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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中的西领地显得有些萧杀,孤鸦飞过时让人更是浑身发寒。好在随处可见的高大杨树枝丫上,还有喜鹊落脚叽喳,增添了些许生机。
渠道中的花狗,身子已经僵硬。张本民把它四条腿捆在一起,又找了根棍子从中间穿过去,刚好和高奋进抬着走。
“这花狗看起来不大,可还真他娘的重,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此时张本民只体会着对贾严肃的报复之快,心情挺舒畅。
高奋进一直在紧张着,“甭说了,赶紧走,要早点脱手才是。”
“放轻松点,俺说没事就没事。”张本民宽慰着。
田间小路,冷风中的两个孩子,稚嫩肩膀上的木棍,还有悬垂着的死狗。
这一幕,在茫茫旷野中,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进入公社驻地后,为了不发生意外,两人没有走大路,而是从驻驾庄村南的小路,绕到了驻地西侧的小市场。
到了卖狗肉的地方,张本民很镇定,走上前说家里的狗吃了只死耗子,因为耗子是吃了耗子药的,所以狗也被药死了,不过幸好发现得及时,马上开膛剖肚,留下了一身干净的狗肉。
“死狗啊。”摊主摇摇头,一撇嘴,“不值钱。”
“你买狗是杀肉的,又不是让它看家护院,管它是死是活呢。”张本民知道摊主的用意,无非是想压价,“当然,俺也不要多,十块钱咋样?”
“十块?”摊主走过来,提起花狗掂量了一下,道:“最多五块。”
张本民犹豫了下,“要不这样,往中间靠靠,八块钱。”
“就五块,不卖拉倒。”摊主说得斩钉截铁。
高奋进小声说,五块差不多了,白捡的咋样都够本。张本民可不让,提起棍子对高奋进道,“抬回去,自家杀了卖还不止十块呢,少说也能卖到十五块!不就费俺们点力气嘛,怕啥?小孩子累不坏,还越累越结实!走!”
“嘿,小家伙,人不大鬼还不小呢。”摊主眉毛一抖,“这样,七块吧,瞧你们抬来抬去的也不容易,天怪冷的,来回跑啥呢。”
“你说的好听,便宜可都让你给得了!”张本民放下棍子,不太情愿地道,“行,那就七块八,一言为定,绝不能反悔!”
“俺恁么大人了,还能骗你小孩子?”摊主指指周围的几个人,“他们可以作证。”
付钱了,摊主给了张本民七块钱。
张本民接了钱,站那儿没动。
“还等啥?”摊主不理解,“再买点狗肉回去?”
“钱还没给齐呢。”张本民皱起了眉头,“还差八毛。”
“开啥玩笑,咋会差你八毛?不是给你七块了嘛!”
“你是给了俺七块。”张本民一本正经地道,“可咱们谈的价是七块八,而且还是你先说的。”
“你讹我!”摊主一瞪眼,“俺啥时候说七块八了?!”
“刚才你不是恁样说的么,‘这样,七块八,瞧你们抬来抬去的也不容易’,是不是?”张本民的表情还是很认真,“而且都说好了一言为定,绝不能反悔,可你现在又不认了,是不是欺侮俺们小孩子?”
“你!”摊主差点岔气,“俺是说‘七块吧’,不是‘七块八’啊!”
“那反正俺是听成七块八才同意的呐。”张本民一脸无奈,“大叔你也太小心眼了,俺怀疑你是不是就想恁么耍赖的。”
摊主脸涨得发红,忿忿地打开钱匣子,数了八毛钱扔到案板上,“拿去拿去,今天给你们俩兔崽子给气死了!”
张本民抓起八毛钱,又掏出了留存已久的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支丢给摊主,“大叔甭生气,大过年的,和气才能生财嘛。”
“唉!”摊主叹了口气,拿了烟,笑了起来,“你这小子还真够可以的,长大了肯定管用!”
“甭表扬俺,不如来点实惠的,给点狗肉吃吃咋样?”
“去你的,俺看你就是专门欺负俺这个大人的!”
众人看到这里,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本民一咧嘴也笑了,提起棍子招呼着高奋进呵呵地离开。
“这钱等开学了,咱俩还有孙余粮,三人一起到学校里花掉。”回去的路上,张本民说。
“嗯,到时可以天天吃棉花糖和麦芽糖。”高奋进咽着口水,“还有玉米甜杆儿,不但是吃的,还有看的图画书,《哪吒闹海》、《阿凡提》和《铁臂阿童木》!”高奋进越说越兴奋,“这下郑金桦可没得炫耀了!平日里总拿他哥郑建国带回来小人书显摆!”
“哦,放寒假前她还拿了本新书《赛虎》,非常好看,那条叫赛虎的狗太好了!”说到狗,张本民突然失落起来,“唉,其实俺很喜欢猫儿狗儿的,可今天,俺却药死了一条。想想那花狗也够可怜,平日里连半点狗食都吃不上,最后吃了俩馒头,却送了命。”
“甭难过。”高奋进看到张本民有点沮丧,连忙开导起来,“你要弄清一件事,那花狗可是贾严肃家的狗!而且还咬过人呢,根本就不是条好狗,就跟贾严肃不是个好人一样。”
提到贾严肃,张本民点起了头,道:“对,花狗是贾严肃家的,活该它倒霉。希望它能原谅俺,其实它死了,也就不会再受挨饿的罪。”
“就是。”高奋进跟着道,“说到底,还不是怪他贾严肃自己,谁让他坏得全身都淌坏水儿。”
说到贾严肃,他正骑洋车子带着郑建国在回来的路上,还沉浸在电影情节里头。本来,他是要请郑建国看有武打场面和恐怖味儿的电影《神秘的大佛》,但影剧院意外得到了新片《骆驼祥子》,便改变了放映计划。
贾严肃对《骆驼祥子》非常入迷,其实他也看不太懂,就只是对主角虎妞特别满意。“这个女人可真是,泼辣胆子大,还主动,有味,够劲儿!”他羡慕而赞叹。在路上,他一直啧啧夸着虎妞,“要是能让俺碰上恁么个女人,可就过瘾死过去了!”
“你懂个屁!”郑建国被贾严肃来来回回说得有点不耐烦,到了家后,贾严肃还在唠叨,他实在忍不住就呛了起来,“人家那电影是反映旧社会残酷生活的,有批判性,你就只知道看个女人!”
贾严肃摸摸脑袋干笑两声,不再提虎妞,而是提起个塑料袋在眼前晃了晃。塑料袋里面有几块大骨头,是在餐馆吃饭时拣的。
“俺家的花狗子今个儿可要开荤了!”贾严肃叹笑着,“花子也真是够可怜,平日里三天才能吃上点狗食,饿得只有到处找屎吃。”
“你他娘的说这话还像个人,知道疼狗子了,至少说明你还有点同情心。”郑建国认可地点了下头。
贾严肃一听,咧嘴一笑,“谁他娘的疼它,不就是一条臭狗子嘛。”
“那你还大老远的带骨头给它?”
“俺带骨头给它吃,是为了让它有劲儿,它一有了劲就会去爬母狗。”贾严肃笑得眼都眯了,“那样俺就可以好好看看它棒槌似的狗吊了。”
“你看过?”郑建国似乎也很感兴趣。
“看过!”贾严肃很是自豪,“而且是近距离地看过,不过就只一次,时间也不长,好像是最后连狗蛋蛋都能进去。俺他娘的真怀疑是看错了,所以还需要仔细鉴别几次。”
“咿,你还是个玩意儿嘛,专门看那些个东西!”郑建国嘿嘿地笑了,“贾严肃俺跟你说,千万甭走火入魔,要不疯疯癫癫的,除了狗吊就啥都不认识了!”
“咋会呢。”贾严肃一摇头,笑道:“俺还没娶媳妇,连女人下面长啥样子都还不知道,就算是要疯癫,那也不能太早呐,起码得弄一个尝尝味的吧!”
郑建国不再理睬贾严肃,但脑子想的却全是棒槌似的狗吊,头子大腰根细,咋能进去?还有,竟然连蛋蛋竟能进去?真的是不可思议。最后,他实在拗不过强烈的求知欲,便告诉贾严肃,等花狗找母狗的时候,也叫上他瞅一瞅。
贾严肃满口答应,说不出两天,保证让郑建国欣赏到绝对棒棒直的场面。
郑建国满怀希望地回了家。
贾严肃也回去了,脑子里闪现的还是电影里的虎妞,他不住地咕哝着:虎妞啊虎妞,爽,爽啊!
就这么着,一直到家门口,还念叨个不停。
“鬼咕哝个啥,天天不见你个人影儿,家里的活计一点都不伸手!”在门内抽着旱烟的贾学好责备了起来。
贾严肃根本就不在乎,进了门就唤狗,“花子!”然后把骨头抖得悾悾响。
不见动静。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依旧没见花子的影子。
“八成是死了。”贾学好说。
贾严肃一惊,“死了?!”
“嗯,死了。”贾学好道,“猫子有时候几天不回家也没事,但狗子一天不回家,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咋死了呢。”贾严肃很是失落。
“兴许是吃了被药死的耗子。”贾学好道,“结果自己也被毒死了。”
贾严肃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郑建国,说可能看不到棒槌了。郑建国很失望,说咋就死了呢,该不会是遭人暗算了吧。
郑建国只是这么一说,但贾严肃立刻就暴跳了起来,“嘎娃,是嘎娃!肯定是那个小杂子,把俺家的花子给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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