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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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特要来的那天，安东尼忙得一个头两个大。

前天夜里，奈特就拉着安东尼进了宫，不住向他确认他该穿什么，说什么，提比略有没有什么禁忌的词是他不能说的，回家后，提比略又拉着他一遍遍确认，他该怎么面对国王，毕竟先前才刚对国王那般恶劣过，还问国王有没有什么禁忌的话是他不能说的。

坦白说，当时安东尼就很想说“你俩只要一碰上，就任何话都成了禁忌词。”

但他没有，不得不保持微笑，竭力安抚两人的情绪。

好不容易将提比略哄睡了，偷得了一会儿放松的时间，还没喝几口呢，结果天就亮了。

安东尼换好衣服急急去布置奈特要来的那些要领。

等到奈特真正出现后，安东尼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远远的，迎着日光，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太阳底下缓步朝他走来，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披着光，连头发也被映照成耀眼的金色，仿佛，他一出现，整个世界的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周遭的声音都静了下来，仿佛世界都只剩他一个，那么醒目地傲立在那里。

“喂！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带我进去。”奈特朝安东尼挥挥手，说。

他一动，仿佛方才静谧的世界都在此刻活了起来，安东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勾起嘴角，朝奈特摆出一个请的手势，往前带路。

走着走着，就跟奈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并忍不住侧头看他。

他今天应该是很早就起来精心收拾过的，头发变得很顺服，一根杂毛都没有，显得整个人很成熟又精神，不想从前一样随意地垂着，炸着，显得满身少年气。紫色是代表王室的颜色，可是他这次来，没有穿紫色，还是穿的一身他平时最喜欢，但是不常穿的白色托加。

明明只是换了个发型和衣服而已，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让人忍不住一遍遍侧头偷看，像是少看一眼，就亏了一样。

安东尼只是回头多了了几眼而已，五次，顶多七次，第六次或者第八次回头的时候，就发现奈特的耳根红了。

不禁讶然，原来他知道自己在看他，并且还有些害羞。

这样一想，安东尼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回头看奈特了，等到见到提比略，更是没有理由再回头看了。

抬头，远远地看到了弟弟，安东尼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谁知提比略却表现得很淡然，恭恭敬敬朝奈特躬了躬身，说“抱歉，陛下，请您原谅我没法向您行全礼。”

奈特匆忙冲上前去，将提比略扶起，说“这没什么，可别行礼了，我今天不是以一个国王的身份来见你的，只是一个忏悔者。”

提比略这才轻轻抬起身体，一脸古怪地看着奈特。

奈特站定了，拍了拍身上方才皱掉的衣服，对提比略说“提比略，对于先前害了你跟你哥，害你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实在是很抱歉，我在这里郑重向你道歉。”

“陛下肯屈尊降贵来向我一个残废道歉，我自然是受宠若惊，只是……”说到这里，提比略故意迟疑了一下。

眼看提比略的表现没有他们预想中的那样强硬，安东尼似乎见到了曙光，越过奈特，直接问提比略“只是什么？”

提比略斜眼看了安东尼一眼，身体又倒回椅子里，说“只是我哥太烦人了，有他在，有些话我不好意思说出口啊。”

安东尼一哂，稍稍退远了一些。

但是提比略还是一脸不满地看着安东尼，奈特也扭过头眼神示意安东尼再退远些。

安东尼叹了口气，明白这是这俩人一道嫌弃起自己来了，“唉”了一声，摆摆手，退到了更远的走廊里。

他站在走廊里，听不到那两人在说什么，却仍是伸着脖子妄图偷听。

那两人一开始还表现得十分和善，但中途，却变得神色紧张了起来，安东尼差点就要冲上去制止那两人了，但是后来，提比略的刺却收了起来，转而坐在轮椅上捂脸哭了起来。

这傻孩子，自受伤以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生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放肆哭过。

尽管提比略在哭，但安东尼突然就有些放下了心，他觉得，既然愿意哭出来，那证明心里的脓包被挑破了，再之后，就只消等它慢慢痊愈了。

见提比略哭，奈特又走上前去，抱住了提比略，提比略也没有抗拒。

安东尼心里生出一丝暖意，也开始慢慢靠近，打算一起抱住两人。

就在此时，前方生出了变故！

提比略手里出现了一柄匕首，那匕首的光在太阳下显得那样刺眼，刺眼到，安东尼几乎要被奈特身上流淌出的鲜血刺瞎。

“小心——”安东尼大叫一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奈特一脸不可置信地倒在了地上。

提比略勾起嘴角，笑了。

“奈特！奈特！”安东尼抱住倒地的奈特，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奈特躺倒在地，手按住受伤的腹部，嘴唇已经开始发白。

安东尼当机立断，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为奈特缠住受伤的腹部，又急匆匆抱起奈特，大叫道“来人呐！快叫医生。”

抱着奈特离开前，安东尼转头，看了一眼提比略，提比略仰起头，也在看他，一脸得胜者的姿态。

奈特的伤并不深，这多亏了他袍子里穿的一层软甲，罗马人的盔甲都是这样，用很多铁链编制起来的，可防刀剑，但是箭之类比较尖的东西还是可以直接扎进去。

“凯撒的事情之后，只要出门，我身上一直都穿着这样一层铠甲，它救了我好几次，想不到今天又救我一次，你那弟弟真是有点本事，这都能扎穿，可真是往死里在使劲，他要现在好好的，怕是已经成了一个跟你一样本事的将军了吧？”

安东尼看奈特故作轻松地笑，也想回应他一个笑，但是，那笑却还未扯出来，就被痛苦的表情压了下去，安东尼他跪倒在奈特的床边，双手握住奈特的一只手，眼泪滑落“对不起，我以为他愿意放下，愿意解开这个心结了，可没想到，他只是故意这样来降低我的防备，我，你要是真的出事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安东尼低头哭着，鼻涕都流到了被子上，却还是止不住愧疚和心痛的眼泪。

如果，如果奈特真的出事，死掉了，不，安东尼想都不敢想，在安东尼的设想里，自己永远是在奈特前头死去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搞不好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感觉到有双手落到了自己的脑袋上，轻轻安抚，奈特说“好啦，我这不是还活着吗？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说，我害你弟弟变成那样，现在他又还我一刀，我还给他道过歉，我们可不可以算是扯平了？”

安东尼抬头，看到奈特还在故作轻松的神情，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以他擅长的不吃亏的处事态度来引安东尼降低负罪感。

安东尼站起身，爬上床，一把搂住奈特，他说“那小兔崽子，回头我一定收拾他！”

“还是别了吧，这小孩可记仇了，别连累他连带着一起恨你，我俩之间就算扯平，两不相欠了，可他毕竟还是你弟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安东尼张口，想要说“可他毕竟伤了你！”却在张口的瞬间，想到了提比略说他只顾着他的国王。

也许，确实对提比略不怎么公平。

于是，他最后只是点了点头，说“他欠你的，我会替他还你，你欠他的，我也会尽量弥补他。”

“真是，这样不得把你给累死？”

安东尼“唉”了一声，说“你也知道我累啊？”又往奈特身边一趟，说，“早被你俩折腾得半死了。”

奈特伸手，抚上安东尼的脸“哟哟哟，可把您辛苦坏了，是不是？”

安东尼突然就抓住了奈特的手，放在嘴边仔细摩挲，还舔了舔，直让奈特都开始打起颤来，安东尼说“等你好，可得好好补偿我。”

奈特眼珠子一转“这不公平，明明折腾你，你弟也有份，那他是不是也要给你……”说着，奈特便看向安东尼的下身。

安东尼一指头敲到奈特脑袋上，说“一天天的，脑子里没一点好主意，净想着整我了。”

奈特吐了吐舌头，笑笑。

被他这么一搅和，安东尼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不少，侧身抱住奈特，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说“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嗯。”

·

提比略被奈特弄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而提比略也伤了奈特，安东尼已经说不清他们之间到底谁欠谁，他只是希望，两人不要再起争执。

安东尼去劝提比略“国王不会追究你的过错，但是这样的事以后不可以再发生了，提比略，你就此放下吧。”

提比略冷笑“哥你觉得我应该放下？”

“仇恨只会伤人伤己。”

提比略笑“但不恨，怨憋在心里，苦的只有自己，我宁愿拉着害我的人一起苦。”

“话不是这样说的，提比略，国王已经对你网开一面了，你再继续这么折腾下去，下次可能哥哥也保不了你了。”

“你是怕保不了我，还是怕保不了你的国王？”

“提比略！哥哥这些年来对你的爱护你难道看不见吗？你就不能稍微懂点事，让哥省点心吗？！”

“哥你觉得，你对我这么好，国王也饶了我一命，我就该就此放下，不再恨所有人？”

“否则呢？做人应该懂得感恩。”

提比略深吸一口气问，“我说，我现在已经放下了，我只有看到这样的结果就已经满足了，哥你会相信吗？”

安东尼愕然，说不出话来。

提比略冷笑说“看吧，连哥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却来劝我，不觉得可笑吗？”

提比略又说“我跟那个国王梁子已经结下了，他不会再对我心怀愧疚，反而会将我当做一个随时会害他的眼中钉，也许某一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就会设计杀了我，而我，也永不可能放过他！”

“不会的，我不会让奈特做这种事的！”

“你看吧，哥，在我没有说这句话之前，你甚至都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成为那个国王的猎物，你的眼里只有你的国王。”

安东尼有一刻的怔愣，随后立马坚定道“哥没有！”

提比略的神色却很是颓然“哥，上次，是我说的气话骗你，这次，我很认真地跟你说这句话，你以后，别再来见我了。”

安东尼怔住，内心苦涩，说不出话来，但是，这一次，安东尼却没有再坚持要改变提比略的观念，也没有想过没了自己提比略该怎么活。

怎么可能会活不下去呢，还有这么多的人在照顾他，他还有坚定的信念，也不可能会自己寻死。

既然能活，那么，安东尼的存在就是可有可无。

“我知道了。”安东尼说。

而后转身，离开了。

没走出多久，屋子里就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是提比略嚎啕大哭的声音，像是一个受了伤的小孩，可怜无助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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