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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队伍前,白驹前一男子跪立,像是对马背上的那人说了些什么,北宫雉离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手一扬,原本欢天喜地的乐声在一瞬间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热闹的老百姓们也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一头雾水,一片本极欢庆的天地瞬间寂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正停在街道中央的迎亲队伍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眼见再过不了多久便能到落府,在迎亲的半途上突然停下,那是大不吉利的。
大道上被撒满的红花铺了一地,花瓣随着风在地上翻滚,日升高头,红花上泛起点点金色。
金辇旁的一半徐喜娘见状,踌躇着上前来,“驸马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在这样有几分暖热的天气里,遇上这样的喜事众人都是有几分人暖心暖的,可是北宫雉离一张冷漠的脸上并未看出一丝的喜悦之情。
北宫雉离仿佛没听见一般,薄唇紧抿,微微偏头,双瞳在两道人群中扫过,似是在找着什么,握着缰绳的手从那人告诉他的一瞬间便紧握了起来,脸色寒得可怕。
喜娘吃了瘪,继续让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冷汗渐渐从额上渗了出来,驸马爷的命令她不敢违抗,可是继续留在这里,这些南溟国的老百姓都一一见着呢,有些埋怨的瞪了一眼方才突然出现的男子,不知刚才那一瞬到底是给驸马爷说了些什么,她映像里今日迎亲的事宜中没有这突然在半道停下的一茬啊。
这时候金辇中的人突然出了声,徐徐从纱幔中飘了出来,“晋嬷嬷,出什么事了?”
声音如黄鹂低吟,细细软软,在两旁离得近些的一些男子听了,怕是骨头都酥了半截去,忍不住探着脑袋出去欲瞧瞧辇中人到底是何模样,毕竟一国公主,不是任何人想见就能见到的,能看一眼,也算得上饱一眼福。
一时间,大道的唢呐铜钹声匿了去,原本浩浩荡荡行来的一众队伍停在了大道中央,花好月圆的曲子,断在中节低沉。
北宫煜压根没将着突然而来的变化放在心中,沉着的声音中有几分无奈,“小夏儿,朕……”
“啊!”
一片静得只剩少数人低声细语不知所以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传出一声女子尖叫,划破长空,北宫煜后面的话语淹没在这声充满惊恐的尖叫声中!
夏筱筱猛的转过头去,只见两旁街道中突然无数道穿着普通麻衣的蒙面人从密密的人群中突然跃起,脚踏人头手持长剑直指迎亲队伍所在的方向!
围在金辇周围的喜娘们见这突然而来的刺客个个脸色苍白,声撕竭力的叫起来,“来人!来人!快保护公主!保护公主!”
皇室护送的迎亲队伍众人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从刺客突然出现的一瞬间原本的随从们扔下了手中的铜锣皮鼓,腰间衣裳下抽出长剑纷纷围到金辇四周,警戒的环顾着前后,冷汗从额间渗出,谁都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公主出降之日进行刺杀!
一时本一片喜庆祥和的街道变得杂乱不堪,叫的叫,逃的逃,人人几乎慌乱得找不到方向,本拦着的侍卫们挡都挡不住,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观看别人迎亲?刺客来的人不少,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小片,慌乱之下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先保住了自己的小命才是大事!
从那些人出现的一瞬,夏筱筱的手就被北宫煜给拉住往人群疏散的地方走,现在两道旁都是人在往小巷中逃,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就得死在那些人的脚下,只有往大道中顺直走才最安全。
夏筱筱任由他拉着,偶尔挤过来的一些人也被北宫煜替她挡开了去,微一抬头,便见远方一直安静停在路旁的一辆马车,即使有了这么多的刺客突然出现,马车上的人依旧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夏筱筱突然转过头去,迎亲队伍的那一片全乱了套,北宫雉离早被刺客逼下了马,足足三四个刺客将他团团围住,他手中持着他的那把钟离剑,剑芒毕露,几名刺客手中的剑势丝毫不见减弱,招招致命,却无一不被他用钟离给挡了回去!
“我不跟你回去!”
夏筱筱停住,猛的将手从北宫煜手中抽了出来,她知道,这一走,北宫煜又想着怎么把她带回岳华了!纵然没了落止,她也不要跟北宫煜回到那个牢笼!
“先离开这里再说。”
北宫煜沉声,手刚探过来,眼前一道银光闪过,一个蒙面刺客不知何时从哪里冒了出来,夏筱筱见状,拔腿就往反方向跑!可是刚跑了两步又愣在了原地。
前方是北宫雉离的迎亲队伍,那是一片混乱之地,十多道蒙面人将整座金辇围个水泄不通,官兵侍卫们正提枪拿剑拼了命的厮杀着,大道上一片混乱,还有正在逃跑的人突然跌到,眼见一个蒙面人朝他提剑冲过去之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连滚带爬的一溜烟不见了。
她犹豫着退了两步,转身又跑,然而又是两步,先前她见到的马车上已经有不少人下来,正往他们这处赶来,北宫煜那处不知何时的一个刺客突然变成了两个,正死死的缠着他,本以为这些刺客要么是冲着坐在金辇中的南溟公主来的,要么就是冲着北宫雉离来的,可是现下这个状况,这些刺客明显是不分对象,在大街上逮到一个人就下手!
人那么多,混乱不堪,除了刺客都是蒙面的,一眼望去几乎分不清到底哪些是老百姓哪些是刺客,除了他们手中提着一把把沾着鲜血的刀剑可以分辨。
往前是北宫煜的人,往后是北宫雉离,夏筱筱一瞬间愣在原地不知到底该往那边跑了!
眼见北宫煜的手下正带着人往这边赶来,北宫煜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小匕首,正于那两名刺客缠斗,夏筱筱一咬牙,目光寻到一旁的小巷口中,提着裙子就往那处跑!
眼前突然闪现一阵刀光剑影,才迈出去半步的脚尚来不及收回,一柄剑刃正贴着她的鼻尖猛地挥下!
“夏筱筱!”
北宫煜余光投过,那一剑挥下之时他忍不住出声,其中一名刺客趁着破绽一剑朝他去!
突然响彻的声音充斥到耳畔,正被四名刺客纠缠着的北宫雉离浑身一震,视线猛的透过人群落到远方那一道熟悉的身影之上,脸色骤然煞白!
夏筱筱一屁股跌到地上,腿软得没了力气,见着自己额前几缕发丝从眼前这人剑尖徐徐飘落,泛着寒光的剑刃上映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她浑身忍不住后怕的发抖,若是先前她脚提前一步落下,恐怕她的脑袋就得像豆腐一样被这柄剑给划成两半了!
她连该怎么叫出来求救都给忘了,不过这时候就算她求救又有谁会来救她呢?北宫煜被那些刺客缠得脱不开身,这些普通老百姓,自己要逃命都困难,谁还有那个善心会来帮她一把?
这些刺客是真的杀人不眨眼啊!就这些混乱的一瞬间,铺满红花的街道上已躺了不少尸体,有普通老百姓的,有官兵的,也有脸上依旧蒙着面的刺客的,想象不出,之前那般平和的画面,不过几个眨眼间就变成了这幅不堪入目的模样,那些人刀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沾着的都是热腾腾的血!
面前这人除去脸上比普通人多了一张蒙面的布纱,其余打扮就和个普通的老百姓一模一样,只是眼中冷漠的杀意让人心底不由发颤,烈日晃下,他扬起手中的长剑,白刃上反射出一阵刺眼的光,她尚来不及反应,亦或即使她反应了也不可能比眼前这人手中的刀剑快!
一剑划下,身体本能的紧紧闭上了眼,临死之前,好歹她不想亲眼看见自己的脖子被人抹掉那样血腥的场面。
可是过了好一瞬,身体上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难道是自己已经死了感受不到了?
“筱筱……”
熟悉的声音从头上飘了过来,紧接着是一阵重物摔倒的声音,夏筱筱睁开眼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先前险些将剑往她身上砍来的刺客倒在了身旁,喉口被一剑从前由后贯穿,暗红的血不停的从他脖子中流出,双眼正死死的盯着她,死了也没能将眼睛闭上,不知是心有不甘,还是这致命的一剑速度太快,让他没来得及。
北宫雉离垂手站在她眼前,先前的那一剑若不是他刺得及时,恐怕现在倒在他脚边的尸体就该是夏筱筱的了。
夏筱筱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北宫雉离沾着血的长剑在她眼前,一滴一滴的落到她的脚边,唇色愈发惨白。
“筱筱……”
他又唤了一声,手探过来要拉她起身,夏筱筱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又是当初荷花宴时他站在船头,轻声唤她的一声筱筱……
北宫雉离背着光,烈日就在他身后熠熠生辉,夏筱筱抬起头来,他的手到她眼前,白皙纤长,即使在和敌人厮杀了这么半天,也没有沾上一星半点儿的血,只是,这双手此时在她看来,似是有些不稳的在颤抖。
“为什么要来救我。”
夏筱筱爬起来,迎亲队伍从之前就一直被刺客们困在原地挪不得半分,夏筱筱瞥了一眼,那处刺眼的红扎得她心里难受,她讥讽,“三生有幸,竟承蒙驸马爷相救,可是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
夏筱筱四处寻了一眼,竟已不见北宫煜和他的人,怕是见北宫雉离来了担心被识破身份引来不利,这种时候他倒是把她丢得干脆!
她提脚就欲往小巷子中避难去,北宫雉离不顾她的反抗拉住她,“筱筱,那些地方都不安全,你先随我过去,事后我在给你解释。”
“我不需要什么解释,你既无愧,这时候又同我说什么解释?”夏筱筱一把打开他的手,在她看来这些南溟国的官兵全是一堆饭桶,她不想再这里耽搁免得待会儿又有谁突然冲出来要杀她,谁知北宫雉离手看起来那么纤细,力道却足得很,她又怒,“还是说,你心中是有愧的?”
夏筱筱一回过头来,一惊,先前他背对着光,她一直没能看清他的脸,现在目光不过一扫,他的脸色在阳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明明身穿着这么鲜艳的红,却一点也没能把这丝红色映到他脸上去。
北宫雉离拉着她的手一刻不肯松,直到夏筱筱突然紧拧起的眉才知道自己把她弄疼了,手上的力道才缓缓松了些,方才那人是安子派来的,他已近两个月没有联系到慕容倾涟了,他一直以为慕容倾涟有好好替他看着夏筱筱,纵然联系不上,但前几日有消息提到慕容倾涟尚在江倚城没有动静,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就在方才,安子的人才赶到南溟,告诉他夏筱筱已经知道了他即将与南溟公主成亲的事,况且她人应该已经到了国都。
本该是提前七日安子就应该送达的消息,偏偏安子半路被其余几个门派的人暗算,赶在这个时候才告诉他,从那人突然告诉他夏筱筱可能就在国都的一刻,他就慌了,生生勒令迎亲队停下来,四处找寻她的身影,既怕见到,却又想见到,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回岳华,就是打算将这边的事处理妥善再回去接她,可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一个人从岳华来到了南溟,惊喜,是能在见到她,懊悔,是偏偏让她见到了这一幕。
此时就连她对他生气他心中都是有几分高兴的,至少说明她心中真的是有他,她是在意的,可是一时间,他就算想解释,都不知该从何解释。
这次突然来暗杀的人明显来路不简单,这些护卫军的身手根本不能抗衡,不远处停在道路中央的金辇四周不少护卫都倒下了,大多百姓都逃得没了踪影,空出手来的几名刺客已往这边赶了过来,北宫雉离眼中冷冽渐浓,转眼对她道,“现在这里不是说话的时候,我送你过去,那边护卫多安全些,回去我再同你解释。”
夏筱筱拗不过他,被他突然拦腰抱起,送到了迎亲队伍所在处,将她放在金辇旁他之前骑着的那匹白驹上稳稳坐好,转头朝不远处的屋顶之上吹了一声口哨,立马足有四五道人影突然从隐匿的房檐上飞跃下来。
“你也是为了图腾,对不对。”
北宫雉离一怔,夏筱筱不是在问,一路上她已经知道了不少东西,曾经她在宫中时什么都不知道的,现在她什么都知道,安子带着的几人一时就将她所在的这一小块围成了一个小圈,他没有回答。
“安子,护好她。”
一声令下,北宫雉离看了她一眼,转身又朝刺客所在的方向扬剑冲了出去,安子和其余几个拔出剑来,不出去应敌,但只要有人往这边靠近,他手中的剑势便毫不留情的朝那人砍去!
金辇就在他们的后方,被这些阵势吓得不轻的喜娘们胆大的腿软双手都扶在了辇沿上,胆小的直接晕了过去,先前说话的晋嬷嬷胆子算大,先前有好几波刺客险些通过护卫的防守冲到金辇前来都不见这些伸手颇好的影卫冲出来护驾,现在不过不知道从何处捡回来的一个又臭又脏的小丫头,竟还能直接坐上了驸马爷的俊匹,却又敢怒不敢言,他们是北宫雉离的人,只听北宫雉离的话,就算在金辇中的人是公主,是即将成为他们女主子的人,只要没有北宫雉离的话,恐怕就是有刺客冲进金辇中去也没人会离开那白驹周围半步!
不过那也是不可能的,马就在金辇前方,后面有重重护卫护着,刺客抵打不过,前方要冲过去,也只得先将安子几人解决了才行。
先前夏筱筱隔得远,只能见着这附近你砍我杀的打得一片乌烟瘴气,见得这边应该才是刺客真正的目标,最不安全,如今人就在这么个小包围里才发现,原来整条大道上,只有这处才是最安全的,公主的辇就在她的身后,搏着命的护卫们死死守住,别说她,就连之前一直侯在金辇旁的喜娘丫鬟都只有两三个是受了一点轻伤的,其余都安然无恙。
身下的马是之前北宫雉离迎亲时从皇宫中骑着出来的白驹,一路上他就这么骑着它,马儿脖子上套着一朵大大的红花锦球,就连她正坐着的马鞍都是红色的,夏筱筱越看越窝火,他骑着来迎娶新娘子的马,这会儿却让她坐在上面,是担心她不知道他马上就要成亲了怕她继续纠缠他吗!
夏筱筱气,一巴掌狠狠的拍在马脖子上,马儿没什么反应,倒是她自己被打疼了,看看,北宫雉离的马都看她不顺眼!
手上疼,一不小心又扯到了肩上的伤,盯着马脖子上的那朵红花,心里越来越委屈,眼里就要忍不住掉下泪来,她回头看了一眼纱幔轻垂的金辇,忿忿的就爬下马来,往金辇那处去,安子不敢拦她,只能跟上,哪知才跟了两步,前方的刺客们又袭了过来,看了夏筱筱走的方向是金辇,这才放下心来全神贯注的同面前人交手,心中既内疚又担忧。
若不是此时正和敌人厮打双手抽不出空来,他真想就抽自己两耳巴子,若不是自己在江倚城说漏了嘴,自家主子要成亲这话怎么也不会被夏筱筱给听了去,听去了就听去了吧,自己想着赶紧赶回来通个信,哪知半路温契恒那小人竟然给他下了套,离开岳华的这段时日以来,北宫雉离对夏筱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他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当知道夏筱筱为了他偷跑出岳华时北宫雉离的高兴不是假的,可是这些本美好的事,貌似是让他给下了一个大绊……
夏筱筱回头望了一眼,安子没有追过来让她放心了些,北宫雉离事后想要再同她说些什么,她都不想在听了,不管他娶南溟国的公主到底是真心还是有苦衷,他终归是瞒了她,她也不想未来在他们二人之间再多出个第三人出来,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她不想,她要的,是江湖逍遥,一生一世一双人,之前北宫煜不能这样,她不奢求,后来她以为落止是那个人,所以抱了不该有的幻想,知道现在她才彻底看清了,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和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或许是女人,或许是权利,或许是这天下,不管是北宫煜还是北宫雉离,这些男人,心太大,大到仅凭她一个小女子的力量不能装满。
一段情,两段情,一次次被欺骗,一次次被隐瞒,北宫煜和北宫雉离都瞒了她太多事,一个人总有疲惫的时候,她累了。
南溟国的公主还在金辇中,红色的纱幔上只沾上了少许的血迹,浸到上好的蚕丝料上,不细察几乎看不出来,只以为是本就有的小红花迹,晋嬷嬷从夏筱筱往这边过来时一双老辣精明的眼就锁在她身上,像是要凭她那双阅人无数的眼将夏筱筱从里到外都洞穿一般,依她所见,驸马爷明显对这个穿着破布衣衫的女子很是上心,在驸马爷迎娶公主的路上突然给冒了出来,况且样子还和驸马爷有些纠缠不清,她必须得防着点,指不定这些刺客都是她雇来的杀手准备抢亲的!
眼见夏筱筱就要到金辇边,她随手从地上捡了把不知那个刺客丢了命掉下的剑,然而剑才捡起来,就见夏筱筱擦着她身侧的金辇往后匆匆行去,这才发现,原来她一开始就不是往金辇而来,她只是……准备从刺客最少的地方跑出去!
面前的纱幔中一只纤细柔荑的玉手微微探了出来,雪皓腕从红中露形,然后轻轻掀起,一女子从中缓缓行出,本盖在凤冠上的红纱盖头被掀下,成了半掩容颜的面纱,头上凤冠金步摇因其一举一动微微晃动,露出一双惺忪明眸,和额间那一抹红色木兰形花钿来,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堪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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