秧满是嘲讽地勾起唇角，眸心却是一片清寂深凉“我如今就算什么都不做，你爹和惠王也迟早会对我们裴家动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死个明白。”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

裴南秧听罢，忍不住嗤笑出声“韩巡检还是管好自己吧，我想去哪儿便去哪，你是拦不住的。”

“那便对不起了，”韩砚清眼里冷光一闪，举剑抬手，狠狠切断了少女坐骑的喉管。马儿还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就砰地倒在了地上，鲜血瞬间喷洒出去，蜿蜿蜒蜒流了一地。

“你若还不跟我回去，我就立刻回陈掖禀告圣上，”韩砚清挑起眉，沉声说道“这广武县方圆二十里都没有驿站，如今你没了马，估计还没等你走出广武县，就会被派来的官兵们乖乖带回去。”

“韩砚清！”裴南秧的怒气腾地涌上心头，她猛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直直向男人刺去。

韩砚清避也不避，他只是执拗地盯着少女的双眸，一字字说道“你不能去长平。”

言语之间，银色的剑尖破空刺来，可最终还是在距离男人胸口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攻势。

裴南秧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她眼神凶戾，咬了咬牙，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身后的马车中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我说小兄弟，你和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拉拉扯扯许久也就算了，现在又是见血又是动刀的，看着多不吉利。”

韩砚清寻声望去，就见那辆奢华无比的四骑马车上，一个男子掀着车厢侧面的布帘，正斜晲着眼向他们看来。他的面容十分俊秀，一头青丝未束，直直披散在脸颊两侧，身上绛红的袍子松松垮垮地穿着，前襟处微微敞开，隐约可以看到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他的肩头此时正靠着一名极其美艳的女子，一袭杏色薄衫已经滑落到接近胸口的位置，香肩半露，透出一种说不出的香艳颓靡。

裴南秧眼珠一转，收了长剑，朝着马车里的男子抱拳道“公子，在下乃长平人氏，先前在京城做生意的时候结识了这位官爷未过门的妻子，虽然我与她两情相悦，但却从未有半分逾越之举。后来，她被许配给了这位官爷，我们便再无往来。”

“可这位官爷却总是心存芥蒂，对我百般刁难。如今长平大战在即，这位官爷竟然杀了我的马，想阻拦我回乡接母亲避难。公子，先前我们在望江楼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可否请你出手相助，带我一程。”

“一派胡言！”韩砚清忍不住抬高声音呵斥道“你立刻跟我回去！”

“公子，”裴南秧全然不理韩砚清的叫嚣，她转身看向红衣男子的双眸，低低恳求道“我到了下一个驿站就会立刻离开，不会打扰你和夫人的。”

“爷，”马车上那名美艳的女子眼波一转，娇娇柔柔地开口道“这小兄弟长得挺标致的，不如我们帮他一把如何？”

红衣男子眼眸微眯，伸手将女子下巴轻轻一勾，无不宠溺地道“就听你的。”

说罢，他转头对着裴南秧露出了一个极为炫目的笑容，仪态万方地说道“上来吧。”

裴南秧连忙揖礼道谢，刚想跃上马车，就被韩砚清再一次狠狠拉住。

“你不能去长平。”

“韩砚清，”少女目光沉沉地落在男人的脸上，无喜无怒地说道“若是我大哥和姜昀死在了长平，无论我身在何处，都绝对不会再苟活于世。”

韩砚清闻言一愣，抓住她的手竟然缓缓松了开来。

见状，裴南秧迅速爬上了马车，坐到了红衣男子的对面。马车缓缓向前行进，少女掀开车帘向后望去，就看见韩砚清的身影渐渐远去，最终化作了一个固执的小点，消失于马蹄扬起的漫漫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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