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不会侍奉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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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不愿!”
在所有人都等着顾岩廷回答的时候,宋挽开了口。
她就站在那里,远远的望着楚逸辰,不跪不拜,不卑不亢,明明身体娇弱无比,却像是坚韧的蒲草,能够承受住一切狂风暴雨的摧折。
众人惊愕,连同楚逸辰都有些茫然,难以置信的问:“阿挽你说什么?”
宋挽看着楚逸辰,一字一句的说:“奴婢不愿跟着世子殿下!”
她的声音柔婉,语气却无比坚定。
满座静寂,所有人都觉得宋挽疯了。
堂堂卫阳侯世子,瀚京风华无双的俊美郎君,不嫌弃她脏了身子入了奴籍,要将她纳入羽翼护她周全,她竟然当众拒绝了,她想干什么?
众人窃窃私语,宋挽轻轻柔柔的说:“奴婢已经是大人的人了,此生绝不会再侍奉他人。”
楚逸辰抓紧拳头,心脏一阵刺痛。
阿挽竟是铁了心要跟着顾岩廷,如此果断决绝、半分情面也不肯留。
“世子……”
见楚逸辰脸色实在难看,小厮低低的唤了一声,楚逸辰没有理会,自顾自的灌了一杯酒,红着眼看着宋挽问:“若我一定要阿挽回到身边呢?”
谁都听得出来,楚逸辰这是动了怒发了狠。
卫阳侯世子在瀚京是出了名的端雅矜贵脾气好,能把他惹得当众发怒,宋挽算得上是第一人。
宋挽捏紧袖子,神色未变,背脊挺直,遥遥的看着楚逸辰,说:“世子殿下若一定要如此紧逼,奴婢今日只能横尸于此!”
宋挽的语气轻柔,整个人看上去也娇娇弱弱、温和无害,却没有人会质疑她说出来的话。
如果楚逸辰一定要顾岩廷拱手相让,宋挽今天真的会死在这里。
啪!
酒杯碎裂的细微声响传出,上好的白玉酒杯竟是被楚逸辰生生捏碎,碎片扎进皮肉,殷红的血瞬间涌出来。
“世子殿下!”
小厮惊声唤道,楚逸辰没有回应,只直勾勾的看着宋挽,像是要把她现在的神情一点点刻进自己的骨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楚逸辰移开目光,看着顾岩廷轻笑出声:“本世子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位婢子对顾大人竟然如此忠心,恭喜顾大人。”
顾岩廷眉眼冷然,淡淡道:“不敢当。”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楚逸辰掩唇轻咳了几声,扬声道:“我病了数日,如今尚未痊愈,需再好好休养几日,就不在此陪诸位了,感谢诸位今日到场为舍妹道贺。”
楚逸辰这么说了,众人立刻拱手说起客套话,小厮扶着楚逸辰起身离开。
宋挽侧身避让,擦肩而过的瞬间,看到有殷红的血珠自楚逸辰指尖滑落,好在衣袖宽大,血珠未曾滴落在地,无人发觉。
宋挽心痛如绞,喉间涌上血腥,屈膝跪下,高声道:“奴婢恭送世子殿下!”
宋挽会日日祷告,愿世子殿下身体康健、早日找到良人,恩爱一生。
楚逸辰顿了顿,说:“回你家大人身边去吧。”
“……是。”
宋挽应了声,还是等楚逸辰出了后花园才回到顾岩廷身后。
后面宴席没再出什么事端,宋挽却一直能感到有人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只是与楚逸辰相见已经耗尽了宋挽的精力,她实在无暇分神去理会。
宴会结束后,宋挽跟在许莺莺和刘氏后面往外走,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一个小厮快步走到宋挽面前,拿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给宋挽,说:“这是夫人给姑娘的,姑娘如今身份特殊,旁的物件儿对姑娘来说用处不大,夫人说,还是这个最实在,请姑娘万莫推辞。”
卫阳侯府是名门望族,这钱袋也是用上好的锦缎做的,上面还有银丝绣的貔貅,精致漂亮,袋子不小,粗略一看里面怎么也有百来两银子,刘氏的眼睛瞬间亮了,担心宋挽又推辞说不要,伸手就要抢过去,被小厮躲开。
小厮瞧不上刘氏见钱眼开的市侩嘴脸,扬声道:“这是我家夫人给宋姑娘的,还请夫人莫要插手。”
刘氏扑了个空,面上有点挂不住,讪讪道:“她身子不好,我只是想帮她拿着。”
宋挽知道侯夫人是什么意思,压下喉间的血腥,接过钱袋,说:“奴婢谢夫人赏。”
小厮带了笑,看向顾岩廷,说:“宋姑娘是我家夫人看着长大的,她身子一直不好,今日脸色看着也很差,她终归是侍奉过大人的,还请大人不要太苛责于她,给姑娘请大夫调养下身子,咱们府上还有不少上好的药材,若是大人有需要,可派人来府上取。”
宋挽没有与楚逸辰纠缠不清,侯夫人也投桃报李,用侯府的面子让宋挽在廷尉府的日子能好过点。
顾岩廷扫了宋挽一眼没有说话,小厮又拿出一只透绿的翡翠镯子给许莺莺,说:“我家夫人与顾夫人投缘,过些时日想请顾夫人一起喝茶赏花,顾夫人若是有时间可以带上宋姑娘多来侯府走动走动。”
这镯子一看就是好东西,刘氏迫不及待的撞了下许莺莺的胳膊,许莺莺忙收下镯子,说:“谢夫人赏。”
回去的时候,顾岩廷还是骑马,宋挽与马夫坐在车辕上,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刘氏急切的让许莺莺把镯子拿出来好好瞧瞧,许莺莺兴致不高,靠在马车壁上不想动,刘氏耐着性子催了几次,许莺莺索性把镯子取下来交给刘氏。
刘氏喜不自禁,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的把镯子塞进自己怀里,扬声说:“有些人真是没羞没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在这种场合大出风头勾引人,祖上都蒙羞哦!”
刘氏骂的是宋挽,隔着一层车帘布,宋挽安安静静坐着没有回应,刘氏得寸进尺,继续说:“奴才就是奴才,衣食住行都是主子的,这得来的赏赐也都该是主子的,若是胆敢私藏,可得好好惩治一番才行。”
宋挽还是不应声,刘氏有点窝火,拍了下许莺莺说:“你看那个小贱人什么态度,根本不把你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以后岂不是要站到你头上拉屎?”
刘氏横着眉,一脸不满,许莺莺眉梢低垂,柔柔的说:“舅妈,以后你别这样说宋姑娘,侯夫人待她很好的。”
一听到许莺莺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刘氏的脸顿时沉下来,没好气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蠢,人家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就当真了?那侯夫人若是真的喜欢那个小贱人,为什么只是假惺惺的叮嘱我们一句,而不是直接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照顾?”
“可是……”
“可什么是,那个小贱人下药爬了男人床,把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光了,卫阳侯府这么高的门楣,能是那个小贱人能高攀得上的?人家侯夫人只是做做面子功夫,不想落人口舌,那个小贱人若是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到时有的是她苦头吃!”
许莺莺嘴唇嗫嚅了两下,没了声音。
其实她并不在意侯夫人是不是真心对待宋挽,她在意的是,楚逸辰问顾岩廷要宋挽的时候,顾岩廷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在楚逸辰第一次要顾岩廷让出宋挽的时候,顾岩廷没有立刻回答说愿意拱手相让,甚至在楚逸辰第二次问的时候,也没有。
后来宋挽当众拒绝了楚逸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宋挽吸引,只有许莺莺注意到,在宋挽说出拒绝之后,顾岩廷一直紧锁的眉头悄无声息的舒展开来。
他并不像他嘴上表现的那样,可以爽快地将宋挽拱手让人。
刘氏不懂许莺莺心中所想,压低声音说:“我看这小贱人与那卫阳侯世子的关系匪浅,你得让夏桃多留意她,若是能抓到二人苟且的证据,必然能让这小贱人再无翻身之地。”
许莺莺光顾着看顾岩廷了,并没有注意到楚逸辰和宋挽之间的暗流涌动,讷讷的说:“世子殿下不是说只是开个玩笑吗?”
刘氏恨不能把许莺莺的天灵盖打开把自己的脑子装进去,她剜了许莺莺一眼,说:“世子殿下的眼睛都快黏那小贱人身上了,你除了顾岩廷难道就看不到其他人了?”
“……”
许莺莺被说得脸热,支支吾吾的说:“我没有。”
刘氏暗暗翻了个白眼,压着脾气说:“听我的,回去让夏桃好好盯着这个贱人,一旦抓住这个贱人的小辫子,就算不要她的命,也要把她从廷尉府赶出去!”
许莺莺抿唇,没再像一开始那样反驳刘氏的话。
回到廷尉府,宋挽被打发去生火烧水。
没人帮忙,宋挽花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把锅装满,刚准备生火,顾岩廷绷着脸走进来,到了跟前,宋挽闻到有些浓郁的酒气,不知道他今天在宴上喝了多少。
顾岩廷周身的气压低沉,隐隐带着怒气,宋挽怕他又嫌自己笨手笨脚,连忙说:“奴婢这就生火,大人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先煮点醒酒汤?”
顾岩廷冷笑,说:“哭丧着脸给谁看,不是你自己要回来的吗?”
顾岩廷的语气满是嘲讽,宋挽心头一紧,说:“奴婢没有。”
话音刚落,下巴被扣住,顾岩廷迫使她抬起头,嗤道:“明明都要哭出来了,还说没有,当我眼瞎好糊弄?”
顾岩廷的力道颇大,宋挽吃痛,眼眶很快红了,眸底浮起一片雾蒙蒙的水气,顾岩廷像是抓到罪证,手上力道更重,恶狠狠道:“那么喜欢他怎么还能爬别的男人的床,还是说你生来就是这种三心二意的女人?”
这话未免太恶毒诛心了,这些时日受到的刺激太多,宋挽陡然生出反骨,挣脱顾岩廷的手,低头在他右手虎口处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宋挽用了全力,然而顾岩廷手上全是肌肉,宋挽咬了没一会儿,腮帮子便酸痛起来。
“呵,果然是有人撑腰,胆子都变大了。”
顾岩廷冷笑,宋挽身心俱疲,不想再做无谓的辩解,正要松开顾岩廷,许莺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宋挽退到一边,说:“大人喝醉了。”
顾岩廷还有神智,认出许莺莺后没再说话,许莺莺柔柔的说:“醒酒汤已经煮好了,顾郎一会儿喝了就休息吧。”
“好。”
顾岩廷应声离开,许莺莺却没走,站在屋里看着宋挽,良久低低道:“宋姑娘之前对我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奴婢没忘,”宋挽平静的说,“奴婢不会对大人生出不该有的感情,也不会再与大人有亲密之举。”
许莺莺急切的问:“那宋姑娘方才在做什么?”
语气带了责备,比起宋挽的嘴,许莺莺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宋挽并不慌张,从容道:“大人怀疑奴婢与卫阳侯世子的关系,恶语中伤,奴婢一时怒火攻心,这才反抗,若是夫人认为这是刻意勾引,奴婢无话可说。”
宋挽的眸子清亮,神情坚定,许莺莺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说:“抱歉,是我想太多了。”
许莺莺说完转身要走,宋挽柔声唤道:“夫人。”
许莺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宋挽。
宋挽往前走了一步,问:“奴婢再难有孕这件事,你知道吗?”
许莺莺脸色剧变,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眸底也闪过慌乱不安,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舅妈她不是故意要害你的,以后好好调养身子,也许还能……”
“奴婢不敢责怪夫人,”宋挽微微一笑,“奴婢身份卑贱,就算身子未曾受损,也不配孕育子嗣,只是担心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想告诉夫人一声,好让夫人安心。”
宋挽语气柔柔,许莺莺却觉得难以面对,落荒而逃。
寿康院安静下来,宋挽在灶前坐下,脸上的笑一点点冷凝。
对她来说,再无子嗣是上天对她最大的垂怜。
许莺莺与顾岩廷已经拜堂成亲,不用再避嫌,这次自然是衣不解带照顾了顾岩廷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顾岩廷便去了巡夜司,宋挽端着热水来伺候许莺莺洗漱,听见刘氏语重心长的训斥:“岩廷以后是要干大事的人,在外面要给他留足面子,你再怎么耍小性子,也不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你看看他手上的牙印,咬得也太狠了,你难道就不心疼?”
宋挽面色如常,将热水端到旁边,拧了帕子递给许莺莺,许莺莺看了她一眼,接过帕子低声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刘氏有心在宋挽面前炫耀,刻意拔高声音,说:“也是岩廷真的疼你,被咬成这样也没冲你发火,要是换成别人,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你呢。”
许莺莺的脸被热腾腾的帕子蒸出一片粉色,柔柔道:“顾郎对我的确很好。”
刘氏叹声道:“你这丫头,都成亲好些时日了,怎么还不改口?”
许莺莺脸上的红晕更深,不说话了。
宋挽把帕子拧干,正要把水端出去倒掉,刘氏看着她问:“昨日卫阳侯府给了你多少银两?”
宋挽如实道:“一百两。”
刘氏心里一阵开怀,朝宋挽伸出手,理直气壮的命令:“拿来!”
“为什么?”
宋挽反问,刘氏顿时火冒三丈,指着宋挽的鼻子骂道:“还能为什么,你这个小贱人自己都当着所有人说了,你是廷尉府的奴婢,衣食住行都是用的府上的,这得来的赏赐自然也该交给主子,你难道还想私吞?”
这话宋挽的确说过,但她只是为了推辞楚逸辰的赏赐,并不是真的要把钱财都交出来,她得为春秀和那个孩子积攒些银两。
况且这钱交给刘氏,指不定最后会落在谁手上,宋挽梗着脖子说:“大人没有让奴婢交出银两。”
“小贱人,出门一趟你胆儿肥了,竟然还敢顶嘴!”刘氏怒不可遏,喊骂着就朝宋挽扑来。
宋挽是领教过刘氏的厉害的,身子本来就没养好,若是让刘氏再打一顿,恐怕小命就没了,当即拎着裙摆闪身躲开。
刘氏没想到宋挽敢躲,扑了个空,闪了老腰,坐在地上哎哎的嚎叫起来,比杀猪还要热闹。
宋挽看向许莺莺,说:“夫人是廷尉府的当家主母,要主持府上中馈是理所应当的,但夫人最先要做的是从大人那里拿到库房钥匙,只盯着奴婢手上这点银两是难以服众的。”
许莺莺这几日一直沉浸在与顾岩廷成婚的喜悦中,根本没想过这些事,被宋挽一提醒才想起来还要管账,料理府上大小事务,顿时又自轻自贱起来。
双亲离世的早,根本没人教过她这些,也不知道顾郎是不是觉得她做不好这些,才没有早早地将库房钥匙交给她。
刘氏对宋挽不满的很,忍着痛扶着腰站起来,剜着宋挽骂道:“这库房钥匙自然是要交给莺莺的,你个小贱人休想挑拨是非。”
宋挽说:“奴婢并未想要挑唆是非,只是实话实说。”
刘氏气得不行,无奈腰痛动不了,只能支使宋挽去干活,又让夏桃请了大夫来,给她贴了一剂膏药。
傍晚,顾岩廷一回府,刘氏就拉着宋挽去前厅,痛数宋挽的恶行,活似顾岩廷不在家,宋挽就在府上横行霸道似的。
顾岩廷被刘氏吵得心烦气躁,冷喝一声:“闭嘴!”
刘氏讪讪的闭上嘴巴,顾岩廷抬眸看着宋挽,问:“自己说,到底怎么回事?”
宋挽跪在地上,如实说:“昨日卫阳侯夫人赏了奴婢一百两银子,舅夫人让奴婢把银子交出来,奴婢不愿。”
顾岩廷眸底一片晦暗,默了一瞬,问刘氏:“缺钱花?”
刘氏被顾岩廷吼得没了气势,底气不足的说:“目前倒是不怎么缺钱,只是这钱本来就该……”
“本来就该什么?”顾岩廷眼神冷厉的看着刘氏,像是一把锋利的剑,要剖开皮囊将里面肮脏龌蹉的灵魂拽出来,刘氏噤声低下头去,顾岩廷对宋挽说,“钱是赏你的,你就自己拿着,和廷尉府没有任何关系。”
顾岩廷连一碗十文钱的面都不让别人付,卫阳侯府的钱自然也不会要的。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一百两银子,顾岩廷说给宋挽就给了,刘氏哪里甘心,还想说话,对上顾岩廷森冷如冰锥的目光。
刘氏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顾岩廷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并不是许莺莺那般可以由着她拿捏的软柿子。
刘氏到嘴边的话咽下,讨好的说:“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岩廷日后是有大作为的,自然不会计较这点小恩小惠。”
顾岩廷绷着脸说:“既然闪了腰就好生躺着休息。”
听出顾岩廷语气里的不悦,刘氏连声应着离开。
顾岩廷盯着宋挽乖巧、顺从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意味不明的说:“长本事了,知道躲了。”
“奴婢知错。”
宋挽柔柔的说,并不为自己辩解,顾岩廷问:“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你错了?”
宋挽不说话了。
从卫阳侯府回来,顾岩廷对她的态度就不大对劲,只怕是因为赵黎的话,又给她扣上了到处勾引人的罪名,她怕说多错多。
正想着,一支翠绿的发钗送到眼前,那发钗成色一般,钗身莹润透亮,顶端缀着三颗红艳艳的珊瑚珠,远远瞧着像是一点寒梅,倒也算得上是别致。
宋挽之前的首饰不少,只看了发钗一眼,目光便钉在顾岩廷虎口处那圈牙印上挪不开了。
她昨晚气急用了全力,恨不得能从顾岩廷手上咬下一块肉来,顾岩廷一声没吭,她还以为自己没能撼动他分毫,这会儿亲眼瞧着才发现自己那一口咬得挺狠的,那一圈牙印个个都见了血,左右两颗虎牙更是直接咬出了两个血洞。
“拿着。”
思绪被拉回,宋挽下意识的接过那支发钗,顾岩廷沉沉的说:“昨夜我醉酒失言惹了夫人不快,将此物转交夫人,说我这几日睡书房,让她莫要再置气。”
宋挽脱口而出:“大人不记得醉酒后发生的事了?”
顾岩廷沉沉的望着宋挽,无声的质问:什么事?
宋挽忙垂下头,说:“大人醉酒后说了不少让夫人伤心的话,若要夫人消气,还是亲自将此物交给夫人比较好。”
“你在教我做事?”
“奴婢不敢,”宋挽把发钗放进袖中,正要告退,映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人,卫阳侯世子到了。”
宋挽下意识的捏紧袖子,顾岩廷冷沉的声音传来:“沏茶。”
“是。”
宋挽起身往外走,楚逸辰正好在映月的指引下跨进屋来。
今日他穿了一身鸦青色绣夹竹桃锦衣,脸色比昨日好有些,风度翩翩,端方如玉。
宋挽福身盈盈一拜,楚逸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与宋挽擦肩而过,径直朝顾岩廷走去。
出了大厅映月将宋挽拦住,说:“茶已经有人沏了,自己回去好好待着,别污了世子殿下的眼。”
刘氏把这些婢子也防得死死的,眼见爬顾岩廷的床无望,她们自然要把目光转向其他人,总不能把大好的韶光白白浪费。
知道映月打的什么主意,宋挽没有阻拦,转身回了宁康苑。
楚逸辰昨天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她离开,今天来廷尉府应该也不会找顾岩廷的麻烦。
宁康苑里。
宋挽一进屋便看见刘氏横眉冷目的凑在许莺莺耳边说话,许莺莺又红了眼眶,眸底一片水光。
只一眼,宋挽就知道刘氏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暗暗叹了口气,宋挽走到许莺莺面前,福身道:“大人让奴婢给夫人传几句话,请舅夫人回避一下。”
刘氏才在顾岩廷那里吃了瘪,一听这话瞬间炸毛,尖声道:“我是莺莺的亲舅妈,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说的,你这个贱人又想玩什么把戏?”
宋挽挺直背脊,平静的看着刘氏,说:“奴婢只是按照大人的吩咐行事,舅夫人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去找大人。”
刘氏当然是不敢去找顾岩廷的,气急败坏的骂道:“小贱人,你真是狐狸精转世,就知道勾引男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不嫌丢人,呸!”
刘氏嚷嚷得如同泼妇骂街,宋挽微微垂着头,并不与她对骂,许莺莺见刘氏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开口,说:“舅妈,你先出去吧。”
这里到底不是刘氏能当家做主的地方,刘氏狠狠剜了宋挽一眼,而后对许莺莺道:“莺莺,舅妈就在外面守着,若是这小贱人敢欺负你,你叫一声,舅妈马上就进来。”
扔下狠话,刘氏终于走出房间。
房门关上,宋挽将袖中的玉钗拿给许莺莺,说:“这是大人特意买来给夫人的,大人说昨夜失言伤了夫人的心,还请夫人莫要怪罪。”
这是顾岩廷第一次送礼物给许莺莺,许莺莺心里十分欢喜,将玉钗拿过去细细的看,不过唇角上扬了一瞬很快又垂下,将玉钗放到一边,失落道:“骗来的东西,终归当不得真。”
宋挽拿起玉钗帮许莺莺戴上,柔声道:“夫人与大人已经拜堂成了亲,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真了,大人在京中没有根基,虽然得了不少封赏,日后的路还得靠他自己走,夫人当初能有魄力卖了铺子给大人凑盘缠去投军,这份情谊会永远留在大人心中,这是谁也比不上的。”
许莺莺不过十八,正是最好的年纪,这几日在廷尉府养得气色红润,戴上玉钗后,更显娇美柔媚,许莺莺眼眶没那么红了,垂眸怯怯道:“我不想用这份恩情压他。”
宋挽柔柔的说:“大人骨子里是骄傲的,若不是对夫人有情,想必当初他也不会承下这份恩。”
这话是有道理的,许莺莺没有反驳,宋挽继续说:“大人刚到巡夜司任职,公务必然很繁忙,若是不能有很多时间陪夫人,也请夫人不要自怨自艾想太多,如今你是廷尉府正正经经的当家主母,若奴婢有半点越矩,要打要骂还是要逐出府去,都是夫人一句话的事。”
宋挽的语气柔软,许莺莺全都听了进去,连忙说:“宋姑娘,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宋家已经没了,奴婢给大人下药的时候,没有想过要有什么荣华富贵,只是希望能有所依仗,不再受人欺辱,能够安稳度日,奴婢此生再难有子嗣,也答应过夫人不会与大人再有亲密之举,请夫人不要再听信旁人所言,因为奴婢与大人生出嫌隙。”
宋挽退后一步在许莺莺面前跪下,句句恳切,许莺莺听出宋挽说的是刘氏,柔柔的说:“舅妈她……也是为了我。”
“夫人,说到底,你才是廷尉府的主母,以后需要你处理的事还有很多,一切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才好。”
宋挽对许莺莺有愧,而且在刘氏刁难的时候,许莺莺帮过她两次,如果不是这样,宋挽不会对许莺莺说这些废话。
许莺莺思索了会儿,扶起宋挽,说:“宋姑娘所说,我会记在心里的。”
对许莺莺来说是外人是情敌,刘氏才是亲人,光靠宋挽这几句话,许莺莺不可能把刘氏赶出廷尉府,更不可能就此与刘氏疏远。
宋挽言尽于此,没再多说。
晚饭时间,顾岩廷来了宁康苑,刘氏没敢多话,这顿饭吃得倒是难得清净,吃完饭,顾岩廷对许莺莺说:“今天卫阳侯世子来约我狩猎,侯府的几位小姐也会一起去,你准备一下,下次沐休,与我一同前往。”
许莺莺没与这些世家小姐相处过,紧张的问:“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顾岩廷看向站在角落的宋挽,说:“这是下人该操心的事。”
“请大人、夫人放心,奴婢会准备好一切。”
宋挽轻声回答,一颗心却没着没落的不安起来。
楚逸辰不是已经决定放手了吗,为什么又来约顾岩廷狩猎?
三日后,酉时一刻。
所有人都睡了,借着月光,宋挽偷偷起床打了一桶水,刚脱下里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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