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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和煦地洒在天台,高处的风和缓吹过,四周安静一片。
程翊的话一字一句传进耳朵里,千翎忍不住心头一紧,莫名有点紧张,干巴巴道“什么?”
眼睛一抬,程翊挑着眉毛,望向她,忽地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下周期中考试,你准备好了?”
不知怎么,千翎心里松了口气,接着道“还没准备好,不是还有一周吗?”
看向椅子,程翊示意了一眼,她乖乖过去坐好。
轻拍了下她脑门,程翊道“只有一周了,还想着跑去操场凑热闹,项目比完了,就该收收心准备考试。”
“你怎么跟董怀斌附体似的。”千翎小声嘀咕了句,但还是老老实实拿起了卷子,随后心头一动。
上来天台的时候,她没想到是来做题,所以没带草稿纸和笔。
这样一想,她眼里刚灭下去的火苗,重新燃了起来。
程翊瞥她一眼,嗤笑了声,心下了然,然后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纸笔,放到她面前,语气云淡风轻,“不用担心,都给你准备好了。”
千翎瞪过去一眼。
这个人,分明是故意的!
手头工具齐全,借口全被掐死在摇篮里,这下她彻底死心,认命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旁边,程翊胳膊支在桌上,撑着头,看着她安静乖巧的侧脸,心头的那片乌云这才散去,心情好了起来。
总算是乖了。
好容易按下躁动不安的心,乖乖做完试卷,千翎以为,接下来周末,她可以继续快乐地在操场上玩耍。
但没想到的是,这仅仅是个开始。
程翊对她进行了连番的试卷轰炸。
除了周六上午的比赛,周末其余的时间,她都被叫去了天台,根本没时间往操场跑,好好的一个阳光体育节,全被她用来埋头做卷子了。
周日晚上,回到寝室后,千翎匆匆洗漱完毕爬上了床。
她现在迫切地想知道,程翊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两天不光是数学,程翊还出了理综的卷子,这一顿数理化生大杂烩的套餐,吃得她想吐。
千翎长长舒了口气,明天是周一,终于可以上课了,她还是头一回,这么期盼周一的到来。
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是老妈,她按下接听键。
“翎翎,是不是下周就要考试啦?”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旁边堆着的被子里,声音恹恹地“嗯”了一声。
“压力别太大,注意劳逸结合,这回考完试就放五一假了,回来让你爸多烧点好的给你补补。”
听到这,她把被子从脸上扒拉开,有了丝精神,“好久没尝过爸爸的手艺了,有点想念,妈妈,你跟爸爸工作也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
那头手机开着免提,路父呵呵笑着道“咱家闺女还会关心人了。”
接着是路母的声音“好了,翎翎你早点休息吧,我跟你爸不打搅你了。”
“嗯,你们也是,晚安。”
按下挂断键,她翻身仰躺,没几分钟便沉沉进入梦乡。
-
阳光体育节结束后,由于期中考试的迫近,不用董怀斌唠叨,班上气氛自动转变成紧张模式。
千翎背完考试范围内的古诗词,合上语文课本,然后,看了眼旁边的人。
宋予杨一个上午都怪怪的。
在她用笔帽戳了第三次,宋予杨才从桌子上爬起来后,她确认了这个想法。
边翻笔记本,她边提醒旁边的人“过几天就要考试,你快别睡了。”
“噢。”宋予杨没精神地应了一声,拿起刚才压在脸下的语文课本。
偏头瞅了一眼,白居易的《琵琶行》,千翎有些无奈。
这家伙从早读开始就背的这一篇,背到现在,居然还没翻页。
她皱起眉毛,“上次月考,董怀斌就说你偏科严重,这次你还不赶紧背。”
“背,这不正背着呢么。”宋予杨随口应道。
看着课本,那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宋体字,他都认得,怎么组合在一起,就跟异族语言似的,宋予杨盯了一会儿,思绪又不自觉飘远了。
上周六下午,他比完袋鼠跳之后,回了趟教室放外套,结果在走廊上碰见程翊。
那人一脸似笑非笑,对他说“恭喜。”
他疑惑地问“恭喜什么?”
“两人三足成绩不错,小组第二。”言罢,程翊抬步要走,却又停下,像是故意的,补了一句,“啊,差点忘了,千翎说想知道最后的排名呢,下周别忘了告诉她。”
说完这一大段,程翊不等他回应便走了,留他站在原地,心头五味杂陈。
想到这,宋予杨郁闷地吐出口气。
“你在练龟派气功吗?”千翎淡淡道。
她停下写字的动作,偏过头看宋予杨。
这家伙方才一动未动,耷拉着嘴角,视线倒是定在课本上,眼珠却转也不转,不晓得魂儿飞到了哪里。
“练你的家传绝学干嘛?”宋予杨回过神,没精神地回了她一句,接着道,“不跟你侃大山了,你杨哥要背书。”
见他一字一句念念有词,千翎这才重新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没写一会儿,子舒蹦蹦跳跳过来了,“呦,这么认真呢。”
“马上就考试了,还不得抓紧点。”千翎头也未抬。
“得得得,我就来说个事儿,说完就走,不耽误你俩好好学习。”
千翎放下笔,用手撑起脑袋,“说吧,什么事儿?”
换上雀跃的表情,子舒眼睛亮起来,兴奋道“你俩想不想考试完之后去游乐场玩?”
宋予杨立刻有了反应,把语文课本啪的一合,“游乐场?这主意不错。”
千翎想了想,道“考完试刚好是五一假期,正好。”
见两人答应得爽快,子舒更开心了,“那行,我再叫上尹晗和乔研。”
这一听,宋予杨想起周六被一群女生前后夹击的尴尬场面,打起了退堂鼓,“又是你们寝室四个带上我?算了算了,我退出,别带我。”
见他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千翎忍不住想笑,“你怕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子舒也接了一句,“对啊,你也叫上几个玩得好的一块儿去,人多才热闹。”
宋予杨想了一会儿,这才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答应下来。
决定好考完试去游乐场后,千翎掏出手机给路母发微信。
千翎【考完试五一我要跟同学去游乐场玩,号回家。】
路母【出去玩注意安全,钱够吗?要不要再给你打点?】
千翎【上回打的生活费还有好多呢,放心吧妈。】
路母【记得多拍几张照片,你爸的手机屏保我都看腻了。】
千翎【[okjpg]】
路父的手机屏保快一年没换,还是去年一家三口去游乐场的合照,那会儿她暑假刚学完车,穿着件黑色t恤,黑色长裤,照片里黑不溜秋一团。
路父还吐槽,自家闺女怎么跟刚挖煤回来似的,却还是设成了屏保,用得欢得很。
-
转眼到了期中考试的日子。
清晨,枕头下手机闹钟一响,千翎便醒过来,划掉闹钟,立刻起了床。
简单洗漱完毕,见寝室其余三人还睡得香甜,千翎赶忙去敲她们的床沿,乒铃乓啷一阵响,几人总算迷糊着眼,从睡梦中新来。
高二学生下半年就要升毕业班,学校为让目标种子提前适应高考模式,这一次的考试时间安排,跟高考完全相同,算得上头一回非正式的高考模拟。
千翎不敢怠慢,子舒草草洗漱完后,两人从食堂打包了葱油饼,一路咬着走进教学楼。
“加油,小翎子!”三楼楼梯口,子舒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你也是,加油!”
子舒走进考场后,千翎吃完最后一口葱油饼,把袋子扔进垃圾桶后,继续吭哧吭哧往上爬。
到了最高层六楼,转个弯便是第一考场。
经过门口时,千翎朝考场里面望去,一眼看见程翊,后者正安然坐在前排最靠门的位置。
程翊的考试专座。
像是心电感应般,程翊的视线也转向她,两人目光顷刻间对上。
稍稍放慢了步伐,千翎咧开嘴朝他笑,嘴型说着“加油”,又小小地握紧了拳头,朝他比了比。
待她走过后,程翊脸上不由地露出抹笑容。
倒是挺细心的,还知道留意他坐在哪儿。
进到第三考场,千翎顺着座位号,找到自己的位置,留下学生证和两只水笔,然后把书包放到讲台前。
第一门语文,都道汉语文化博大精深,于是,在这片博大精深的海洋里,她徜徉得天旋地转。
看着诗词填空题里的《琵琶行》,她对着“幽咽泉流冰下难”这一句干瞪眼了五分钟,硬是没抠出来前半句。
交卷子的时候,望着那一行空白,千翎无奈地想,之前她还督促宋予杨背《琵琶行》,这下反而是自己没写出来,等卷子发下来,被宋予杨看到,免不了要被那家伙好好嘲笑一番。
接下来的数学和理综倒是跟以往不同,思路瀑布般倾泻而下,她用草稿纸流畅地推演计算,而后在答题卡上笔下生花。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后,千翎交完卷子,走出考场,这些天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
这次考试总体感觉不错,实打实的说,有一半功劳得算在程翊身上。
这段时间的辅导,周末两天的试卷轰炸,还有前几天的刷题错题讲解,是程翊在背后推了她好大一把。
程翊帮了自己这么多,要怎么感谢他才好呢?
脑海里冒出个念头,千翎眼睛一亮,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有次天台辅导,程翊说,有问题不能及时问的话,可以微信联系,于是,她加了程翊的微信。
那天之后,她一直没有给程翊发过消息。
屏幕上是跟程翊空白的聊天界面,千翎望了会儿,在输入框里敲了句话,按下“发送”的那一刻,她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明天有空吗?】
发送之后,她把手机按向胸口,微微勾起嘴角,紧张又期待地笑起来。
“路千翎,”不远处,宋予杨晃晃悠悠走来,“考完了还不走,在门口站着傻笑什么呢?”
“这就走。”千翎随口应了一句,把手机塞进兜里,又怕走廊上人声嘈杂,听不到来消息的声音,干脆又把手机掏出来,拿在手里。
走廊上,学生们陆陆续续从考场里出来,两人顺着人流,向楼梯口走去。
刚考完试,很多人仍旧沉浸在考试的氛围中,对答案的声音断续交错着,在耳边响起。
学校按照上次考试的排名设置考场,楼层由高到低,排名依次递减,六楼的考场里汇聚了年级前一百名。
宋予杨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老样子。”千翎随口应了声。
她有点心不在焉,心思全在手中的手机上,这时,手机传来震动。
千翎点亮屏幕。
程翊【明天有空,怎么了?】
旁边,宋予杨将脑袋凑过来,“跟谁聊天呢?”
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千翎把手机按在怀里,说“你这家伙,别偷看我。”
旁边经过一个人,她这一挪,刚好撞到来人,于是赶忙转头,跟人道歉。
“躲啥?让你不看路,撞着人了吧。”宋予杨嘲讽她,手上还是拽住她书包,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然后满脸不屑,“再说了,我才懒得看呢。”
千翎撇撇嘴,“是是是,咱们杨哥道德高尚绝不行偷窥之事。”
“嘁,没诚意,”宋予杨翻了个白眼,转开话题,“游乐场的门票,我在网上订好了,明天上午直接在入口处旁边取。”
千翎正思考怎么邀请程翊,听完后便问“你订了几张票?”
“七张,你们寝室四个,我一个,还有我叫上的两个男生。”宋予杨拽着她,在人群里一步一步往前挪。
“再多订一张,我带个人去,回头钱转你。”
宋予杨先答应了,又顺嘴问“你带谁过去?又是哪里结识的狐朋狗友?”
“明天你就知道了,”千翎神秘一笑,又不甘下风地回嘴,“你带的才是狐朋狗友呢!”
宋予杨耸耸肩,没还击。
千翎低下头,给程翊发消息。
【这段时间你给我辅导,帮了我很多,明天我跟几个朋友去游乐场玩,我想邀请你一起,你来吗?】
看她眼睛恨不得长屏幕上,宋予杨开口提醒“下楼梯的时候别玩手机,要是踩空了滚下去,我可不负责。”
千翎敷衍着应了两声,依旧脑袋不抬,盯着屏幕。
这反应,明显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
瞅了她两眼,宋予杨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上把她书包揪得紧了些,又留了个眼神在她身上。
千翎看着手机,屏幕弹出消息,只有一个字。
【好。】
原本忐忑的心雀跃起来,她开心地笑眯了眼。
回寝室的路上,经过食堂,两天考试结束,学生们脑力消耗殆尽,饥肠辘辘,全都蜂拥着往食堂里进。
一想到进去之后,被挤得呼吸不畅,又闷又热的感觉,千翎没进去,跟宋予杨分道扬镳,直接回了寝室。
寝室里,另外三人安坐在各自位子上,也都没去食堂。
放下书包,千翎看了眼时间,六点半,她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刚想问要不要订外卖,还没开口,就被尹晗打断了。
“停!我们仨刚刚说好了,不准对答案,不准提考试!”
乔研接过话“跟你对答案的话,十有都是我们错。”
看着眼前警惕的两人,她无奈笑道“你们放心吧,明天还要出去玩儿呢,提考试多扫兴。”
子舒从衣柜里探出头来,嬉笑道“你俩真是瞎担心了,我们千翎哪次考试完回来,说要对答案了。”
“那就行。”尹晗和乔研齐声说道。
敲门声咚咚响起,子舒过去开门,接过小哥递的四份外卖。
“晚饭来喽!”
尹晗和乔研已经凑了上去,子舒看着透明包装盒里的饭菜,找到自己的,又赶忙招呼千翎“快点过来,就知道你也没吃饭,帮你订了一份,香菇滑鸡。”
四月末的天气,凉意逐渐消散,此刻已是黄昏,外面的阳光透过隔窗,投进屋内,落下一块块金色光斑。
子舒喝了口汤,用手朝脸上直扇风,抱怨道“热死了,吃得我一头汗。”
千翎从桌上拿来空调遥控器,问“我开空调了?”
得到众人的点头答应后,她按下开关。
“对了,明天出去玩,你们准备穿什么呀?”尹晗问。
平常在学校里大家统一穿校服,那黑白红三色相间的宽大运动装,将女孩子们探索美丽的小心思包裹得严严实实。
因此,每回学校放假出去玩,都是女孩子们点缀自己的好时机。
往日里面目模糊的少女,俱都有了明媚迥然的光彩。
不过也有例外。
将最后两块鲜嫩多汁的香菇塞进嘴里,千翎站起身,打开旁边的衣柜,对着占据了衣柜色彩大半江山的黑白灰,犯起了愁。
“你脑袋都要埋进去了。”子舒嘴里嚼着茄子,扭过头瞅她。
千翎脑袋又往里伸了伸,整齐叠好的衣服被她翻得一团乱,扫视了一圈战场,最终她得到一个结论“好像,我的衣服都长一个样子。”
乔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
尹晗状似惊讶地瞪圆了眼,“你才发现吗?”
子舒作出仰天长叹状,“苍天啊,你终于开窍了。”
千翎“……”
从衣柜里拎出件白色t恤,展开后放在身前,千翎对三人道“你们看这件怎么样?”
子舒嘴角难看地抽了抽,“哆啦a梦和kitty猫?这是什么诡异的组合。”
千翎耷拉着脸,说“这是我唯一一件带点彩的衣服。”
“很不幸地告诉你,我那上小学的表妹有件同款,”子舒唏嘘一声,接着说,“我的衣服吧,你这身高估计能穿成童装,在下也无能为力了。”
乔研拿出件粉色碎花连衣裙,说“这件怎么样?粉粉嫩嫩的小裙子多可爱。”
“穿裙子去游乐场,怕不是要拿胶带把裙摆粘腿上了,”尹晗吐槽,然后从衣柜里翻出件姜黄的纯色上衣,“穿我的,咱俩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你看行吗?”
千翎接过衣服,正要去卫生间,又被子舒止住动作。
子舒翻出条短裤,递给她,“裤子也要换,在下虽矮,但腿细啊,保准你能穿得上。”
“谢过二位!”拿着衣服,千翎蹬蹬瞪跑进洗漱间。
没想到出来后,寝室三个直接瞪圆了眼。
尹晗不由得感叹,“偶像剧里的灰姑娘换衣变身原来是这种感觉。”
子舒夸张地拍起巴掌,“同一条裤子,不同的腿,这细长直我爱了。”
乔研更是连连惊呼,“千翎你真的好好看哦。”
在这仨的彩虹屁三连击下,千翎红了脸,欣喜之余,更是有种微妙的情绪在心头蔓延。
大家都觉得好看的话,是不是代表着,明天程翊看到,也会觉得好看呢?
想到这,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在胸腔里跳动得炽烈而小心翼翼,炽烈地期许着,小心翼翼地紧张着。
当她沉浸在一片粉色泡泡的氛围中时,千翎丝毫没有发现,一只爪子悄悄摸向了她的大腿,随之而来的,是子舒得逞的笑声。
“看得见当然也要让我摸得着啦!”
千翎捂着大腿,连连后退,“薛子舒你这个小流氓!快点挪开你的猪蹄啊!”
剩下两人在一旁笑声不停,“千翎快用你的身高优势压制她,加油!”
“你们俩别笑啦,还不快来救我!”
“哈哈哈哈哈哈……”
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傍晚,结束完考试后的轻松,对第二天去游乐场的期待和精心准备,子舒和千翎的逗趣打闹,尹晗和乔研的看戏嬉笑。
如果这样的时光能够继续下去,如果没有亲眼目睹那件事,如果……
从一开始就没有遇见那个人。
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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