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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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清水说起百合香的前因后果，紫云的脸色变了几变，内心经历了好奇、疑惑、惊诧、愤恨、理解的过程，最后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清水将她的细微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心也开始慌了。

“对不起，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你很不公平。”

紫云还是沉默着。她想，来到老宅，不过数日光景，自以为真心待人，人便会还以真心。谁知，在她眼里，那么可爱单纯的涟漪，口口声声唤她叶老师，也会因倾斜的情感天平，做出违心害人的事。

人心，真是极复杂又可怕。

对于何瑶，紫云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毕竟，自己突然闯入，挡了人家的路。但是，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确切地说，是酸得厉害。

“如果，我们没有重逢，没有相爱，你会不会爱上何瑶？”

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清水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也跟着弯了弯，故意朝她身上闻了闻，才说“嗯，不错，是老陈醋的味儿。走吧，到我屋来。我给你答案。”

这是紫云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典型的中式陈设，典雅厚重，却失明媚。相比起来，她更喜欢隔壁。

清水见她频频摇头，解释道“我很少回来，也就近几个月，才住得多一些。你要不喜欢，可以随心去布置，没人敢说个‘不’字。”

紫云不接他的话茬，生硬地问“答案呢？”

清水走到书桌前，指着一束插瓶的狗尾巴草，“这个，你还认识吧？”

紫云轻扫一眼，淡淡地说“当然。”

清水娓娓地说“我记得小时候，咱家门前有片荒地，长满了狗尾巴草。你可喜欢了，常常拉着我的手，去采两束回家来。一束送给叔叔阿姨，一束咱们自己留着。这个习惯，我一直保留着。无论走到哪里，总会放一束在床头。”

“这都多久的事了，我早忘了。”紫云语气缓和了些。

她忽又想起一事，好气地问“老宅的一片空地，离梧桐院不远，新近种上了狗尾巴草。不会也是你要种的吧？”

清水点头。常人看来，这做法确实荒唐，但他不悔。花草一物，在于悦心。若能悦心，贱者可贵，贵者可贱。

紫云正想在此，总算微笑道“听园丁说，原来那是一片牡丹园，栽种的都是珍稀品种。有株白牡丹，传说还是唐种呢。这样刨了改种，真是可惜了了。当时，我很疑惑，不知是哪个败家子干的蠢事呢！”

清水被她嘲笑，只顿了顿，说了让紫云气噎的话“何小姐最喜欢那株白牡丹，我跟她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儿。”

紫云恨不得挖个坑埋了算了，嘲笑人不成，反儿要酸死自己。她吭哧了一会儿，真是想不出反击的话来。最后，连自己都觉得无理取闹地说“狗尾巴草插瓶，不伦不类，哪有在野地里，自由自在地生长来得痛快！”

清水微笑不语，只觉得噎住又醋的样子，也怪可爱的。

“你别想就这么糊弄下去。我要答案，这个不算！”

清水微叹口气，为难地说“既然这样，我只有用杀手锏了，来吧。”

只见他手握狗尾巴草插瓶，顺时针轻轻一转。身后的多宝阁墙，向左移开，露出一扇门来。

“走吧，欢迎来我的秘密花园。除了我和哥，你是第三个。”

他说的哥，自然是山风。紫云感恩，多亏有他，他才不致太孤单。

清水不解她所想，只伸手向后，手掌摊开等她。紫云自然地把手递了过去。

一进门，清水咳嗽了一声，桔黄色的灯光亮了起来。在柔和的灯光下，房间全貌展现在眼前。紫云愣住了，这里怎么跟小时候住过的一模一样？那时候，小哥哥刚来家里，妈妈让他们住一起。哥哥住上铺，她住下铺。有时候打闹久了，他们俩就胡乱地睡在了一起。

紫云看着想着，眼圈慢慢润了。她遗憾又愧疚地说“我一直以为，你早忘了我。”

清水低声说“我就算忘了我自己，也不会忘了你。”

紫云不信“既然没忘，为什么让我一等，就是二十年？”

清水脸色黯然，拽她在小床边坐下。由于高度不够，还是碰到了他的头。

紫云下意识地帮他揉，柔声问“疼吗？”

清水倒不以为意，只是笑道“没什么。小时候，总觉得上下铺很高，每次爬都很费劲。现在长大了，才知道，原来它竟是矮小的。提醒你，仔细看看床头，有部分答案。”

紫云细细瞧去，终于发现了已模糊了的图画。图画上，小男孩小女孩手牵手，嘴巴都笑歪了。图画旁边，歪扭地竖写着“青梅竹马”。紫云认出来了，这是小时候，她跟小哥哥的游戏之作。

“这双层小床，就是……就是……咱们小时的？”紫云惊喜地问，一冲动，也差点碰到脑袋，还好被清水挡住了。

“嗯，不只小床。这里的一切，都是小时候的旧物件。搜集的过程，并不顺利，但总算集齐了。”他笑得云淡风轻，其实过程，比说的艰难得多。

紫云又不敢相信，这……也太狗血，不，太神奇了吧。

清水早料到她会惊喜，笑着说“刚回老宅，我自顾不暇。过了两年，才好过了些。我就央求忠爷爷，带我去看你。以后每年一次，先是忠爷爷带着，后来我就自己一个人去。本来想着，远远地看你一眼，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因为，当时我的处境，现在也一样，危险随时随处都有。谁知阴差阳错。那次，我跟新南谈完事，又被他强拉着去相亲。结果，就碰到了你。”

若没来老宅，紫云肯定觉得，他说的不过是借口。这些日子，亲身经历后，她才明白他所言不虚。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见。而这些，她竟然都不知道，这么多年，竟然误会他了。

“就算这样，你也只不过把我当妹妹，践行儿时的诺言而已。”紫云偏要问透，亲情与爱情毕竟是两码事。

清水揽过她的肩头，说“也许，开始是这样。可能是那次相亲，也可能是更早，我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仔细想想，或许是听说有个叫恒之的，一直在追你，我心里觉得别扭发酸开始的吧。”

这个答案，紫云还算满意。恒之那货，确实挺烦人的。

“好吧，我姑且信你。何瑶呢？她可是惦记了你很多年。还有各家小姐，哪个不比我强？照片雪片般送来，你就不动心？”紫云特别想怄他，“我就不信，你百花丛中过，片花不粘身？”

清水苦笑，连连喊冤“天地良心。别说百花，就是万花，凭它千娇百媚，雍容华贵，又何曾入过我的眼？实话告诉你，我的眼底心里，只有狗尾巴草。”

紫云被他逗笑了，无奈何地说“好吧，我竟成了狗尾巴草。不过，我倒想起了一首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其实，做最普通的草，没什么不好的。”

清水心里一喜，温柔地说“这是《诗经·野有蔓草》。这么说，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了？”

紫云想了想，促狭地说“暂时留下。至于时间长短，看你表现。对了，中午你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不会就是这里吧？”

清水笑笑，拉她走向门口，“这里，本没想这么早带你看。这不是被你逼急了嘛，才不得已剖白的。走吧，我带你去木风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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