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怎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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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朋友时隔半年再次相见，苏易苒周身倍感轻松，经过半年的自我封闭，苏易苒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已经可以从那次意外中学着走出来。

吃过饭，舒田他们四人还要赶回公司处理一些事情，饭店门外，舒田向不远处微微点头，苏易苒这才顺着舒田的视线看去，发现尹知予正靠在一辆黑色轿车副驾驶门外，双手随意的插进裤子口袋，眉眼低垂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苏易苒收回视线望向舒田，舒田说，”刚叫公司的人把你的特助找来接你回去。“苏易苒再次望向阳光下正等待着的男孩子，一瞬间有些晃神，尹知予与穆哲二人的身形很像，她不自觉地回想起曾经穆哲也会在自己聚会时来接她。

尹知予抬头看到不远处的苏易苒，随即快走到几人面前，接过苏易苒的包，叫了声，”苏总，我接你回家。“苏易苒听到这几个字才回过神来，好在苏易苒自小在控制情绪以及表情管理方面都不错，身旁人并未发现她刚刚的失神。

苏易苒轻轻点头，与舒田、楼明皓等人告别后便随尹知予来到车旁，未等尹知予打开副驾驶车门，苏易苒独自来到后座位置开门进入。尹知予愣了一下，这才匆匆上车，启动离开。

车子消失在舒田等人的视野中，楼明皓突然说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实习生像一个人？“向宇峰也收起原本脸上的嬉皮模样，应了一声，”是啊，像一个人“。舒田、徐映奇的视线依旧是那辆车离开的方向，二人没有作声。

舒田心里有些发沉，他们几人明白这个所谓的”像的人“是谁，舒田扭头朝着其他四人说道，”咱们走吧，小苒心里有数。“

从学生时代到成立公司，这几人之间已然形成了难得的默契最舒服的相处，便是你信我心里有数。

时间接近这座城市的下班高峰，车外的风景不断后退，苏易苒陷入了与穆哲曾经的过往之中。曾几何时，这座城市的模样与穆哲一样，都被苏易苒深深记得。

车内二人各自沉默，尹知予时不时从后视镜看向苏易苒，发现她的眼神里除了如常的冷漠，似乎还有些凄凉。

尹知予在想，”这是第二次见她这般神情，这个女人心底到底有多深的伤痛呢？“随着车外车辆的不断增多，车子行驶速度愈发慢了。

见车辆排成长龙，尹知予率先打破沉默，”苏总，您要是累了就睡一下吧，估计还需要四十分钟左右才能到。“苏易苒依旧看着车窗外，简单”嗯“了一声，便再无回应。

尹知予尽可能控制自己的气息，做了个深呼吸，他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车内的沉默依旧持续着。

两分钟后，苏易苒说道，”去隔壁街道吧，我要去个地方。“尹知予立刻说道，”好“。车子停在一家酒吧门口，苏易苒对尹知予说，”你回去吧，我晚些时候自己可以回去。“说罢便下车走进酒吧。

这是苏易苒和穆哲一起发现的店，从门外看并不起眼，进门才能发现内部别有洞天，格局空荡而又神秘，不同区域各自有着别样的主题，各个区域结合在一起又有着难以形容的融汇之美。

曾经，苏易苒与穆哲习惯在离酒吧吧台不远处的窗边位置坐下，这个位置离演奏台的距离刚刚好，既不会因太近而被打扰，又不会因太远而听着费劲。

说来也奇怪，这家酒吧不像其他酒吧那样只在夜晚营业，还巧妙利用了窗边位置，给顾客一席游荡在室内、室外之地的空间，室内的人因酒而来、以酒而聚，室外的人形色匆匆、丝毫不了解咫尺之内的酒香四溢。

苏易苒对一般酒吧内的环境向来不喜欢，对她而言，那些在酒精作用下的情绪太过失真，人们只是借由酒精的麻痹效应充当勇气去做一些清醒时看不上的行为而已，太过无趣。

而这家酒吧之所以能够吸引苏易苒，除了陪她来的人是穆哲这个原因外，酒吧内的舒适气氛也是吸引她的一点。酒吧的老板很少出现，诺大的场地只有三四个服务员在吧台处忙碌，说是忙碌其实能做的工作并不多，来这里的顾客不约而同地习惯自己解决问题。

第一次来时，苏易苒甚至觉得如此精简的服务模式，难道是老板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家这么大的酒吧？也正因如此，两个人才特意挑选了那个位置，初时是为了观察，久了则变成了习惯。

再次走进这里，苏易苒点了两瓶红酒，拿了高脚杯，径自来到了她们的老位置。简单环视了一圈，还是曾经的模样，依旧不多的顾客，苏易苒倒了第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看向窗外，人们匆忙走着，脸上有一天工作下来的疲惫，但疲惫中都不自觉带着一丝期待，期待着回到家中的那份温暖与归宿感。苏易苒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静谧而又宽敞的酒吧内，表演台上坐着一位歌手，低沉的嗓音哼唱着舒适的曲调，苏易苒仿若这和谐画面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没有人会看向这个靠窗的位置，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独自饮酒的女人，没有人能注意到女人脸上平静得犹如一汪死水的样子。

第二瓶酒见底，苏易苒有些微醺，但尚可保持镇定。她依旧记得第一次与穆哲喝酒时自己也是这般似晕非晕的感觉，穆哲当时还取笑她佯装镇定实则溃不成军，那时的苏易苒也顺坡下驴的跟穆哲小耍酒疯。

如今，依旧是些许旋转的视野、晃荡摇摆的心弦、迷朦冷漠的神态，苏易苒的步子却出奇平稳，她知道，身边再无可以搀扶自己的穆哲。

此刻的苏易苒享受于周身所处的带有回忆滋味的轻微眩晕感，对她而言，这感觉好像穆哲依然在身边一样令她感到安心。想到这，苏易苒的嘴角扯出一抹讥笑，她笑自己不能在这般混沌之中继续下去，心中的冷静还屹立不倒，她的阿哲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深吸口气，苏易苒踩着高跟鞋走出酒吧门口，一阵微风袭过，身体不自觉微颤。苏易苒抬头看天，此时天色已暗，时间过去了近三小时，苏易苒并不想立刻打车回家，而想沿着记忆中那条熟悉的路走一会儿。

她裹了裹有些单薄的风衣，慢慢走着，并未察觉身后那辆以慢速紧跟自己的黑色轿车。

三个小时前，尹知予看着苏易苒的身影消失在酒吧门口，并未如苏易苒要求的那样独自回去，他心里不知为何不断回想起苏易苒在车上的表情，那分明是极度悲伤下的死寂模样。尹知予决定原地等候，他等的是苏易苒，更等是自己最近看不清的心。

见苏易苒走出酒吧门口，尹知予觉察到了苏易苒的神态与三小时前有些许不同，但并未看出她的微醺。苏易苒保持镇定的本事瞒过了尹知予。

尹知予缓缓开动车子跟在苏易苒身后，他看着苏易苒慢慢走，他在想她要去哪里，他在想她是不是还那么难过。

苏易苒停下脚步，她不想继续走了，也不想打车回去，她看了看周围，有一些耍小性子的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尹知予停下车，透过车窗看到苏易苒抬头，抬头的一瞬，尹知予并未看到刚刚女人眼神中的漠然，而是发现女人的眼神变成了茫然，她似乎在寻找什么，又好像不是。

尹知予再也按捺不住观察，不受控制地下车，朝苏易苒走去。苏易苒此时坐在长椅上，此前两瓶红酒喝得有些急，后劲儿上涌，头更晕了。

她脑海中的冷静逐渐失守阵地，再次跌入回忆的情绪之中，茫然看着周围，迷茫地等待着她的阿哲来取笑自己的佯装镇定。

恍惚中，苏易苒眼前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弯下腰轻声问她，”你怎么了？“苏易苒看着看着，眼角不知何时渗出了泪水，她的音色不再沉寂而坚定，反而充满小女生的委屈。

她仰头问，“你怎么才来？”，话说完的一刻，苏易苒伸手揽过眼前人的腰，用力拉向自己，将头埋过去，她感觉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好像是穆哲身上的味道，她哭得更凶了。而被她搂着腰的人，僵在那，一动不动。

尹知予走到苏易苒面前那一刻才发现苏易苒是喝醉了酒，刚问出”你怎么了“便被抱住，苏易苒的问话让尹知予不知如何回答，他看得出来，苏易苒的那个问题并不是在问他尹知予，而是在问别人。

他并没有回话，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回答这句“你怎么才来”，他没有动作，只由着苏易苒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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