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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风烛宁愿酒神的这艘飞艇就这么在宇宙里飘上个一整年。
这样他就不用去面对那熟悉过头也危险过头的中域了。
然而现实显然没他想象得这么美好。
风烛睁眼没多久后酒神的飞艇就直接到站了,他现在真正要面对的问题是他到底该怎么下飞艇才好。
如今的中域于他而言简直遍地都是熟人。他要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还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出什么乱子——毕竟那群疯子向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风烛从不拿常人的标准来衡量他们。
“披上。”
就在风烛想着对策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重泉直接起身走到衣柜处,然后抬手将里面挂着的披风给扔了过来。
这件披风与此刻酒神身上的神袍是一套的,所以它上面附着的神力尤为澎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再加上重泉之前来迟时给出的解释,风烛基本可以肯定这件披风能够挡住死神的感知、并为他遮住他本身的灵魂颜色了。
想到这里,风烛却没有立即披上披风,反而抬起眼来看向了今日罕见地穿着一身神袍的重泉。
正拎着酒瓶将余下的酒液悉数倒入杯中的重泉似乎感觉到了风烛的注视,然而他只是垂着那暗金色的眸子神色平静地和风烛对视了一眼。
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眼,却使得风烛有些遍体生寒起来。
因为他全都懂了。
他明白了酒神为什么特意让贪婪女神带着北域送来的祭品上了飞艇,他也知道了重泉为什么会少见地穿着一身神袍来到这间舱室里。
打从一开始,这位酒神就知道他一定会来到他的飞艇上。
打从一开始,这位酒神便想让他用【大玩家】称号模拟成那位新祭品的模样。
之前风烛在第四骑士选拔直播的时候曾对乔依丝说过,他无法模拟旁人的气味和灵魂。而重泉显然看过直播,所以他却连这两点也全都考虑到了。
重泉先是递了杯酒给他,让他在治伤的同时染上酒气,随后又扔来了他神袍外的披风来让他遮掩灵魂的颜色。
说真的,如果说中域都是疯子的话,那么酒神重泉绝对是其中最清醒的一个疯子。
他这种肆无忌惮的做派像极了死神,但这份肆无忌惮背后的冷漠又隐隐透着东王的影子。
那一刹那风烛再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运气来。
为什么他接连遇到的三个家伙之间会有这么多的共通点?
难不成天下的疯子都一个样吗?
风烛一边吐着槽一边起身披上了重泉扔来的披风,然后在对方意味不明的注视下缓缓变幻成了北域新祭品的模样。
“是他吧?”
风烛一直待在衣柜里,根本没见过那位风家人长什么样。
不过他看过风家所有人的资料,酒神也知道对方的长相,所以他很快就变幻成了对方的模样。
“垂下眼。”
当风烛对着镜子微调着自己的伪装时,重泉低哑的声音再度回荡在寂静的舱室里。
这时候重泉已经喝完了之前开封的那瓶酒。
他站起身来看了风烛半响后,最终说出了上面那句话。
因为即便风烛已经与之前那位祭品长得一模一样,但两人的神色与气场实在差别太大。
——大到犹如天堑一般。
重泉不是没看过第十宇宙网络上流传的那些帖子。
很多人竭力盛赞风烛的脸,认为那么多神明在意他是因为他那苍白绮丽的容颜。
但实际上哪怕风烛没有长着这张脸,就他那种傲慢不自知的性子配上人类难有的偏执疯狂,也足以使得他成为整个中域独一无二的存在。
有多少神明因为他冷淡的眼神想摧毁他,就有多少神明因为这个眼神发疯地想拥有他。
若不是当年死神/的名头直接挡去了大部分疯子的窥视,这只小小鸟要面对的便不止是那些生死之间的险恶了,他将面对的还有那比生死更阴暗晦涩的难言恶欲。
重泉见风烛顺着他的话稍稍调整了下表情之后,他忽然发觉对方做出这种千篇一律的顺从神态似乎也没其他人那么碍眼。
风烛就这么跟在重泉后面走下了飞艇。
与之一同离开飞艇的还有其他舱室里隶属重泉麾下的神明们。
能待在这艘飞艇上的基本都是重泉的心腹。
所以即便贪婪女神知道风烛并非真正的祭品,但她却没有流露出半点诧异之色。
比起风烛的身份,这些神明更在意的反而是他身上的那件披风。
显而易见的,那是重泉的披风。
虽然重泉放荡不羁的名声传遍了十大宇宙,但实际上他却非常厌恶别人碰自己的东西,然而今天……
绝大部分神明并不清楚北域送来的祭品已经被风烛掉包了。他们瞥了一眼风烛此刻的脸,一时间沉寂已久的八卦之心竟也有些蠢蠢欲动了。
不过这些神明倒还没傻到直接在重泉面前议论。所以直至风烛随着酒神踏入酒神殿里,也没听到半点乱七八糟的言论。
然而这并不代表麻烦就不存在了,事实上风烛一直担心着夜荒何时回到中域的问题。
念此,风烛对着重泉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你知道夜荒现在的行踪吗?”
以夜荒那平日里冷淡阴鸷、实则狠起来让人头皮发麻的性格,他可不会在意重泉是强是弱,更不会顾忌重泉的势力是多是寡,这位死神一旦回到诸神星后绝对会直接找到酒神殿里来。
因为他的世界里向来只有弱肉强食,从无什么道理可言。
当然,以重泉的傲慢程度,会被夜荒硬逼着交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或许是重泉那难以捉摸的性格所致,风烛一时间反倒真有些拿不准这位神明此刻究竟是什么态度了。
如果夜荒当真闯入了酒神殿,那么风烛宁可抱着【大玩家】称号完全暴露的风险,也要用它来将自己的灵魂和气味彻底改变。
他可不敢去赌酒神的披风能否完全阻隔掉夜荒的感知。
比起被夜荒带回死神殿过着不知哪一天就没命了的日子,风烛宁愿苟在酒神殿里熬过【亡命之徒】这个特殊称号的冷却时间。
而对于风烛的问话,重泉的回答是从酒架上取了瓶龙舌兰向风烛扔了过去。
“先调杯酒。”
重泉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他本来就足够喜怒无常,而风烛所调之酒让他满意的程度决定了他是否回答这个问题,或许这还会决定他接下来究竟会如何处理夜荒的事情。
见状,风烛暂时压下了想以某些情报为筹码与之利益交换的心思。
因为这种时候他说什么都没用,重泉从来就不是那种会因别人的一句话改变主意的存在。
反正不就是调酒么……
风烛没有从自己的空间装置里拿出相应的调酒器具,而是直接走向了坐落在重泉酒架前的黑色吧台。
因为重泉是个私人领地概念很强的家伙。
他向来只用他自己的东西。
好在这些年来地球上出现过的酒水重泉这里差不多都重现出来了,而第十宇宙的酒水重泉这里向来也不缺。
风烛扫了一眼酒架后利落地挑了九款酒,然后挑开瓶塞依次倒入了吧台上的调酒器中。
重泉双手交叉地坐在吧台前静静注视着风烛的动作。
他左手拇指上略宽的暗金色戒指在寂静幽深的寝殿里带泛起了几分昏沉的光晕,然而戒指上偶尔折射的朦胧光泽却照不亮他越来越晦暗的暗金色瞳孔。
当风烛将盛放在马天尼杯中的鸡尾酒推向吧台前的重泉时,重泉原本那漫不经心的神色在他调酒时便已悉数褪去。
那一刹那,敛下了所有表情的重泉沉寂到一种近乎危险的地步。
他身上那种被悠久时光镀上的惊人岁月感,就这么透过那平静无波的眼毫无遮掩地显露在风烛眼前。
在此之前,风烛一直将第一宇宙的神明当成疯子。
然而那一刻,他却有种书里吟游诗人们讴歌的那种神明真正觉醒的错觉。
那一刻的重泉就像是某个古老冷寂的神明雕塑慢慢复活,然后睁开眼降临了凡间。
只从这一幕来看,酒神重泉的确是整个第一宇宙最像神明的存在。
“介绍一下。”
重泉本就低沉的嗓音不知为何又沙哑了几分,风烛也听不出他此刻究竟是喜是怒。
不过这杯他自创的鸡尾酒既然都已经调了出来,风烛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神色自然地为重泉介绍起了这杯酒来。
“百分之十的香槟,引出恰到好处的酸涩。”
风烛指着最上面那层薄红色的酒液说道。
原本的香槟当然不是这个颜色,但第十宇宙调整颜色调整密度的东西极多,所以基本上他想调成什么样子就能调成什么样子。
“百分之十的白酒,带来愈演愈烈的沸腾。”
香槟的下一层是那被染成烟火色调的橘红色烈酒。
“百分之十的雷霆,掀开席卷理智的疯狂。”
再然后便是整个宇宙最为纯正的赤红之色。
而以这赤红之色为交界点,雷霆之下的酒液颜色似乎也随之愈发沉郁起来。
“百分之十的白兰地,透着斯文败类的高雅。”
“百分之十的杜松子,激发若有若无的辛辣。”
“百分之十的威士忌,象征稍纵即逝的自由。”
“百分之十的苦艾酒,昭示在劫难逃的诅咒。”
“百分之十的伏特加,唤醒苟延残喘的生命。”
“百分之十的龙舌兰,燃起焚尽一切的火焰。”
风烛介绍完整杯鸡尾酒之后,一缕火焰就这么从马天尼杯的最上方缓缓点燃。
渐渐地,这缕火焰愈演愈烈,最终带起了焚尽一切的热烈和那浑浑噩噩的辛辣酒香。
另一侧的重泉自始至终都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那杯酒。
从薄红到赤红到暗红再到最后几近黑色的紫红,九种酒液,九重红色,似乎在一寸寸地侵蚀着他万年来理智而克制的神经。
“酒名。”
许是过了一秒,许是过了半分钟,重泉终是再度开口了。
他那低哑的嗓音似是在压抑着什么,隐隐地竟有些听不分明。
“酒名——九泉。”
风烛终究还是听见了酒神的问话,而他给出的回答却使得重泉神情莫测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在其他宇宙的某种语言里,重泉便有九泉之意。
“……你只说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是什么?”
酒神的发问反而使得风烛忽然笑了起来。
只听他低笑着开口说道:
“您刚才不是都看见了吗?还有百分之十,是我的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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