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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姗的家是很普通的两室一厅,90年代建的,地方虽然不大,但被她母亲收拾得井井有条。上次来这儿还是高中那会儿,虽然离这一世才过去六年,但对现在的祁镜来说,却早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儿了。
祁镜坐在沙发上,吃着刚洗净的草莓,翻着陆子姗小时候的照片,时不时就会发出一些不合时宜的笑声。
“喂!照片而已,有什么好笑的?”陆子姗在自己的房间整理旅行箱,听他在客厅傻笑,她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下次去你家也得看你的,说不定还有更好玩的。”
祁镜看着一张她小学时短发的照片,手臂还别着三条杠,不禁问道:“你那会儿就是班长了?”
“小学二年级开始就是了。”
“你从小就有做老大的气质啊。”祁镜感慨道,“既能拿成绩和一门心思学习的尖子生聊语数外,又能说一些市面上流行的东西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就是人缘好而已。”陆子姗把衣服收拾好,将旅行箱塞进房间的角落,“哪像你,见着不舒服的就变着法地数落别人。”
“我也是有朋友的。”
“可惜数量很少,除了纪清还有谁来着?”
“和我一起玩游戏的那个朱洪波。”
“然后呢?”
祁镜刚想说胡东升和高健,不过想想他们两个只有在工作上有关系,最多算同事。平时无非私底下一起跑个步,还是他硬性规定的那种,怎么也和朋友搭不上边。硬要把他们两个算进去,那整个内急恐怕都得成祁镜的朋友。
“算了......咱们换个话题。”
祁镜翻过厚厚一本相册簿,从小学慢慢步入初中,陆子姗也从短发假小子慢慢长成了落落大方的长发少女。这里记录了一位普通女孩的成长史,很普通,又有那么点不太普通......
“对了,你妈去哪儿了?”祁镜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陆子姗,有些好奇。
“应该......”
陆子姗向厨房张望了两眼,没想这时林美芸正巧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向祁镜说道:“小祁啊,晚上留下吃饭吧,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祁镜有些为难:“可我爸已经......”
“你爸马上回来了。”林美芸回答得非常自然,“刚你们上楼的时候我给他去了个电话,取消了加班......”
祁镜听着这段异曲同工的话,看了眼陆子姗,表情有些尴尬,也深切地认识到了遗传基因的强悍之处。陆子姗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连忙推了自己老妈一把:“他说的是他爸,不是我爸。”
“啊?什么他爸你爸的......哦哦,是他爸是他爸,瞧我这脑子。”
林美芸愣了会儿自嘲了一句,又忍不住笑起了自己女儿:“你们俩谈了好几年恋爱,也都有了稳定的工作,是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直接叫爸妈又没什么,小祁啊,别客气,尽管叫。”
“什么就尽管叫,你女儿我嫁不出去吗?而且他还没......”陆子姗想到这儿,红着小脸把她推去了厨房,“祁镜待会儿要去医院的,能不能吃饭还不一定呢。”
“啊?要走啊?你爸还挺期待这顿晚饭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吃......”
陆子姗关上了厨房门,气呼呼地坐回到祁镜身边。相册在祁镜手里已经翻向了高中,慢慢出现了两人同框的相片:“我们俩当初分手的事儿,他们不知道?”
“我没说。”
陆子姗叹了口气,解释道:“反正你本来就是个怪人,不陪我逛街,不送我回家也挺正常的,分不分手都看不出区别。我也不希望他们太担心我,那会儿就一个劲地扑在学习上了。你女朋友成绩可是响当当的,要不然怎么可能接连被两位大律师看上。”
祁镜恍然大悟:“我还正纳闷呢,按你爸的脾气怎么可能不来找我,原来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啊。”
“呵呵,是不是该谢谢我救了你一命啊?”
“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留下吃饭。”祁镜拿出手机打给了自己家,“喂,爸,是我。”
“接到子姗了?”
“啊,接到了。”祁镜看了眼陆子姗,笑了起来,“我在她家呢。”
“啊?你上门了?”
“什么上门了......”祁镜说道,“就是吃顿饭而已,子姗妈妈盛情难却啊。”
“哦,那边盛情难却,合着我的盛情就易却对吧。”祁森有些不乐意,忙活了一上午,没想到自己儿子跑别人家吃饭去了。这时还是陆子姗拽住了祁镜的手,把手机拉到自己跟前:“伯父,我下次肯定去尝尝你的手艺。”
“子姗啊,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还好还好。”
“唉,你们年轻人快活去吧。”祁森显得很是郁闷,“我一个人看看书,在家等你伯母回来就是了。”
祁镜挂了电话,拿了颗草莓塞进了陆子姗的嘴里,笑着说道:“这回满意了吧?”
“还好吧。”陆子姗咬了两口,不经意间看了眼祁镜手机的屏幕,“我看你手机里好像有不少未读短信啊,怎么不看看?”
祁镜也瞅了一眼,摇摇头:“应该都是纪清发过来的,没什么好看的。”
“不会是什么漂亮姑娘找你吧?”陆子姗边打趣边拉住了他的右手,把手机拿了过去,“从下午三点到现在快四点了,连发了三条短信,纪清会那么急?”
“就是病人呗,不过只是发短信而已,应该不算严重。”
虽然祁镜自己常说丹阳内急有没有自己都无所谓,少了他地球一样转,但这只是对于那些常见病而言。当遇到某些奇怪的情况,尤其是综合了日常生活因素的非常见病,或者是很偏门的感染问题,他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越早诊断越早治疗,对疾病的预后也有好处。
祁镜把背靠在沙发靠垫上,伸了个懒腰:“我难得休息,今天不看短信,反正王主任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最近接触了不少医学方面的东西,我倒是挺好奇的。”陆子姗指着手机屏幕,意思很明显,她想看,“医学律师还是该积累大量的医学知识才行,乔老师经常这么说。”
“你知道的,我一看就没完没了,说不定......”
“那就我一个人看。”陆子姗直接点开了短信。
祁镜手机里的通讯录压根就没几个人,99都和工作有关。高中那些老同学他没兴趣留电话,大学那几位更是各奔东西,天天上班都忙不过来,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三条确实是纪清发的,之前祁镜就确认过。只不过今天想着陪陆子姗也就没太在意。
第一条是15:08分发来的,是条很简短的病史汇报:
第二条是半小时后病情加重的信息:
等到了第三条,时间定格在了16:03分。
纪清显然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只能写上一个最直接的指标:。就连收缩压舒张压之间书写规范用的“/”,也被他替换成了手机键盘输入时最方便的逗号,这对于一向严谨的纪清来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陆子姗最近接触了许多医学方面的东西,很清楚这个血压代表了什么:“血压是不是太低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还让不让我吃饭啊......”祁镜吃着另一边的小樱桃,笑着说道,“这新上市的樱桃真不错,待会儿问问你妈多少钱一斤。”
“我和你说正事儿呢。”
祁镜很无奈,吐掉了嘴里的樱桃核:“血压低了自然危险,不过急救室有哪个不危险的,不可能都得靠我去救。”
陆子姗点点头:“好吧。”
然而对话才刚结束没一会儿,祁镜也才刚把手机收起来塞进裤兜,紧跟着电话就来了。
“唉......”
祁镜直接挂掉电话,拿起一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想要尽可能不去想这个病例。不过电话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消停下来,反而来得更猛烈了。
“接吧,要不然这顿饭吃得也不踏实。”
祁镜叹了口气,按下了接话键:“老纪,我不回消息就说明有事儿,你怎么还打电话给我......”
纪清哪儿管得了那么许多,马上说道:“病人之前清醒了五天,现在感染之后又昏迷了过去。情况不太妙,肯定是严重感染,......”
“颅脑外伤术后的感染,很常见的并发症。”祁镜仍然搜着电视节目,答得很随意,“我在子姗家,准备吃晚饭呢。”
“啊?哦哦......”纪清快速调整了思路,把上门这事儿直接一笔带过,接着说道,“我们拍了头颅ct,没什么问题。之前外院也拍过,手术其实很成功,连出血灶都吸收干净了,压根就没看到什么感染灶。”
“说不定是很小的感染呢,脑脊液检查一下说不定......”
“啊呀,这些王主任早就想到了。”纪清说道,“别说我们医院现在去做脑脊液检查,就算在外院也做过,而且还不止一次。更何况颅脑外伤术后,这本来就是常规检查。”
祁镜点点头。
头颅外伤造成颅脑出血,当出血量超过一定程度会造成颅内压升高,一般需要紧急去掉颅骨骨瓣降低颅内压。这种手术创伤非常大,头皮合上后肯定要内置引流管来排掉术后产生的渗出液。
渗出液的量成分白细胞多少就是检验手术术后情况的最好检查对象。
如果是颅内感染,当初在外院就会检查出问题,根本不可能拖到“现在。
“肺呢?长期卧床肺底或许有痰淤。”
“干净的。”
“术后会留置导尿,尿路上的感染。”
“小便是干净的,输前术后都一样,不得不说十多岁的孩子身体真的不错。”
“你都那么说了,那后背皮肤的褥疮就更不可能了。”
“身都检查过,没问题!”
这种突发感染,一旦找不到感染灶就会非常棘手。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上抗生素顶住细菌病毒的攻势,一边加快血培养和药敏。
祁镜也确实和他自己说的那样,只要接触到了无法诊断的病情,他就会钻进去出不来。
陆子姗家的客厅成了他临时的办公室,病例的复杂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期。单单靠纪清在电话里口述,构不成信息网去系统地筛选病因,一直这么待着不是个办法。
病人起病很急,体温升高明显,但最主要的几个感染部位都是干净的。那说明在整个外伤和手术过程中应该出现了些小状况,这些状况造成了蝴蝶效应。
要弄清楚病因,祁镜必须看到病人之前的病史才行。
陆子姗太了解他了,看上祁镜一眼就知道事情不简单,继续强留他在家里没什么意义。再说祁镜吸引她的本就是这股子钻研劲,高中那时候钻研学习,现在钻研的是医术。要是到了这个当口他还只顾着做客吃饭,那就不是当初那个祁镜了。
“快去吧。”
“这顿饭我先欠着,等我空下来肯定回来补上。”
“唉,没事。”陆子姗跑去了厨房,“妈,祁镜医院里来了位重病人,现在要去救人,晚饭就不吃了。”
“啊,重病人?要不要紧啊?”林美芸那双湿漉漉的手在围兜上翻了两遍,跑了出来,“既然有急事就快去吧,吃饭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的。”
祁镜和她们告了别,急匆匆下楼拦了辆出租,直接朝医院驶去。
半小时后,陆建国骑了辆自行车回了家,车前的框里还摆着两瓶黄酒。谁想上楼后才知道祁镜已经回了医院,吃饭怕是要再过些日子了。
“哼,你们也不拦着他。”陆建国蹲下身子把两瓶酒放进柜子,忍不住说道,“上次和我吵架那笔账还没和他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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