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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辞太平第二卷怒海狂沙命如霜第一百一十七回挥泪斩子正军法那下人哪里见过这般阵势,被孟克这洪钟似的嗓门一吼,下的一屁股跌坐在地,早已是魂飞魄散,六神无主。待他回过神来后,更不敢有半点怠慢,匆匆离去,就要回孟啸卧房去请。可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后,孟克仍未见那孟啸前来领罪。孟克怒火中烧,勃然大怒,再顾不得甚么私人感情。
又见先前那下人来报,孟克遂质问他道:“为何仍不见那孟啸前来领罪!”
“这......少将军说......无有脸面来见您......”那下人战战兢兢的立在堂下,紧张的摆弄着不知所措的双手,此时此刻真好像那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奈何两头都是得罪不起的人,他是左右为难,却无可奈何。若是说平时,孟克断然不为为难他,奈何今日盛怒之下,早已没了理智。即使他只是个传话的下人。
果不其然,那孟克闻言震怒,起身将那帅案的碎片踢开,迈步走下厅堂,一脚踢翻那下人,又转身抽出九龙剑,对着空气连砍了五六下,攥着宝剑的手微微颤抖,带动全身,那背影更显苍凉,哭笑不得,满怀惆怅,那孟克哭丧着脸转过身来,苦笑不已:“他还敢说甚么没有脸面......”
正所谓军中无父子,军令如山,军法无情,岂是儿戏。故而孟克噌的转过身来,将手中九龙剑捧出,对那身旁仅剩下的一员战将说道:“命你执此剑,速速将那孟啸拿来问罪!若有半点差池,同罪论处!”此言一出,那本想为孟啸求情的战将却慌了手脚,手忙脚乱的接过九龙剑,又战战兢兢的领了军令,这才颤颤巍巍,一步一坎的朝门外走去。
果不其然,下了死令,便再无人敢放肆。那战将手执先帝钦赐的大将军九龙宝剑,自然是一路畅行无阻,直奔那少将军卧房,少时,便将面无表情,满脸憔悴,形神枯槁,赤裸着上半身的孟啸一路带到了大厅来,又叫他跪在堂下,那战将则捧着九龙宝剑,乖乖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不敢插嘴,更不敢动弹一分一毫。
“孟啸!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孟克一把从那战将手中夺回九龙剑,刚想拔出宝剑,双手却僵在半空,又将已然出鞘的宝剑收了回去,无奈的长叹一声,老泪纵横,倒退两三步,仰天叹道:“不想我孟家,三代为将......今日,今日竟落到如此地步......”孟啸闻言,自惭形秽,悔不当初,他已然醒悟,深知自己的错误,故而挪动双膝,向前靠近,颤颤巍巍的叩首说道:“孩儿......末将自知罪孽深重,无有脸面再见大将军......今日若非末将轻敌冒进,不听劝阻,也不会中那沈钦奸计,致使全军覆没......末将先前,曾立下军令状......今日甘愿领罪,请大将军依军法严惩,以儆效尤!”
最后四字,说的是咬牙切齿,他恨,他怨,他悔,可他却不怨恨他人,只怨恨愚蠢的自己,为何会被名利二字冲昏了头脑,闯下这滔天大祸,无从收拾。故而他甘愿一死,以此谢罪。那孟克闻听此言,悲愤难当,快步上前,扶着孟啸的肩膀,泪眼朦胧,徐徐质问道:“你可曾将我的嘱咐记在心间?”那孟啸先是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孟克又厉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按照军法,你会被处以极刑,斩首示众!”孟克是那么心痛,孟啸却似乎很是平静,没有因此动容,更无多少悲色,反倒是释怀似的轻声一笑,淡然说道:“和我料想的一样......这样我便放心了......”说罢,那孟啸又虔诚叩首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有规矩,难成方圆......请大将军依法行事,末将愿以死谢罪......”
孟克猛然直起身来,如遭雷击,双肩好似压上了千钧之力,再难站稳,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幸得有身旁战将搀扶,才得以站稳脚跟。满面悲怆,痛不欲生,心如刀绞,自己最疼爱的长子触犯军法,按律当斩,这无论是作为一个大将军,还是作为父亲都无法接受的沉痛事实。可这一切却无法改变,就如同这注定的败局一样,已然无法逆转。
“左右听令......”门外侍卫闻声迈步入厅,齐声迎道:“在!”
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子,又轻轻推开身旁副将,孟克缓步上前,指着那孟啸对左右侍卫吩咐道:“罪将孟啸,违反军法,轻敌冒进,致使我军惨败,罪无可赦,其罪当诛!来人呐,拖出去,斩——”说罢,孟克将大手一挥,便急匆匆的转过身去,不敢再看接下来的场景,更是不敢叫众人看见自己那满颊浑浊的泪。
身旁副将闻言急忙下跪,请愿道:“请大将军三思!少将军乃是您的长子,今日虽立下军令状,但实在是斩杀不得!城中正缺战将,北军随时会来攻城,此正是用人之际,临阵斩将,实是兵家大忌也!况且少将军虽然有罪在身,但也因此身负重伤......依末将看,倒不如记在账上,先除去少将军军职,再叫少将军戴罪立功。等破了北军,再酌情定罪不迟!故而于公于私,少将军万万斩不得呀!”
不仅是这战将,就连那两个前来领命的侍卫都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只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岔了军令,只等那孟克收回成命,重下吩咐。
可那孟克见竟还有人为他求情,那两员侍卫更是纹丝不动,心中愈发气氛,怒从心头起,恶相胆边生,雷霆震怒,不让毫分,当即转身怒斥道:“怎么!莫非你等也想人头落地么!还不快快执行军令!否则,拿你们试问!”此言一出,那副将再不敢插嘴,只得默默退到一旁,瑟瑟发抖,惴惴不安。而那两名侍卫也终于明白,孟克这并非是一时气话,而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孟啸正法。巧的是,孟啸的心意也是如此,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故而不再搁置,不再犹豫,两名侍卫上前扯住那孟啸的双臂,就要将他拖出正厅,可就当他要离开此地之时,忽然有了气力,挣脱束缚,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手忙脚乱的跪在孟克身前。孟克却转过身去,闭上双眼,抬起头来,不肯再看他。
而那孟啸却忽地痛哭流涕,泣不成声。孟克冷笑一声,略带哽咽的说道:“事到如今,你又这般模样,莫非是想求一条生路么......”“并非如此......”孟啸擦干眼泪,苦笑如实回应道,“方才和大将军拜别的,乃是定远将军孟啸......孩儿还有几句话,想要,想要和父帅说一说......”孟克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如同刀砍斧劈一般,疼痛难忍,但并未多言,算是默许了他的请求。
孟啸遂苦笑着说道:“母亲早亡,父帅一人把我兄弟二人拉扯大......孩儿不孝,有负父帅多年来的悉心教导......孩儿不孝,不能让父帅,尽享天伦之乐......不能为父帅养老送终......孩儿辜负了父帅厚望,死有余辜......但心儿聪慧机敏,屡次看穿沈钦奸计,若善用之,则北军可破,姜国可兴......父帅,孩儿,去了!”
说罢,那孟啸又使尽了全身气力,跪直了身子,行叩拜之礼。叩头三下,算是拜别孟克,这便起身,又连连作揖,泪如雨下,却始终含笑,三步一回头的跟着那两名侍卫出了厅门,步履蹒跚,背影苍凉,奈何他临死前都没能见到孟克再回头看他一眼,不知是无边的痛心,还是透顶的失望。号角悲凉战鼓不鸣,在众将士的目送之下,那孟啸缓步登上城中的行刑台,微笑着回头望了一眼孟克所在的方向,终是没能再见父亲一面......
“报——禀报大将军!孟啸已然伏法!”那行刑小校捧着一个托盘回转厅中,揭开红布,那托盘上摆的,正是鲜血淋漓,死不瞑目的孟啸首级。孟克闻言长啸一声,直挺挺的跌倒在地,身旁战将慌了手脚,赶忙上前将他扶起。可孟克却一把将其推开,手脚并用,全然不顾大将军的威严与形象,匍匐向前,抱着那孟啸的首级便嚎啕大哭起来。
先前不发一言,不看一眼,不落一泪,乃是因为君臣有别,将帅之分,孟啸乃是因罪伏法,而并非愿望。如今嚎啕大哭,却是因为作为一个父亲,失去长子的痛心与无奈。那战将感同身受,亦是垂泪不已,摆了摆手,示意左右尽皆退下,不要打扰孟克,想让他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儿。
不想正在此时,又有一孟心房中的下人,快步朝正厅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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