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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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星华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沈倾酒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现在在这里坐着的，只是个很早就失去父母，不得不挑起重担的儿子，而不是那个叱咤一方的军侯。

报喜不报忧，潜星华说的都是让父母放心自己的话，没有说自己为了复仇吃了多少的苦，又被周国皇帝忌惮而糟了多少的罪。

“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手刃仇敌，让他们付出代价。”

天上的雪从未停歇地往下飘落，很快就在潜星华二人以及坟墓上堆起薄薄的一层。到后面潜星华也不说话了，只是靠在墓碑上，仰头看着漫天的飞雪。

“去年的今天，没有雪，可能是他们不想让我在这里待太久吧。”

“他们死的无辜，我却还在为仇人做事，他们一定对我很失望。”

沈倾酒替他掸掉身上的落雪，安慰地说道，“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也只会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下雪想来是让你早些回府，不必在此陪着他们挨冻。”

“我虽然不知道你身上背负着的仇恨，但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所谋求的一定会成功。”

原来潜星华的父母也是皇权争斗中的牺牲品，也难怪他会坏周国的七星护国大阵来强行破秦家的气运。

想到她远在卫国的父母，至少他们还活着，还在等自己回去。但是潜星华的家人永远都回不来了。她拍了拍潜星华的肩膀，接着说道，“你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不必为此而感到愧疚，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做的很对。”

两个人有着同样的共鸣，只是潜星华不知道她的来历而已。潜星华的坦诚让沈倾酒觉得歉疚，但是她也不想将潜星华牵扯到完全不相关的漩涡中去。

但是沈倾酒不知道的是，潜星华早已调查了她，但是线索还是断了。他只知道沈倾酒与那个来路不明的慧空关系匪浅，而且二者都与七年前的卫国内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多谢你宽慰我，雪越下越大我们回去吧。”

潜星华只觉得心口处的酸涩减轻了许多，起身吐出一口浊气，向沈倾酒伸出手。两个人呆着兜帽，围着围巾看不清脸，是寻常的过冬打扮，再加上今天下雪走在街上也没什么人会注意。

沈倾酒能理解潜星华心里的脆弱，又是他母亲的忌日，便不催促他随他想去哪里。

路过官府的大门前，两人看见有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击鼓鸣冤。身上的衣衫单薄，手和小脸都冻得通红，站在比他还高许多的登闻鼓前奋力用鼓槌去击打。

很快，衙门的大门敞开，有人出来制止他。一般告状都是请状师写了诉状，呈交到衙门的官员手中。登闻鼓是不能随意击打的。

“你这小孩，乱击登闻鼓可是大罪，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快些回家去吧。”

少年倔强的握着鼓槌，看着守卫说道，“我有冤要诉，无良煤商乱抬煤价，生生逼死了我娘。”

“这属于民怨，你得递状书给大人啊，你回去找状师拟好了状书再来吧。”

“他们将我家值钱的东西都抢去了，现如今我娘下葬的钱都没了，怎么有钱请状师啊。”

说这话的时候，少年的眼眶泛起泪水，抽了抽通红的鼻尖。潜星华和沈倾酒过路，见守卫强势驱赶少年，便上前询问了情况。

有眼力见的少年觉得两个人肯定非富即贵，便将自己的冤屈从头到尾地说给二人。

原来这少年是遗腹子，随着母亲改嫁到了现在的家里。继父是个不能生养的，但是人忠厚老实对母子二人很好，前两年继父因为做工出意外成了残疾，家里就靠少年的母亲到别人家里浆洗衣物换钱。少年大了也开始四处找活计，侍奉继父。

今年的煤炭价格很高，都先供给给宫里和高门显贵之家。到了平民百姓这儿就越发少得可怜。不仅质量不高，价格也没有低到哪里去。

为了扛过寒冬，黑心的煤商告诉少年家，可以借贷煤款。结果利滚利，到收债的时候价格已经成了天价。还不上债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少年的母亲沦为勾栏，二是将少年卖给他们做奴。

哪条路都是深渊，少年的母亲为了还债没日没夜的做工，还是差了很多。但是她哪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凭白就入了奴籍，甘愿被人带走，少年与那些恶人争执的时候，少年的母亲为了保护儿子，惨死于恶人的棍棒之下。

见死了人，来收债的人多少是怕了，将家中值钱的东西都抢劫一空，剩下的打砸地差不多了，才扬长而去。

继父失去了妻子，怪自己是个残废保护不了妻儿，还要活着连累儿子，趁着少年不在家的时候，借着绳索自缢而死。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因为可恨的无良煤商，我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说完这些，少年没忍住落下眼泪，随即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下去。

“没想到皇城脚下，还能发生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

潜星华和沈倾酒听完少年的悲惨遭遇，都是一副不可置信和怒不可遏的神情。

“我实在是没有钱来请状师了，所以才击登闻鼓，想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

守卫听后也有所动容，但是他只是个守卫，“我做不了你的主，但是念在你可怜，便不将你带进去受罚了。”

“这种事真不能击登闻鼓，按照朝廷律法，你这是要被杖责二十的，你这小身板就算抗住了也难以伸冤了。”

在守卫耐心地劝说下，只见少年的眼里的光逐渐灰暗下去。难道他真的没有办法为自己的父母伸冤了吗？

对于失去双亲，潜星华感同身受，将兜帽和围巾摘下，“这孩子的主本侯做了，本侯出钱为他请状师，让我们进去。”

守卫见是潜星华，赶忙行礼，“原来是定北侯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既然如此那几位就随小的来吧。”

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年愣在原地，被沈倾酒拍拍脑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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