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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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安东尼在桎梏中一筹莫展，甚至几乎就要死心放弃挣扎的时候，奈特出现了。

他是伪装成仆人悄悄出现的，月色下，奈特悄悄摘下他的兜帽，露出脸来，安东尼惊讶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月光如水光般潋滟，晃呀晃的，直要晃到人的心里去，但面前的人才是他安东尼真正的月亮，一直都是。

奈特冲安东尼挑了挑眉，说“哎呀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安东尼将军这么狼狈的样子呢~”

安东尼眯起眼睛，像是只要看到这个人，就已经处在了一个让人安稳的小窝里，整个人都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安东尼说“不是，上次这么狼狈让你看见是被克拉苏关进地牢的时候。”

奈特撇嘴“你还记上仇了是不是？”

安东尼登时就笑了。

奈特说“好了好了，要不然我把你救出来，就当我还你，可以吧？”

安东尼挑眉“真要说还的话，你可能这辈子都要搭在我这儿才能还清。”

奈特再度撇了撇嘴。

安东尼笑盈盈地“但是，还是很高兴你能来，奈特。”

“真是不明白你父亲是怎么想的。”

安东尼叹气“我明白他这么想的用意，他一直都是这个脾气，只是这事对安东尼娅来说太过残忍了。”想到妹妹，安东尼的神情又低落了下去，两人分开时妹妹的的眼神，她说的那些话还回荡在安东尼的脑海，让他觉得痛苦得要命。

见到安东尼这般模样，奈特突然伸手抓住了安东尼的手，自告奋勇道“那要不然，我帮您去救安东尼娅，怎么样？”

“你？”安东尼娅与尼禄的婚事其实也牵扯到了奈特的利益，一旦利益相关，安东尼就不会多信任奈特了。

奈特或许也是察觉到了安东尼的不信任，热情也消退了一些“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我也可以不插手的。”

很少见到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变得怯弱的样子，或许也是真的怕极了安东尼的不信任。

明明从前那样肆意张扬的人，现在被安东尼几番打击下来，竟然有了一点不自信的架势，安东尼的心里不禁升腾起一丝微微袅袅的心痛。

“你真的可以救安东尼娅？”

安东尼一松口，奈特立马就像活过来一样“自然！”

“你可要想清楚，虽然你现在是国王了，但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子女的婚事受家长制的管辖，就算是国王也没办法干涉他人的婚事，就像你无法抢夺他人的私有财产一样。”

“这有什么难的，我也像你一样，去抢上一回不就好了？”

“这很危险，万一暴露了你的身份……”

“你放心，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上两遍了。”

话一说完，安东尼和奈特都一齐沉默了，奈特的神情也变得窘迫，两人一齐想到了先前奈特设计杀安东尼的事。

是安东尼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总之，你自己要记得注意安全。”

“放心。”

临走前，安东尼突然抓住奈特的手，像是切实的将月亮抓进了手里，似乎有话想说，奈特也在等他说话，问“怎么了？”

可他却只是抓着奈特的手，迎着月光看着面前的奈特，傻傻地笑，不说话。

等了一会儿，奈特才说“怎么傻里傻气的？”

安东尼摇了摇头，说“抓住了。”

抓住了，我的月亮。

奈特噗嗤一声笑了“果然傻里傻气的。”

回想一下过去的人生，这似乎还真是安东尼头一回有求于奈特，两人虽说并肩作战那么多年，但实际都是安东尼一个人独自抗下了所有。

有一种自己栽下的果树终于等来了收获的一天的感觉，安东尼又让人给屋子里加了些柴，火势大了，烘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安东尼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奈特走后，安东尼虽说身处囚笼之中，却也时时刻刻关注着外界的动向。

送亲的队伍必然声势浩大，也不知道奈特能不能得手，如果得手了，又会不会被人发现，他的身份特殊，可千万不能被人抓住了马脚。这样想着，只觉得比自己上战场都要紧张。

就这样揪心着等了好几天，直到妹妹出嫁时，安东尼还依然在侍者的注视下安抚着安东尼娅“不要害怕，前方一定会有好事等着你的。”

安东尼娅也许听懂了安东尼的言外之意，她倒是表现得很坦然“无论是怎样的事，只要有亲人的爱，我都可以继续走下去。”

安东尼仅仅抓住妹妹的手，最后，不得不注视着她慢慢走远。

一定要成功啊，奈特。

胜负全在于妹妹离开罗马之后了，安东尼不知道奈特想要怎么救走妹妹，他能做的就只有等。

安东尼都不太记得那几天的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除去焦心等待妹妹获救的好消息外，他还有一种等待自己亲手养大的小狼崽子学会狩猎，带着猎物回来给自己看的感觉。毕竟，这可是奈特第一次为自己办事，他很期待那个结果。

就算真的失败了也不要紧，但求奈特平安，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闹得最后难以收场，大不了知道了妹妹过得不好，他之后再设法让妹妹离婚就是。

在家等待的那几天，安东尼真是隔一会儿就要担心这担心那的，总觉得每个环节都有可能会出错。

可是，他唯独没有算到，最后会是那样的结局。

“你说什么？”当提比略向安东尼转述那个消息的时候，安东尼仍是不敢相信。

“我说，姐姐死了！”最后那句，提比略几乎是哭喊出来的。

“我不信，奈特说好了会去救他的。”安东尼兀自不肯接受现实。

“就是他带来的姐姐的尸体！”

“不，不……”安东尼摇着头，“奈特说好了会带安东尼娅回来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哥你清醒一点！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在相信那个国王？你有没有想过姐姐会这样就是那个国王干的？”

提比略的一句话如当头棒喝，一下揭穿了安东尼下意识想到，却又不敢去相信的事实。

“不……”安东尼还是不肯相信，“为什么是安东尼娅？他为什么要杀安东尼娅？他答应了我要去救安东尼娅的。”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因为安东尼娅的婚事对他来说不利，哥，你也是昏了头，为什么会答应让他去救姐姐？父亲只是想将姐姐卖出去，没想过让姐姐死，可我们的国王呢？他是想要姐姐的命啊！”

安东尼低下了头“不，不可能的，奈特不会做这种事的，没有确凿的证据你不要乱说。”

“是，我是没有证据，可除了他还能有谁？谁才是能从姐姐的死里获利最多的？姐姐死了，父亲和尼禄结盟的愿望也破灭了，现在那个国王还对外界声称是尼禄杀了姐姐，将所有的罪责都扣在了尼禄身上，借此揽取更多的利益，这场闹剧，胜者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提比略一边抽气一边擦着眼泪，他说，“哼，说什么是尼禄杀了姐姐，这种话骗骗不知情的百姓就算了，不能连我们也信，这样含冤死去的姐姐不就太可怜了吗？哥，你别再这么傻了，就算他是凯撒的儿子又怎么了？该对不起你的时候一样会对不起你，清醒一点吧，你再继续这样为一个杀了姐姐的人开脱，别说姐姐死不瞑目了，我也会看不起你。”

提比略一句话让安东尼终于陷入了沉默，他望着地面良久良久，才终于说“你走吧，我要一个人静一会儿。”

·

妹妹死了，安东尼也终于得了自由，可以看安东尼娅最后一眼了。

现在是冬天，尸体没有那么容易腐坏，安东尼娅的死相也很漂亮，只有脖子上有一道口子，她躺在那里，除去那惨白的容颜，一切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望着妹妹惨白的容颜，回想起她从前活着时的音容笑貌，安东尼终于无法抑制地在尸体面前哭了出来。

这个女孩子，是那么多个兄弟姐妹中唯一一个和安东尼一母同胞的，他们一起长大，陪伴彼此那么多年，与其说安东尼是安东尼娅的依靠，倒不如说，安东尼娅才是安东尼的港湾。

安东尼娅是安东尼唯一一个可以吐露真心的人，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都可以与安东尼娅分担，他永远不会害怕安东尼娅背叛他，无论是在多么艰难痛苦的时候，他永远可以在安东尼娅这里找到慰藉。

他名义上是安东尼娅的哥哥，却无时无刻不在依赖着安东尼娅，仔细想想，他这一辈子，歧视什么都没有为安东尼娅做过，唯一一件带她逃婚也失败了，甚至，也许正是因为他选择了错误的人，才害得安东尼娅丢了性命。

是奈特吗？真是奈特杀了安东尼娅吗？

安东尼娅的尸体没有任何异常，就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现场也没有任何掉落的物证能够让人找到杀她的真凶，当然，也可能有，只是被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奈特抹掉了，又或者杀人的本就是奈特，带回安东尼娅尸体的也是奈特，所以现场才能这么干净。

这太过可疑了，确实如提比略所说，没有人比奈特更有理由杀安东尼娅，但安东尼仍旧觉得不甚心安，又或者只是因为他一厢情愿地不想相信奈特真是凶手，他认为如果奈特真是杀安东尼娅的人，他完全可以用上更高明的手段，为什么要为大家带来一个不明不白的真相，说什么他赶到的时候就只看到了安东尼娅的尸体，而不是直接抓来几个尼禄方的替死鬼，制造一点可信的证据将“真相”编得更可信一点呢？

当然，如果这一层猜测也在奈特的预料中的话，那就当安东尼没说过这番话。

不管他如何猜测，安东尼娅都已经回不来了，当务之急是找到杀害安东尼娅的真凶为她复仇，而做这件事，首要是找到奈特向他确认事发时的真实情况。

安东尼动身前往王宫，打算去问奈特讨一个说法。

可到了王宫，却迟迟见不到奈特的人，侍者说奈特最近一直忙着在各处巡回演讲，很少回王宫。

安东尼知道，这巡回演讲一旦开始，可能得跨越很多个行省，于是，安东尼快马加鞭开始追上奈特。

他赶到距离意大利最近的行省的时候，奈特正在人群的中心，慷慨激昂地演讲。

安东尼明白奈特为什么甚至都没有回到意大利，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巡回演讲了。

奈特站在人群的中心，他说，迎接的队伍离开了意大利地区，到了叙利亚行省的时候就突然大开杀戒，当时现场血流成河，他带着亲兵匆匆动手，也只来得及抢到安东尼娅的尸体。

他说，马克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尼禄，是想要与他结盟，平定国内局势，可是尼禄却不知好歹，摸不清自己的本事，瞧不上马克家的女儿，还杀了马克家的女儿以此给马克家一个下马威，世上怎会有尼禄这样不仁不义的人？这眼中危害到了罗马的公理秩序，此等行径不仅是为神明公理所不齿，更是与整个罗马为敌。

安东尼不知道奈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毫无疑问，有人会信他说的，而这些相信他说的话的人又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继而拥有无上的攻击性，这也就够了。

当一个群体具有攻击性的时候，尽管那只是一小部分，就足够带着大众往前走了。

刚一回到意大利，奈特就开始四处不停歇地演讲，他用他高超的演讲技能将安东尼娅的死亡利用到了极致，将尼禄塑造成了一个丧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的典型，而安东尼娅也再次被他碰上神坛，成为了一个高尚到可位列神格的女子。

可安东尼知道，他妹妹不是奈特口中的神，尽管她最后时刻是妥协了，愿意出嫁，可那只是因为她认了命，并非她有多么高尚的情操，他的妹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啊，也想能够有的选择，过好自己的日子，她只是被这无情的命运逼到了绝路，就连死后，也要被人趴在她的尸体上啃噬血肉，敲骨吸髓。

明明在奈特的嘴里，安东尼娅俨然成了一位尊贵纯净的女神，可安东尼丝毫不觉得感动，他只觉得愤怒。

那是一种自己所知的真相被人扭曲的愤怒。

他想要出言打断奈特，你快闭嘴，不要再利用安东尼娅的死了。

就在这时，安东尼的一个小弟快马加鞭冲了上来“哥，可算追上你了，姐姐的葬礼您打算怎么处置？父亲不让安葬在家族的陵墓。”

安东尼的眼睛都于那刻睁大了。

他再度快马加鞭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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