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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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江无澜看着眼前满满一桌子菜忍不住咋舌，“您不用这么客气吧，就咱们两个人吃…这有点…浪费啊…”

“江小姐不必客气，王府每日的膳食都是如此。”

每日？！天天这样大鱼大肉的吃…你倒是不怕高血压…高血脂…脑血栓…

“呵呵呵…不亏是…王府哈…真是阔气”，江无澜奉承完，低头小声嘟囔道，“朱门酒肉臭…看来今天花的钱还是太少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王爷，我们动筷吧！”江无澜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恕秋，“呃…你要不一起吃。”

恕秋“小姐，属下不敢！”

影王这时候发话，“江小姐既然都开口了，你就坐下一起吧。”

恕秋惊讶的看着影王，犹豫了犹豫，只能答应，“……是…王爷…”

恕秋坐下，却比站着还难受，整个人是如坐针毡…怎么都别扭…

虽然江无澜已经吃上了，但是影王并没有动筷，恕秋自然也是不敢动。

影王早就习惯了江无澜的没规矩，也不在意，他现在很好奇，江无澜为何会读书识字。

“你把《方峪史记》读完了？”

“没有，只读了一半，从中间开始读的。也就…读了方峪大陆近五百年的大事录。”

说到这本书，读起来可真是费神，字是竖着写的不说，还要从右到左。

这都不是最困难的，最困难的还是那些好像看的懂，又好像看不懂的繁体文字，大部分靠猜，可是难为了坏了江无澜这么个现代人。

“哦？那也不错，读完可有什么心得？”影王在趁机考验江无澜，但是江无澜没有察觉，她只以为这是闲聊。

“e…这个汝凉国皇帝倒是挺有意思的，本是一个弹丸小国，五十年嫁出去了16位公主和亲，其中8位公主当上了皇后。通商，开关口，就这么成了方峪第三大国，第一富国。这汝凉皇帝，还挺喜欢当岳父的。”

“哼”，影王冷哼十分不屑，“不知强兵壮马，只知道送女人换和平，软弱！”

“话也不能这么说，各有各的活法，和亲有和亲的好处。你看那汝凉国的崛起之路，不费一兵一卒，到现在依旧举足轻重。汝凉与周围诸国的皇室都沾亲带故的，各个临国看在自己外公外婆的面子上，与汝凉的关系也不能太难看吧。强兵壮马的力气都省了，汝凉善经商，这么有钱，花钱买呗~他只要伤财，把劳民之事让别人去做。有民就能有财，说到底还是赚了，这怎么能说不是大智慧呢？”

影王听着江无澜思路清奇，侃侃而谈，不由对她刮目相看。恕秋也是听得入了心。

影王“你竟还懂些治国之道，是谁教你的？”

“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还用得着教？！”

江无澜带着现代人的思维，只以为这是平常，但她不知道，自己其实在无意之中透露了自己的特别。

“那你觉得奉归当如何？”

影王问完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与一个黄毛丫头谈论国事。

江无澜放下了筷子，“呃…如果我没记错的，奉归本是方峪第一大国，奉归的国力开始弱于秋湛是因为…”

江无澜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她本来想说是因为奉归的前前皇帝胆小平庸，可是她突然想起来…那可是影王的皇爷爷啊！

议论皇室本就是死罪，何况还是当着人家孙子的面吗…属实有点过分…

江无澜的求生欲让她赶紧改了口，“其实…咱们奉归历代帝王都是励精图治啊！这个…这个其实也没有特别弱于秋湛国，就是…势均力敌…势均力敌…”

江无澜重新拿起筷子，“咱还是吃饭吧王爷…我一介小女子，哪懂什么国事…呵呵呵…”

“江无澜。”

影王突然叫自己的全名，江无澜不由得一僵…慌乱否认，“王…王爷…我什么都不懂…刚才都是胡说…您就当没听见！”

“史书中绝口未提奉归国力弱于秋湛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着江无澜慌乱的神情，影王暗讽，“还有什么是你江无澜不敢说的？”

“呼…想好好吃顿饭真难…”江无澜先往嘴里塞了一个虾仁，然后解释道，“很简单嘛，根据史书的记载，之前每年秋湛国都会向我们奉归进贡…这些贡品，以往都是逐年增多。自从…某一年开始，越来越少，直到没有。后来变成了咱们奉归向秋湛国进贡了，这还不明显？…王爷！你们家虾仁好吃！”

“江无澜，是谁教你识字？”

“丞相家的嫡女怎么可能不识字嘛。”江无澜随口回答道。

“据本王所知，你这个嫡女在家里，好像是人尽可欺，对吧？江丞相怎么会给你请老师？”

听了这话，江无澜抬起眼帘，十分愤怒的瞪着影王，质问道，“你知道？你都知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挑我下手？那江可晴才是江致安的宝贝女儿，你想打压江府，为什么那晚不进江可晴的房间！我还不够卑微吗！为什么还是要害我！”

这是江无澜第一次与影王正面提起那个夜晚，第一次把这个害死真正江无澜的阴谋，裸的暴露在两人面前。

“因为你是嫡女，再卑贱也是嫡女。只有你的身败名裂，才能让丞相府蒙羞。”影王毫不遮拦，把一切不加掩饰的告诉了江无澜，“这就是‘嫡庶’！”

提到“嫡庶”之别，影王的眼神里明显有了些恼怒。

这份情绪被江无澜捕捉到，她看着影王，眼神里带了些报复似的不屑，“影王殿下，您少时带兵，战功赫赫，能于帷帐之中定乾坤，可是为什么没有当上皇帝？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庶子吧。”

江无澜显然触到了影王的逆鳞，恕秋只感觉影王周身散发着寒意和杀气，影王紧握的拳头是他即将迸发的怒意。

“江无澜，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江无澜轻笑，“呵~王爷觉得我怕死吗？既然这样，我就把刚才的话说完。奉归为何没落？还不因为皇帝无能！若你皇爷爷宗禄皇帝有胆，怎么会守着大势而曲于秋湛？若先皇帝有谋，怎会任你这样野心勃勃的皇子有机会壮大？若当朝皇帝有能，今日你的府兵怎敢在京城之中如此肆意？往小了说，是你们皇家倒霉，三代嫡子平庸。往大了说，是你先祖愚蠢，用嫡不用能！”

影王眼神微眯，他确实被惊到了，他原以为这江无澜只是天资聪明些而已，可是听完江无澜这番话，影王更惊于江无澜的胆识和与自己的不谋而合。

影王自己尚且不能对自己“庶子”的身份如此坦然，而江无澜却能如此藐视“嫡庶”，这于世间，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江无澜举起酒杯，自顾自的与影王的酒杯碰了一下，“为何杀我？一个不为世人所容的庶子，一个不为世人所容的嫡女，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杀了我，可没人跟你聊这些。”

说完，江无澜将酒一饮而尽…

影王拥兵自重，抗衡皇帝，因为他是庶子，宗法与他分庭抗礼，礼教指责他逆父抗军，世人唾弃他乱臣贼子…谁又能理解他…

他只能用畏惧，彻骨的畏惧，去封住所有违背他的声音…

这么多年，一个个漫长的夜晚，陪着他的只有杀机和阴谋，影王又是多么的孤独…

他的饭桌上，有多少个年头没有像今天一样，有过三个人了…

那一瞬间，影王突然不想让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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