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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显然刚到非洲没多久,对相关的寄生虫知识了解过但都不深入,以为能找到微丝蚴就万事大吉了。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同属一类的寄生虫,种别不同需要服用的药物就不同,要不然林志行之前喂给自己吃的吡喹酮就该有效才对。
“显微镜的镜检照片有吗?”祁镜问道。
(黄兴桦继续当他的翻译:祁镜要镜检照片)
(蔡萍:是想确定丝虫种类吧)
(黄兴桦点点头:我印象里他们那儿是没显微镜照相系统的......)
确实和黄兴桦料想的一样,萨拉听后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们这儿只有最普通的光学显微镜,检验科没那么先进的成像设备。”
(黄兴桦摊摊手:果然没有)
(老张:今天我恶补了寄生虫的几本书,好像靠外观形态确实能确定种类。不过书上都没多少实例图片,单靠书上的描述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黄兴桦:要想把文字和图像联系在一起,怎么也得有个几年一线临床功力才行。这小子......)
(蔡萍马上打断了他师兄的猜测:现在想那么多干嘛?等虫子研究完了,再去研究他)
既然没有照片,祁镜就想从人身上下手:“那做检查的医生在不在,我想问他一些问题。”
(黄兴桦:祁镜要找检验科的人)
“这儿的检验科的医生一直不够用,有些检查只能我们自己做。”萨拉用手指点了点自己,似乎对自己的多边形能力还有些自豪,“林医生的血涂片和骨髓涂片检查都是我做的,反正也习惯了。”
(黄兴桦:......)
(老张:老黄你愣着干嘛?)
当地缺医少药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祁镜也没get到他想要表述的优点,反而叹了口气反问道:“那你没让林医生来看一眼?”
(黄兴桦:......)
(老张:你倒是翻啊!)
“林医生?”萨拉摇摇头,“做完检查他就去查房了,所以我就一个人做了。”
(黄兴桦直等听到了这儿,才开口翻译了一句:完了,线索断了)
(断了?线索?什么线索?)
(老黄,你这翻译越来越过分了。昨晚动不动把一句话概括成短语我们也就算了,现在他们来回说了好几句,你就说这几个字,没头没脑的谁听得懂?)
(是啊,刚才还在问检验科的人?怎么说的?下班了?)
(黄兴桦:压根就没检验科,是她自己一个人查的)
祁镜也是皱起了眉头,质疑道:“你在寄生虫方面没什么经验,这没关系。但是在做检查的时候,尤其是见到了虫体的时候,是不是该找经验丰富的林医生一起看看结果,做一次简单的寄生虫形态学鉴别?”
(黄兴桦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非常同意祁镜的观点:祁镜生气了)
(这种明摆着的事儿就别翻了,我们要知道重点!)
(黄兴桦:重点就是现在知道林志行身体里有虫,但不知道是什么虫)
(老张: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嘛?早这么翻不就完了)
祁镜的这段话语气不轻,萨拉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服了自己。在这件事儿上,她确实一时贪快,有些托大了。
在寄生虫方面,萨拉水平有限,只是在来非洲的时候临时学了半个月的热带病学。对于非洲的常见传染病,比如疟疾、蝇蛆病、丝虫、各类病毒之类,她有大概的了解。
可一旦把知识深入到某些细节方面就不行了。
不过萨拉好歹也是做了十来年临床工作的主治医生,被个看似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年轻医生这么说,心里不是个滋味。
为了挽回面子,她只能为自己辩护两句,想要个台阶下:
“因为之前做的涂片什么都没发现,所以这次在做检查之前,我们特地找过了林医生。他建议我们改做离心浓集,最后再用40x高倍显微镜做检查,这才发现了两条微丝蚴。当时他也没说要一起看结果,谁会想到做检查还要留下图像......”
黄兴桦听后轻笑了一声,然后特地给祁镜使了个眼色:“算了。”
祁镜倒没说什么,反而是底下那几个主任实在忍不住,笑骂道:“什么算了?别人姑娘说了半分钟的话,结果你就翻个‘算了’?”
“老黄,你要端正态度,这是在会诊!”
“再这样,这会诊没法继续下去了!”
“会法语了不起啊!?”
黄兴桦一巴掌拍向桌面:“我在和祁镜说话,你们插什么嘴?要我翻译这个翻译那个,她说给外周血做离心浓集,你们有几个听得懂的?恐怕2/3都是蒙圈的吧,合着我还得给你们解释离心浓集是什么意思?”
这回他算是抓住了这帮老头老太的把柄,拿着一个寄生虫专业常见的检查方法,怼赢了。
蔡萍和好几位传染病学的专家自然知道离心浓集是个什么东西,但迫于黄兴桦的视线,还是没敢出口声张。黄兴桦也因此越说越痛快:“让你们来参加开开眼界就不错了,按我以前的脾气,你们这些老家伙都得滚蛋!”
话到了这个份上,还是老张起来打了圆场:“算了算了,大家都一大把年纪,有什么好吵的。难得聚在一起不容易,有听不明白的待会儿找小祁问问不就明白了?何必和他动气呢。”
“对对,老张说得对。”
“嗯,待会儿就找小祁给我们再讲讲里面的细节。”
其实这个小插曲到这儿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几位大主任虽然脾气差了些,但平时也算半个朋友。医学研讨会的时候也经常碰面,闹僵了关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谁知,台下忽然有人冷不丁说了一句:“不就是个传染科常用的检查方法嘛,靠离心机把血液中的白细胞和微生物聚在一起,这样能提高检出率。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方法,也就这样罢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才息声不说话的人吵吵了起来。
黄兴桦脸皮抽了抽,怒意渐满,正当即将发作的时候,还是祁镜站了出来:“喂,我还在会诊呢!你们这帮老......”
“不死”两个字差点被他说出口,最后还是及时拦在了喉咙里,没放出来。停顿了片刻后,祁镜连忙补上了后半句,让人听着没那么别扭:“教授们,等我这儿会诊完了再吵行不行?”
其实这些专家只是差个劝架的人,有祁镜开口自然再好不过。
可刚才那短短一秒左右的诡异停顿,让他们听着很不舒服。而且正巧不巧断在了“老教授”的“老”字后面。再配合上一开始的语气,总觉得哪儿里不对劲。
祁镜管不了那么许多,尽快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涂片检查上。现在既然没了图像,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问问别的可行性办法:“萨拉医生,林医生的两张涂片标本还在吗?”
(黄兴桦:祁镜问涂片还在不在)
萨拉摇摇头:“操作台实在太小,我一做完就得换人做其他检查,所以这些涂片当场就得扔掉。”
(黄兴桦:扔了)
“发现微丝蚴之后,你有没有留下图像记录?”
黄兴桦听了这句愣了会儿,没听懂祁镜的意思,但还是照着原样翻译了一遍。
(老张:我记得小祁刚才问过了吧)
(一开始就问了)
(不是说了没照相机嘛,怎么还问?)
祁镜的提问不走寻常路,越来越偏离萨拉的既定思维。单单看她为难的表情,祁镜就已经知道了答案:“镜检寄生虫是个假阴性很高的检查,一旦发现虫体必须第一时间保留图像,否则根本没办法做虫种鉴别。”
萨拉听着也是无奈,连忙说道:“我之前已经说过,我们这儿的显微镜没有图像采集系统,根本不可能留下检查图像。”
“没电子仪器就不会做事了?”
(黄兴桦总算明白了祁镜的意思:祁镜说她只知道用仪器,得用脑子)
(众主任:???)
在自己专业方面,祁镜一向是个急性子,而且实力至上。尤其在对方没实力还不服输的时候,更容易走火。
萨拉的反驳让他不小心暴露了平时惯用的口吻,祁镜马上意识到对方的身份,连忙轻咳两声,把脾气收敛了起来:“以前刚发明显微镜的时候,也没有照相机,检查时都是直接把图像画在纸上进行存档记录的。”
(黄兴桦:祁镜意思是用笔画下图像)
(老张:怎么和皮肤科那么像?我们以前也得画画,尤其是那些小疹子)
(蔡萍:这是很早以前的事儿了,有了成像技术之后就轻松了许多)
萨拉听后恍然大悟:“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显微镜成像技术,又没有专业寄生虫医生在身边做观察和记录,甚至连一张手工作画的草图都没有。祁镜这个巧妇面对无米之炊,就算做不来也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离心浓集、离心浓集......”
萨拉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没等祁镜想出办法,就说道:“我现在去垃圾堆里找那两张涂片,检查之前做了简单的固定,应该还能看清。”
(黄兴桦:她想去把涂片找出来)
眼看她要放下报告纸准备关掉视频,祁镜连忙把她拦了下来:“那种医用垃圾堆你也下得去手?划破皮肤感染了怎么办?”
(黄兴桦:祁镜拒绝了)
祁镜停顿了片刻,想了会儿问道:“没原件又没记录,那你能不能描述一下是个什么形态?”
黄兴桦尴尬地笑了笑:“你难道要她口述?”
“不然怎么办?”祁镜也很无奈。
然而萨拉根本说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个什么图像,就因为在一团白细胞里找到了一根染色明显的细条样图形,她就认定是微丝蚴:“难道是我看错了?”
“不,那就是微丝蚴,你没看错。”祁镜说道,“我现在想知道虫体的鞘膜、体尾核、头间隙......”
黄兴桦以问代翻:“你这问得有点深了,她不懂的。”
祁镜说的内容越来越深,早就超出了萨拉的知识范围,根本听不懂。说起来很奇怪,一个法国人竟然听不懂用了几十年的法语,让萨拉很尴尬。而这种尴尬表现在她身上时,就是不停地摇头:“我什么都看不清,就是有一根很明显的线条而已。”
“内部细节都看不清?”
“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萨拉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染色的问题?”
这是一个实验室常见的失误,由于染色过重从而导致覆盖了原有的分层结构。祁镜不能否认有这种可能性,就随口问道:“你用的瑞氏染色?”
“没,用的吉萨姆染色。”萨拉说道,“我就只能看到实心的虫体,其他都看不清,要不要换一种染色剂?”
“暂时不用了。”祁镜想了好一会儿,解释道,“因为做了离心浓集后,白细胞会和寄生虫虫体粘连在一起,增加了检出微丝蚴的几率。但粘连在一起之后,虫体一些特征都被破裂的白细胞掩盖掉,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额,原来是这样......”
(黄兴桦也忍不住拍手鼓掌,对祁镜的表现给了120%的肯定)萨拉总算能听懂些了,但仍然有些迷茫,实在没想到一个血液的离心浓集会有那么多门道。她也从原来对祁镜有些偏见、反感,慢慢开始变得“听话”了起来:“那接下去该怎么办?”
“会做厚薄血膜片吗?”祁镜问道。
“这个简单,我会。”萨拉点点头。
“现在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再去找林志行取一些外周血。”祁镜看了看时间,然后说道,“取完就去做厚薄血膜片,然后继续用吉萨姆染色,最后用10x低倍显微镜扫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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