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就这样任她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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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星宁洞悉因果，料事如神之能，李羡尘早已经习以为常。

姜摇光听了这个消息，自是大为惊叹，眼睛一下子就有了神采，看那样子，只盼着肋生双翅，即刻便飞到九重崖顶那庄院里去。

几人一番商议，最终还是决定，姜摇光和李羡尘夜探庄院，见机行事。

洛星宁毫不意外，她心知自己几斤几两，去了只怕也是添乱，倒不如在客栈待得清闲自在。

夜深了，添宇和墨为各自回房歇息，洛星宁独自在客栈的天字上房中，人一少，房间便显得宽大空旷起来，夜风吹着窗外的树，沙沙作响，没来由的，洛星宁心慌了起来。

随即她觉得自己顶着一副二十几岁的皮相，到底还是上了些年纪的心思，怎的就胡思乱想起来。

风，透窗吹进屋里，裹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眼看天要下雨了。

她正独自坐在窗前出神，房门忽然被推开——

洛星宁从未见过李羡尘如此狼狈，他被姜摇光架着，身子半点提不起力气，见了洛星宁，嘴角勉力扯出淡淡的笑意。洛星宁大惊，忙上前帮姜摇光将人扶住，道“这是怎么了？”

李羡尘提着精神，言道“没……什么大碍，”又转向姜摇光道，“你快去将三少宗主接回来，免生麻烦。”言罢，脚下无力，一头栽在洛星宁怀里。

但将军的身量高挑，虽然精瘦，却重的很，把洛星宁扑得一个栽歪，她倒了两步脚，险些和将军一同坐倒在地。

姜摇光忙帮着将人挪到床上，撂下一句，回来定负荆请罪，便匆忙跑了，想来是去哪里接姜天玑去了。

只剩下二人，屋里很静，洛星宁踟蹰片刻，要去叫添宇过来，却被李羡尘拉住手腕，道“伤得不重，已经服了解药，不碍事，只是因为药力发作才没力气，叫了那小子来又要大惊小怪吵得不得安生，你帮我打一盆热水来便好了。”

洛星宁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见李羡尘虽气力不支，倒比刚才醒神了些，他怎么交代，就怎么听呗……

于是，麻利儿的弄了一盆热水来。

再进屋，她又吓了一跳，刚刚李羡尘穿着深色的衣裳，是以血污并不明显，这会儿他正缓缓的将衣服脱下来，他胸前扣着三枚拇指粗细的钢钉，钉头整支没进肉里。

李羡尘见她进来，也不避忌，只是耸肩笑笑，道“我把事情想简单了，本来以为□□就好，没想到这钉上都是倒钩，得将伤口割开些。”

说得事不关己一般，洛星宁一缩脖子。

下一幕，只见李羡尘自顾自的脱了上衣，好像割的不是自己的肉，鲜血顺着他皮肤淌下，将旧时征战得来的疤痕又晕染了殷红一片。

见洛星宁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他忽然眉头蹙起，抽一口冷气“哎呀”一声，道“宁儿，你来帮我吧，我终归还是手有些抖。”

还有精神装相，想来是没大碍。

洛星宁有些哭笑不得，将热水放在他面前，摇头道“不成不成，你手抖，我的手便得摇成筛子，我还是叫添宇来帮你吧。”

李羡尘忙道不必。

接着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他喃喃道“你被圣女重伤那日，强撑着精神，把匕首藏在袍袖里，想做什么？可不像是手软的样子。你的狠，都用在自己身上吗？”

洛星宁一怔，那日她动了若是李羡尘要以命换命，她便自行了断的念头，本以为无人知道，没想到，他竟看出来了。

姑娘没话了，静静的看着李羡尘自行封了穴道，熟练的剜出三根钢钉，包好伤口，吃过药，才帮他将身上的血污和汗渍都擦掉，换上干净衣服，扶他躺下。

到底还是伤得不轻，加上药力镇定，没片刻功夫，他便沉沉睡去了。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细雨，一声声，滴落在空阶，洛星宁斜倚在床脚，听着雨声，心里盘算近来发生的种种，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第二日，天色微明，李羡尘便醒了，他习惯如此，加之药效过了，伤口灼痛。睁眼便见到洛星宁斜倚在床脚，双手抱怀，松松垮垮的披着一件细绒斗篷，正睡着。

这姑娘只要将眼睛闭上，便是一副人畜无害极为单纯的模样，单薄清瘦的身子，看着惹人怜。

她这是……守了自己一夜吗。

本也睡得不沉，加之李羡尘毕竟受伤动作不灵便，他只微微一动，洛星宁便醒了。见他正自顾自的挪起身子，姑娘忙起身，在他身后垒起两个垫子，问道“如何？伤口有什么不妥吗？”

李羡尘摇头，问道“司星祭司回来了吗？”

洛星宁道“想来是没有的，你怎的伤成这样？”

但那人似乎并没有要细讲的意思，只讪笑道“被雁啄了眼，大意了。”随即，皱起眉头，道“你帮我叫添宇来，照理说，司星早该回来了……”

洛星宁应声去叫人，拉开房门便见到姜摇光站在门前正欲扣门，他手里提了个金丝编制的小篓，身后跟着姜天玑，有些憔悴。

见二人无恙，洛星宁松了口气。

姜摇光进屋，先将金丝篓放在桌上，随后和姜天玑一起向李羡尘行了一个族中大礼，道“多谢李将军涉险相救，如今将军的暗算之仇已报，我族中的叛徒，也已正法。”

说着，他将那金丝小篓打开，里面竟是一颗人头，那人一副死不瞑目的惊诧表情还留在脸上，正是开炎祭司。洛星宁乍一看见，胃中一阵翻腾，险些吐出来，忙别过头去不看——因为那人头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虫子。

这是蒂邑族对待叛族之人的惩罚——万蛊蚀身。

看到这，洛星宁心知蒂邑族的差事算是了了，但……皇上的密旨，还未执行，更有甚者，梁珏暗通外族这事，随着开炎祭司伏诛，线索断了一头，果然得失总如双刃剑。

姜摇光继续道“这次有二位相助，天玑才能脱险，而且，是我救人莽撞，才害李将军受伤，日后若有何事需要帮忙，尽管直言。”

洛星宁眼珠一转，笑道“这倒……无需日后，只怕现在就有事请司星大人帮衬。一共两件事……”

一看她笑，李羡尘就知道她又没想什么好主意。坐在床沿上，笑着摇了摇头，三分无奈，三分纵容。

姜摇光听完洛星宁的计划，眼光在她脸上停了好一会儿，笑着问李羡尘“你就任她这样胡闹？”

李羡尘笑道“我二人不方便露面，左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说着，在床沿上恭敬一礼，道“劳烦司星大人出马了。”

这二人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蛇鼠一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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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饶是江南美，醉雨之时，也是乌云蔽日。

童沅江不知道自己收容藏匿之人是蒂邑族的要犯，只是受梁珏之托，说是让一位朋友在山庄里住些日子，可这位“朋友”忽然不知所踪，他找了一日无果，便只道是他自行离去了，写了一封书函让人送去都城梁府，刚刚睡熟，便被人敲晕了，惊然间连来人是男是女都没分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到再醒来之时，俩眼一抹黑，他知道是头上被套了黑布口袋，所幸嘴没被堵住，清了清嗓子，没人理他。

开口试探道“不知……本官开罪了哪位壮士，有何误会？”

半晌，姜摇光才幽幽道“开罪，倒是没有的，在下受人之托，向童大人打听些事情，梁相既然同意暗中帮衬开炎大人避过劫数，又为何出尔反尔，让开炎大人身遭不幸？”

这套说辞，是洛星宁事先和姜摇光商量好的，以梁珏的性格，决计不可能将自己所有的筹谋计划，对某一个特定的人和盘托出，但对方既不知全貌，便容易横生猜忌。

果然，童沅江一愣，显然是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蒂邑族的朋友，什么开炎祭司？哎呀——”

他也不傻，一个闪念便知道梁珏没对他说实话，让自己收容之人竟是蒂邑族的八位祭司之一，本想先攀攀关系，寻思着虽然出了事，但自己总归和对方算不得敌对……谁知那人明显没心思和他闲扯，听他言之无物，狠狠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只听对方冷冷道“我与大人无冤仇，只想你给些线索，剩下的族内之事，我自会料理，只是时间紧迫，没工夫和大人闲扯，若是答非所问，想来蒂邑族的毒蛊之术大人有所耳闻。”

童沅江看不见对方面貌，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脖子上一阵黏腻酥麻的感觉——他只觉得头皮都炸了，那东西，会爬，顺着他的脖子，往他领口里钻。

严刑拷打，逼供的手段，童沅江做官多年，见过不少，但这么诡异恶心的，却没经历过，他与梁珏同乡，面儿上清廉，私下与梁珏有不少利益之交，可若是因为外族的攀扯，引火烧身，大大不值，被姜摇光一吓唬，就把姜摇光的问题一股脑老实交代，每交代一句，还总不忘把自己摘干净。

李羡尘这会儿和洛星宁躲在屏风后，听童沅江交代与梁珏的暗中交集，不由得心想，不知显朝的“清官”中，还有多少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高官。若是这样下去，这刚刚安稳的江山，岂不顷刻便要被蛀空了。

这可是数十万将士血肉之躯才换来的天下太平啊……

想到这，李羡尘胸前顶着三个血窟窿伤口，中毒刚解，动气便有些气血翻涌。洛星宁在一旁见他呼吸有异，抬手在他肩上稳稳按住“定然不让他辜负将士血肉堆砌的天下太平。”

她声音沉静。

这个姑娘，如此善解人意。李羡尘微微合上眼睛，呼出一口闷气。

后面的几日，二人遵循皇上的密旨一路探查，也忍不住流连江南春色，只是这“游人只合江南老”的心思，却被都城急信扰乱了方寸。

李羡尘的启蒙恩师，当今吏部尚书林季，被下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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