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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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闹得个鸡飞狗跳的，这宫外的镇国公也得了消息，待他三个女儿都从宫里回来后，就把她们叫到了自己的书房，云氏听了消息也急忙赶来了。

宁湛虽为武将出身，但书房也是极为雅致，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后是两个书架，里头满是经史子集，各朝学士的评论讲义。

西墙上当中挂着的是马远的《月下把杯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王维的诗，云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看着像模像样，实际这镇国公武将出身，学的都是战场上的杀人之术，压根不通文墨，却偏生要装个样子，倒显得虚伪做作了。

刚进书房，镇纸就扔了过来，虽然没砸到人，但破碎的渣滓溅到了宁珠的额角上，手一摸，已经流血了。

宁珠在外嚣张地像只公鸡，见了宁湛，也像老鼠见了猫，别说是为自己狡辩了，便是连话都说不出来，苍白着一张脸，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好不凄惨的模样。

“老爷啊，您可得救救我们的珠儿啊，珠儿怎么会做出这等丑事，定是有人存心陷害，老爷您可不能放任不管啊！”

云氏见宁珠额角流血，心疼得不行，赶忙把自个儿宝贝女儿搂到怀里，心肝宝贝地叫了起来。

她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颤颤巍巍地去摸宁湛的靴子，眼泪像串珠一样往下掉，非但不显得狼狈，反倒是楚楚可怜。

她期期艾艾地说个不停，说自己命苦，说自己比不得先夫人，活该芊姐儿不喜欢自己，千错万错都是她一个人的错，但珠姐儿是无辜的……

这说的简直比唱的还好听，怎生不去戏园子唱大戏？指定能当个红角儿。

宁芊芊看她这般作态，嘲讽之余竟也多了一分叹服，这云氏以前也是个官家小姐，家里落魄后难免看人脸色过活，但该跪就跪，装可怜谋好处的活儿倒是信手拈来，丝毫不觉得下贱。

可怜她前世没参透这点，非要拿捏着、端着，不肯落了俗套，到后来落得那么个下场。

不过宁珠这一遭怕是要废了，前世昭阳郡主嫁入朱家后，或许也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皇帝还真就把宁珠嫁给了太子做正妃，也就是赖着云氏这太子妃生母的身份，所以云氏敢才肆无忌惮地私吞她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后来还想拿捏她的婚事。

可惜宁珠这太子妃没当多久，太子就被废了，宁珠作为废太子妃也就收拾东西和太子去守皇陵了，日子过得也是凄苦，没过多久就疯了。

但要是朱家公子能醒得过来，这宁珠往后的日子估摸着还不如去守皇陵呢。

此下，有了云氏做后盾，宁珠也反应过来，开始往宁芊芊身上泼脏水了，她愤恨地指向宁珠道“对，就是你，就是你存心害我！你想和我抢太子妃的位置，所以才这么害我！”

宁芊芊被这样一指摘，像是不懂她的禅机，睁大了一双晶莹澄澈的美目，也凄凄切切地哭了起来“冤枉啊，爹爹！”

她哭起来也煞是好看，云髻雾鬟、娥眉青黛，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

一时间，书房里此起彼伏都是女人的哭声，你方唱罢我方休，三个女人一台戏，闹得宁湛头疼。

“闭嘴！”宁湛一拍桌子，那花梨大理石大案竟被他的气力震颤了，连书案上的笔架都倾倒了。

宁湛武将出身，生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身材健硕，浓眉大眼很能唬人，亏得他能生出三个花容月貌的女儿。

见他发怒，屋里的女人顿时都不敢出声了。

宁湛指着宁妙，道“妙姐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云氏和宁珠的眼神逼迫下，宁妙像是被吓到了，身体颤抖了几下，最后却强压下那份害怕，口齿清晰道“起初，皇后娘娘让二姐上去说说话，然后大姐就生气了，两人争执间，大姐就掉水里了。”

“老爷，妾身说的对吧，果真是有要害珠姐儿。”云氏适时叫了出来。

“你闭嘴！”宁湛瞪了云氏一眼，示意宁妙继续说。

宁妙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不过不是二姐推大姐下水的，当时九千岁来了，大姐估摸着是被吓到了，所以才掉水里了。后来，二姐去后面出恭，大姐以为二姐是去和太子殿下私会也跟了上去，谁曾想遇到的是朱公子……”

宁湛算是搞明白了，结合宫里传来的贵妃降位，敏嫔赐死的消息，他这个大女儿估摸着就是给昭阳郡主挡了一刀。

这个女儿是不中用了。

谁叫她好死不死地去跟踪她妹妹。

他这样想着，看向宁珠的眼神也冷了下来，跟看个废品一样，云氏的心当下就凉了。

宁芊芊对他的态度毫不意外，她这个父亲，向来以利益为重，女儿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工具而已，不然前世也不会强逼着把她送入宫。

他想永世流芳，想名垂青史，想做历史长河中不灭的巨人，为此不择手段。

国公府里就四个孩子，一男三女，独云氏膝下有个儿子，也就因为这个儿子，云氏母以子贵被扶正，可惜那个儿子早产，先天不足，恐难继承国公的衣钵。

至于三个女儿，他也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两个嫡女，一个嫁入皇家，一个用来与高门联姻，至于庶女，可以用来拉拢寒门子弟，说不准还能挑着个潜力股。

瞧着国公的眼神，云氏也差不多明白了她这个女儿算是完了，朱家公子死了倒也罢，大不了送去城外做姑子；要是没死，嫁入显国公家，那可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了。

云氏的心灰意冷传染到了宁珠身上，她顿时心态就崩了明明今儿个早上还好好的，她还想着做太子妃呢，怎么不过一天的功夫，就这样了，为什么会这样……

云氏还想说什么，这时，屋外传来了宁老夫人身边下人的声音。

一转头，只见老夫人杵着黄花梨木拐杖进来了。

她一进门，无论是宁湛还是云氏都恭恭敬敬地给她请安。

宁湛站起身，恭敬作揖道“惊扰了母亲，是儿子的不是。”

老夫人眼神淡淡地朝云氏和三姐妹身上扫过，在宁芊芊身上停顿了一下，道“云氏和几位姐儿都先出去吧，我和老爷单独说说话。”

云氏再有不甘，这时也得听命，出门时她瞧着宁芊芊的眼神阴森森的。

一干人都出去后，宁湛亲自为老夫人沏茶，老夫人瞧他恭敬却有些疏离的样子，也没说什么。

国公爷不是老夫人亲生的，国公府世代从军，老国公的儿子们大多死在了战场上，老夫人的儿子也是，独宁湛一个庶子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因此也就继承了爵位，但他待老国公这个嫡妻还是很好的，孝道上怎么也跳不出错来。

到底是养了那么大的孙女，老夫人也有些不忍“珠姐儿的事儿当真就没办法了？”

宁湛回答“朱家那边说，朱公子以后怕是……难以人道了，这事珠姐儿不占理，他们得讨个说法。”

其实，除了为资源浪费而感到可惜外，宁湛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这朱家要不是自个儿有坏心思，也不至于落得个这么下场。

这下好了，宫里的贵妃被降位，连带着三皇子也受了牵连，还得罪了长公主和礼部尚书。而他除了舍了个女儿，也没受什么实质伤害。

这样想着，他又松了口气道“还好不是芊姐儿。”

老夫人知道他是一直想把宁家女儿嫁入东宫的，为的就是今后的皇帝身上都流着宁家的血，如今，他唯一的儿子不中用，自然也指望着女儿了。

但老夫人还是问道“一定要是芊姐儿吗？”

宁湛平静道“最后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老夫人自知拗不过他，也不再尝试着去说服他，只是想着芊芊，到底有些不忍。

夺嫡如此激烈，稍不注意就是万丈深渊，他们老爷们的事，又何必牵连着女子跟他们一起受苦，芊芊也不是那么个贪图权贵的人。

她心下思忖着，想着宫里的老太后，琢磨了起来。

一时间，书房里母子都没再说话，两人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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