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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胖子却不知道老者杀掉了两名前来祠堂闹事的东厂番子,听厉秋风一说,急忙询问是怎么一回事。老者便将有人盯上了祠堂这块地,强买不成,便要借助东厂之力,想要构陷罪名,将祠堂夺去之事说了一遍。最后说到两名番子进到祠堂,被他用暗器杀死,尸体扔到了供殿后面,打算趁夜色扔进江中,毁尸灭迹。矮胖子听了之后,笑嘻嘻地说道:“这些番子出了京城,无恶不作,杀了正好,免得他们祸害百姓。不过风儿说得也有道理,番子死在重庆府,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待天黑之后,我和风儿一起将尸体丢入江中,黄老先生就不必担心了。”
老者与矮胖子相识多年,素知矮胖子武功绝伦,天下少有人敌。厉秋风也是少年老成,武功不弱。有这两人出手相助,自己不必担忧。是以他微微一笑,口中说道:“那就有劳刘老弟了。”
矮胖子道:“不过此事也给咱们提了个醒。如今朝廷官员腐败,朝野上下危机四伏。我这次出川,历经四省,行程五千余里,沿途所见所闻,实是触目惊心。洛阳关林名声极大,天下百姓无人不知,尚无人敢打关林的主意。但是在山西和河北两地,却见到许多不平之事。关二爷的衣冠冢周围的土地大半被人占去,或许再过几年,那片土地就要被富户夺走。而常山的顺平侯庙早就被人盯上了,去年五月间莫名其妙着了一场大火,将庙宇烧成了一片白地。官府不只不追查纵火之人,反将庙祝等人捉到衙门打了一个半死,判了一个充军之罪。然后堂而皇之地将庙产卖给了一个大财主。因此三年之后,我再次出川,便不须前往山西和河北两地了。”
矮胖子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些龌龊官儿和富豪劣绅,抢夺土地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朝廷赋税极重,又不时加收征讨鞑子和倭寇的饷银。百姓没有法子,只得将田地卖与大户,自己做了大户家的佃农。而那些大户的背后,都是在朝或是致仕的官员给他们撑腰。如今江南的田地已尽数被官员瓜分干净,百姓尽数成了佃农。我瞧着长江已北很快也将要变成这副模样。黄老先生,既然有人盯上了你这块地,恐怕对你会大大不利。”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刘老弟,实不相瞒,我何尝不知道眼下已是危机四伏?这十余年间,已有不少要盯着这块地,有明抢者,有暗索者,好在都被我应付了过去。只不过这次想要夺地之人势力极大,我瞧着周围的百姓纷纷搬走,而且东厂的番子也登门闹事,对方的势力必然极是了得。不过马公忠义千秋,我们黄家守在这里千余年,若是在我手中丢了马公祠,又有何面目见黄家先祖于地下?!”
矮胖子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在青城山中隐居,闲来无事,常到各处道观闲逛。道家所说的‘顺其自然’,却是一句至理名言。如今天下大势已成,凭你我之力,绝难与之相抗。或许要有一场天翻地覆的大变动,才能涤清人间污秽,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老先生不妨舍弃了此地,将马公的遗物带到蜀山,寻一处外人难到之处,重建马公祠堂,免得受这些龌龊官儿的鸟气,岂不甚好?”
老者苦笑了一声,口中说道:“老弟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只不过马公英灵在这祠堂中享受祭祀已逾千年,又怎么忍心让他离开此地?”
矮胖子正色说道:“老先生此言差矣。马公当年之义举,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他之英灵早已登入天界,留在这里的祠堂,只不过是为了宣扬他的义举,让天下百姓敬服罢了。如今大乱就在眼前,若是祠堂遭了兵火涂炭,反倒不美。不如将马公遗物收拾整齐,迎至蜀山。那里山高千仞,绵延万里,纵然是天下大乱,却也无人能到大山之中为非作歹。还请老先生三思啊。”
老者沉默不语,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刘老弟说得不错。既然如此,那我今晚便将马公的遗物收拾整齐,明日随着你们师徒二人,一并前往蜀山罢。”
矮胖子见老者答允了自己所请,心下松了一口气,道:“如此最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雇一只大船,咱们明日便动身前往成都。”
厉秋风听矮胖子说要雇船,心下一动,想起自己乘坐的那只帆船的船家,便对矮胖子说道:“徒弟从荆州乘船到了重庆府,所乘帆船的船家为人老实厚道,曾经对徒弟说过,若是乘船出行,可找他相送。是以雇船之事,便交给弟子去办罢。”
矮胖子点了点头,三人又计议了一番。待到天色全黑之后,老者自去收拾东西。矮胖子和厉秋风走到供殿之后,却见两个番子的尸体已然冻得坚硬如铁。两人各自提着一具尸体,纵身跃出了院子。祠堂之后却是一条小巷,正当大雪之后,四处寂静无人。两人为了尽量少留足迹,施展轻功飞檐走壁,直向大江而去。
马公祠堂位于一处小山包上,若是沿着道路曲折而下,走到江边至少要走上十几里路。此时两人却是施展轻功从坡上直冲了下去,是以路途缩短了数倍。不过一盏茶工夫,已然到了坡底,隐隐可以听到江水奔流发出的隆隆之声。
此时虽然天空漆黑一片,不过地上铺着厚厚的白雪,眼前倒也能够朦朦胧胧地看见屋宅和道路。矮胖子每三年便会到此地一次,对重庆府的道路地形极是熟悉。此时他辩明了方向和位置,对厉秋风低声说道:“这里是朝天门码头的上游,若是将尸体从此处掷入江中,只怕江水带着尸体漂流,在朝天门码头被人发觉。不如咱们越过朝天门,向下游再走出十几里,然后将尸体丢入江中,便无人能发现尸体了。”
厉秋风点头称是。两人沿着江边向南而行,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已经走过了朝天门码头。若是寻常日子,即便是入夜之后,朝天门码头一带也是热闹无比。只是今日天降大雪,船家和百姓早早便闭门不出。是以两人走过朝天门码头巨大的石碑坊下,四周一片死寂,并无一个人影。雪地平坦无暇,放眼望去,眼前尽是一片银白的平地。
两人沿着大江向南而行,待走出四五里之后,已然出了朝天门码头的地界。左侧是滔滔江水,右侧屋宅逐渐稀少,最后成了一片荒野和土坡。直到走出十余里外,右侧又有一条大河汇入到大江之中。虽然看得不太清楚,却见江面开阔,水流虽然湍急,却甚是平稳。矮胖子对厉秋风道:“这里江面宽阔,将尸体丢进去之后,不会漂回到岸上。而且一夜之间,不知道会被江水冲出几百里外,咱们就在这里超度了这两个番子罢。”
厉秋风自然没有异议。两人举起尸体,内力到处,将两具尸体远远掷出了五六丈远。虽然隔得远了,看不清楚尸体的情形,却听到“扑通扑通”两声,想来尸体已坠入江中。两人悄立江边,静候了片刻,见再无异状,这才联袂回到了马公祠堂。
这一夜师徒二人同居一室,说起这五年里各自的情形,都是感慨万分。后来又说起武功之道,谈到兴起之时,两人竟然爬了起来,以手作刀,各自试演了一套玄虚刀法。矮胖子见厉秋风出招飘忽不定,招式收发由心,点了点头,道:“看样子这五年你在这套刀法上下了不少功夫,所欠缺者,还是与武功高手对敌时的临机应变。只是天下高手哪能轻易遇得上?日后你能将这套刀法练到什么境界,只能看你的造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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