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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
谢寒洲的话痨不会因为谢琊的意愿而更改。
哪怕被小师弟用眼神刀了,他也喋喋不休道“师父你别怕,实在不行我去找我舅舅给你开小灶,让他教你速成法,好应付这次比试。”
谢寒洲说的是客套话。
晏宁没有客气“好啊。”
养徒千日用徒一时,晏宁没想开小灶,更不敢指望谢琊这种学神给她补习,但如果能在被捶之前见一见崇拜对象,她会死而无憾。
谢寒洲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去一趟小重山,看他那位神出鬼没的舅舅愿不愿意出关。
就当是给他谢寒洲一个面子。
黑衣少年在山门外嚎了很久,灵力波动,连残败的梨花都簌簌而落,但依然没人理他。
“汪,汪!”两声犬吠吓得他浑身颤抖,谢寒洲剑眉一凛,还想高喊舅舅,却被从梨花深处窜出来的雪白大狗吓住了。
这只狗名叫“谢梨梨”,谢琊取的,他跟养儿子似的养狗,大狗按现代说法是萨摩耶品种,生得漂亮,谢琊把它当义子。
谢寒洲连狗都不如。
他被谢梨梨咬着衣角拱出了小重山,这狗子从不客气,以前就老在谢寒洲屁股后面撵他。
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那谢寒洲哪儿敢?他灰溜溜回到‘不知春’,小竹楼里只剩阎焰。
“二师弟,师父他们呢?”
阎焰还是垂着头在扫地,梧桐落叶被笤帚扬起,能看出灵力波动,对炼体修士而言,每天的运动量要逐渐增加。
阎焰宛若扫地僧那般,在毫不起眼的家务活里悉心磨炼。
他沉声答道“师父带着小师弟去主峰了,说去抽签。”
门派大比总要有个先后顺序,弟子和弟子是靠抽签配对。
谢寒洲哦了一声,那签筒里的竹签好像还是他舅舅亲手刻的。
说是培养耐性。
唉,每到关键时刻,谢寒洲才会想起舅舅谢琊的好。
如果他在的话,师父一定能平安度过。
七杀门的主峰开满荷花。
时节未到,但有修士的灵力加持,荷花四季常开,终年不败。
满山荷香飘来,晏宁的心弦也松了松,她对身侧的小徒弟说“改日给你做莲子糕和莲子糖吃,你喜欢吗?”
谢琊微微愣了愣。
很少有人会问他喜欢什么。
年少时,族中长辈都以为谢琊喜欢修炼喜欢名剑,等成为七杀门的祖师爷后,小辈们讨好他都是仅凭揣测,用昂贵的金银玉器,罕见的玄铁鲛纱,带着功利之心试图打动他。
就连谢寒洲也很少过问谢琊的喜好,在他眼里,舅舅已经走上神坛,他喜欢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得到。
事实的确如此。
谢琊早就习惯了这种孤寂。
他并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也没有格外在乎的人,甚至觉得喜欢浅薄,无欲则刚。
这是谢琊守身如玉的初衷。
他在谢寒洲最年轻气盛,青春躁动的时候还教导他,说
“记住了,找对象两种人不能要。”
“一种是名花有主的,我们不能做挖墙脚的缺德事,另一种是待字闺中的,别人不要我们也不要。”
谢寒洲无话可说。
好的坏的都让谢琊一个人说了,谢寒洲无奈道“我自己会单身,不用你教。”
谢琊“好。”
他回过神,仍旧无法将喜欢轻易说出口去回答晏宁,只道
“师父,糖莲子很好。”
我很喜欢。
晏宁弯了弯唇角,折了枝荷叶递到小徒弟手里“遮太阳。”
谢琊的皮肤白得没有一点瑕疵,晏宁不忍心他被日光毒害。
不知是太阳强烈,还是水波温柔,小小的孩子脸颊微热,白里透红,他低声说“谢谢师父。”
又顺势道“我帮师父抽签吧。”
晏宁觉得小孩子的运气会好一点,索性点头道“别有压力。”
谢琊压力?有手就会。
他放眼望去,放在荷花池湖心亭中间的签桶有澡桶那么大,里面有数百近千支竹签,全是谢琊亲手刻的。
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排入弟子队伍中,目测这些小辈的实力后,盯准目前来说最差劲的那个,看他抽的是什么签,便给晏宁拿这支签的另一半。
别人是放水,他是泄洪。
谢琊并不觉得心安理得,他从来理性公平,不欲插手门中俗务,连掌门之位都让贤出去,但他还是想破一次例。
不是为了晏宁。
是为了自己心中产生的异样。
谢琊不明白为什么对晏宁生出恻隐之心,他将此归结为亏欠。
因为自己返老还童欺骗了她,作为补偿,他希望她的路能顺遂一些,就像她自己说的,捶我没事,轻点捶就行。
祖师爷决定满足她的心愿。
找个最弱的弟子来捶她。
抽好签后,谢琊又随晏宁回到了小竹楼,西晒过去,天已发黑,院里亮起了灯笼。
晏宁抽的签排在了后面,这几日都轮不到她上场,她是个和平爱好者,不想看弟子们互捶。再说了,要是偷师这么容易,看一看就会,她早就跟阎焰学会了炼体。
还是做饭比较适合她。
晏宁捋起衣袖往小厨房走,没过多久谢寒洲就拿着两个橘子来找她,同她悄悄耳语了几句。
谢琊是跟在大外甥背后来的,他觉得谢寒洲鬼鬼祟祟,又见他同晏宁亲近,心中莫名有些不快。
说不清缘由。
只听晏宁道“真的吗?”
“这样会不会对你舅舅不好?”
谢寒洲道“没事的,他命硬。”
“你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谢琊在门外一脸懵,他直觉是不好的事情,直到第二天,他才知道有多不好。
……
依旧是饭点。
谢琊准时起床,去到饭厅,却发现挂在墙上,自己那副画像下,被摆上贡橘,插了香。
显然有拜过的痕迹。
按理说,活人是受不了香火的,但谢寒洲给晏宁吹耳边风,说他舅舅恰如神明,和普通修士不同,是能接受供奉的。
也有许多其他弟子在考试前,带着贡品和香烛去祖师爷的山头下跪祈愿,大家只是求个心安。
也没见谁把谢琊克死。
他命硬。
眼前的景象和脑海中这句话重合,谢琊压下想清理门户的心思,他本来以为大外甥就足够“孝顺”了,没想到徒孙也敢。
谢琊的心里像被什么堵住。
明知道其他弟子也拜过自己,还不是少数,可他格外在意晏宁这么做。
他以为哪怕全修真界都想从他那里求得想要的,晏宁也不会带着目的。
他是真的信了晏宁的崇拜。
是不掺杂功利之心的。
谢琊的眸色越来越冷,薄唇抿成一条线,他走上前,抬手就把供桌掀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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