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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恒云见厉秋风默然不语,不过一脸倔强,知道他不肯答允。是以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厉大人,你若是不肯请那位老人出来一见,只怕萧公公不会放过你。”
他说到这里,转头向船尾望去。却见数十丈外,数只大船紧紧跟随。船上人影绰绰,不时有刀剑的寒光闪过。
厉秋风一边与庄恒云说话,一边盯紧了方才顺流而下的四只大船。那四只大船驶出不过十余丈,便即纷纷转动船帆,将船头慢慢地掉转了过来。厉秋风虽然不懂得行船之术,不过看到四只大船在江上掉头的模样,却也知道在湍急的江水之中转动船头,乃是危险万分的事情。待那四只大船掉头北行之时,与原本紧紧跟在后面的五只大船汇合在一起。岷江与长江相比,江面要狭窄许多,九只大船每三只为一队,相互之间隔着十五六丈,登时将整个江面都堵得严严实实。这些大船的船帆吃饱了江风,一直追了上来。
此时厉秋风见庄恒云转头望向尾随而至的大船,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是以厉秋风冷笑了一声,口中说道:“庄大人,你是要用这些大船来要挟厉某不成?”
庄恒云正色说道:“厉大人,我敢孤身来见你,便是想劝你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下知道你武功高强,可是你再厉害,能一人独斗数百名东厂高手么?”
他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萧公公此次到蜀中办事,带的都是御马监下属的勇士营中的高手。这些人不只武功高强,而且个个心狠手辣。厉大人与这些人交手,只怕未必会占上风。”
厉秋风双眉一挑,冷笑道:“庄大人,你这是拿勇士营来压我罢?厉某武功倒没什么了不起,不过素来不喜受人威胁。萧公公若是要来拿我,就让他来好了。只不过厉某也绝对不会束手待毙。别说勇士营的高手,就算腾骧、武骧四卫齐至,厉某也绝对不会卑躬屈膝,受人摆布!”
庄恒云见厉秋风恼了,急忙说道:“厉大人,你想得错了。不只在下没有动武的意思,就算是萧公公,也绝对不会与厉大人翻脸。实不相瞒,咱们出京之时,曾经与阳大人见过面。阳大人还特意向兰公公和萧公公提过厉大人,夸赞厉大人是难得人干才。阳大人是今上最亲信的臣子之一,他如此推重厉大人,萧公公也不能不有所顾忌。而且以在下与厉大人的交情,更加不会与厉大人为难。厉大人既然无意与东厂翻脸,只须请出那位老人与萧公公见上一面,于大家脸上都好看。然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厉大人若想去做隐士,到时扬长而去便可。何必因为一时意气用事,与东厂做无谓之争?”
庄恒云苦苦相劝,若是换了别人,自然以为庄恒云是为厉秋风着想,让与厉秋风同行的老人出面与萧成见上一见,却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厉秋风在锦衣卫当差五年,最晓得东厂手段之狠辣。萧成武功诡异,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庄恒云大奸似忠,也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物。是以这两个人说话,只怕十句中有九句都是假的,剩下的一句也要仔细思忖,方才不会被这两人所乘。
除此之外,厉秋风却还隐隐另有一层担心。因为他已五年没有与师父见面,虽然知道师父隐居于青城山后一处极隐秘的所在,不过每三年都会到中原走一遭。他师父生性滑稽,却又疾恶如仇,遇到不平之事,定然会出手惩凶除恶。若是有东厂番子作恶,被师父遇上,绝对不会轻饶。此番御马监提督太监萧成亲自带领大批东厂高手南下,焉知不是为了要与师父为难?以师父的武功,自然不会畏惧萧成。不过此时身在大江之上,东厂又是人多势众,只能先拖上一拖。待到弃船登岸,再与萧成见面。那时就算萧成真要找师父的麻烦,却也不必害怕这些东厂的番子。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东厂番子即便想拦截两人,却也拦挡不住。是以他死活不肯让师父出面与萧成见面,只盼着能尽快到达孙家浦,然后再作计较。
庄恒云见厉秋风一脸倨傲,虽然并未说话,一双眼睛却抬到了额头之上,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他心中有气,暗想自己好话说了一箩筐,这个小子却半点面子都不给。既然这样,自己也不必与他多说。到时东厂高手大举围攻,看你这个小子还能如何应付?!
念及此处,庄恒云故意露出失望的神情,向着厉秋风拱了拱手,口中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必多费口舌了。待我回去之后,一定向萧公公详细解释。只不过萧公公是否能够相信在下的话,此时也不敢承诺一二,还望厉大人海涵。”
厉秋风道:“那就有劳庄大人了。”他说到这里,看了看跟在数十丈外的东厂番子乘坐的大船,接着说道:“庄大人打算如何回到船上?”
庄恒云心下早有打算,只不过他一向小心,生怕厉秋风另有怀疑,是以沉吟了片刻,这才对厉秋风说道:“在下若是请厉大人将这船减慢速度或是停了下来,只怕大人会疑心我另有打算。我看船尾吊着一只小舢板,不知道是否能借给在下一用?”
厉秋风一怔,不由向船家望了过去。船家听厉秋风和庄恒云说话,虽然大半没有听懂,却也听出厉秋风没有答允庄恒云所请。他心下暗想,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这些大船盯上了咱们,可是这个姓厉的小爷偏偏不肯让步。若是对方群起而攻之,咱们非吃大亏不可。他正焦急之间,听庄恒云说要借舢板一用,又见厉秋风望向了自己,知道他不晓得船上还备有舢板,于是开口说道:“船尾确实吊了一个小舢板,在水上遇险时可以用来逃命。不过眼下天寒地冻,江水湍急,此时要乘坐这个小舢板,只怕风险极大。”
庄恒云道:“不碍事不碍事,劳烦船家将舢板借与我用。如此一来,各位不须停船,任由我自己回去便可。”
船家没有法子,却又不敢擅自答允,于是将脑袋转向了厉秋风,目光中露出了询问之意。见厉秋风点了点头,船家才吩咐一名船夫去船尾将舢板放入江中。他自己生怕船只遇险,双手握紧了帆绳,片刻都不敢离开。
厉秋风陪着庄恒云到了船尾,只见那名船夫双手抓住一条绳子,将舢板拖在大船后面。此时江水湍急,小小的舢板被江水冲得东摇西晃,看上去极是凶险。船夫对庄恒云说道:“小人将舢板拖到船尾,大爷再小心爬上舢板上即可。”
他话音方落,庄恒云摇了摇头,口中说道:“不必如此麻烦。我自行跳入舢板,待我站稳之后,麻烦小哥将绳索掷给我便可。”
船夫一怔,见舢板距离船尾足有两作丈,而且在江中东摇西晃,极为不稳,如何能跃得上去?只是他正想询问之时,却见庄恒云身子斗然飘起,直向舢板飞了过去。船夫吓了一跳,正自惊愕之时,却见庄恒云已然稳稳地落到了舢板上。舢板初时被江水冲得东摇西晃,待庄恒云站到了舢板上,便即不再摇晃,而是随着大船破浪而行。只不过舢板重了不少,船夫咬紧了牙关,将绳索牢牢握在双手之中。
只听庄恒云对厉秋风高声说道:“请厉大人多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厉秋风却只是拱了拱手,并未说话。船夫转头对厉秋风低声说道:“大爷,你和这个人是不是有仇?你若讨厌这个老小子,小人只须用力拉动绳索左右摇晃,这舢板非得倾覆不可。眼下天寒地冻,这个家伙若是落入了水中,即便淹不死他,冻也能将他冻死。大爷,弄不弄死这个家伙,就等着你一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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